而在關雪嵐和赤雲神主,再次互相達成協議,拿下一份新的詔書時。
此時此刻的神子大軍。
經過了一夜休整,已經再次向前進發。
不過……
若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再次出征的眾人,精神狀態還不如昨晚安營紮寨的時候那麼好,不光一個個一夜未睡,甚至昨日眼中的自信也都已經儘數消失。
雷淩峰的死,化作陰影。
蓋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本以為接下來的是一片坦途的第五城,如今在眾人看來,卻已經成為了一座鬼門關。
能夠斷絕一切生機!
“接下來怎麼辦?”
“已經第五城了,我們也彆管什麼約定了,直接護送神子,殺進去吧!”
“這恐怕不行,我得到消息,赤雲城的護城軍,也已經開拔抵達了第五城,若是我們出手,怕是會直接開啟大戰,到時候情況可能會更糟糕。”
“我們用兵法吧,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暗度成倉,把身子偷偷送入神朝!”
“這是神主陽謀,若是偷偷入神朝,恐怕會正合那人心意。”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看著隨雨安送死?”
“……”
賀觀瀾一群將帥,整整討論了一夜,卻依舊沒有想到任何破敵之法。
無論如何討論,最終的結果隻有一個。
死路一條!
而在這些將帥商議這些的時候,另外還有一群人,正愁眉不展,極不情願的跟隨大軍前行,彼此互相對視之間,都看到了對方眸中和自己一樣的情緒。
後悔。
是的,後悔!
後悔自己為什麼這麼早來,後悔為什麼自己忙著站隊。
昨日看到轉機,他們第一時間前來投機。
想當那雪中送炭的投機之人。
甚至,看著越來越多的人來投靠神子,很多人生怕晚了沒位置了。
可現在……
他們發現,自己來早了。
但凡晚一天,情況將會大不相同,雖然依舊不受重用,但至少能夠活著啊,可現在他們已經走了出來,投靠了神子,登上這座船。
已經再沒有下去的機會。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跟隨這艘破船一起沉沒。
人心惶惶!
“諸位,怎麼都悶悶不樂的了?”卻在眾人正擔憂莫名的時候,墨塵聲音傳了過來,他麵龐依舊稚嫩,可眸中卻透著幾分成熟的深邃。
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的時候,不少人竟然有些不敢和他對視。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卻聽墨塵說道:“就在月餘之前,我也曾惶恐不安,為前路而忐忑不安,為接下來的命運而心驚膽顫,但你們知道,為何現在的我,卻並無太多畏懼嗎?”
嗯?
眾人確實有些詫異。
能在這裡的,大多都已經和墨塵接觸過了,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這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孩童,可真真正正接觸之後,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因為。
墨塵的表現,確實一直可圈可點。
從容。
冷靜。
處變不驚。
哪怕是現在,聽聞了雷淩峰身死消息之後的墨塵,也依舊未曾顯露半分恐懼,似乎這個孩子,從來都不知道恐懼為何物一樣。
下意識的,眾人目光忍不住看向,背對眾人的隨雨安。
神子這份氣質。
很像隨雨安,雖略有不及,但確實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因為我老師告訴過我。”
“星辰流轉,從來不是看我們踩在何處。”
卻見墨塵也看了顧修一眼,眸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崇拜,隨即這個孩子,抽出腰間昨日有人送出的一把匕首,斬釘截鐵說道:
“而在於,有沒有重鑄命盤的決心!”
但見說完這話的墨塵,徑直將那把匕首丟出。匕首砸在地上,掀起塵土,濺在旁邊一群還在猶豫顧慮的諸侯權貴腳邊,讓他們連連後退。
卻聽墨塵說道:
“你們現在,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若是覺得登錯了船,那便拿起這把匕首,刺向本神子。”
什麼???
這話一出,眾人瞪大眼睛。
倒是墨塵始終平靜:“你們雖然選擇了本神子,但若是現在拿起匕首,刺我一刀,必然可以洗清你們身上,和本神子之間的牽扯。那位神主或許有所顧慮,想來也不會趕儘殺絕,可能會留你們一線生機。”
這……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又齊刷刷的看向那把匕首,遲遲不敢動作。
誰都沒想到。
這位神子竟然敢做出如此膽大的選擇。
隻是……
他們刺出一刀,或許確實可以改變一些局勢,但這一刀真的能刺嗎?
一時間。
眾人神色各異,卻不敢有人率先邁步,當那個出頭鳥。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倒是墨塵,此刻已經伸手,抽出了始終掛在腰間,那把顧修送他的木劍,尖劍直指赤雲神朝方向,高聲說道:
“那便是,相信本神子。”
“回歸神朝!”
“重鑄命盤!!!”
不得不承認。
此時此刻的墨塵,再沒了之前那副畏畏縮縮,會躲在山頭抱頭痛哭的膽小鬼模樣,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名真真正正,有膽色,有氣度的神子!
正巧一道旭日金光照耀而來,將墨塵身上都照耀的如同裹上了一層黃金戰甲一般。
多了幾分威嚴!
卻在此時。
“哐!”一聲巨響發出,眾人回頭,卻見是賀觀瀾,此刻正將手中長戟,狠狠磕在地麵,發出沉悶聲響,一邊重磕,一邊開口:
“回歸神朝!重鑄命盤!”
此話一出,他身後的一群將士,也當即跟隨自家統帥,齊齊抽出兵刃猛磕地麵:
“回歸神朝!重鑄命盤!”
“回歸神朝!重鑄命盤!”
“……”
聲浪越來越大,氣勢也越來越盛。
就連那些之前還有所猶豫,還心驚膽顫的各方諸侯以及權貴們,此刻也下意識的,跟隨著眾將士的行動。
聲浪滔天!
威勢滔天!
不過眨眼之間,這支原本還垂頭喪氣,看上去毫無心氣的軍隊,在這一刻,竟然重新煥發新生。
重生鬥誌!!!
而看著這一幕的,墨塵暗暗鬆了口氣,隨即不再多言,轉身便追上自己老師的腳步,繼續向著第五城進發。
到了老師麵前。
他沒了那份神子氣質,好似重新變成了那個乖巧依靠在老師身後的稚童。
恰好。
顧修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墨塵當即挺直腰杆,臉上堆砌一個憨厚笑容。
這模樣,讓顧修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朝著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乾得不錯。”
簡單的四個字。
頓時讓這位已經成長起來的神子,走路都輕快了不少。
“不過我好奇,聽到雷淩峰被斬殺的消息,你哪來的這份自信?”倒是顧修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墨塵嘿嘿一笑:“當然是老師給我的!”
“你覺得我能戰勝那第五城的強敵?”顧修笑問。
“一定能!”墨塵重重點頭:“我的老師,天下無敵!”
“可要是輸了呢?”顧修再問。
“輸了也不怕。”
“哦?”
麵對顧修詢問,墨塵卻仰了仰頭:“大丈夫頂天立地,輸了,大不了一死了之!”
這一刻的墨塵,眸中帶著灑脫。
不似之前目炎陽那般,對生死無所了解,所以無知無畏。
而是真真正正。
明白生死的可怕,最終卻依舊選擇灑脫!
麵對這個回答,顧修莞爾一笑。
搖了搖頭,目光眺望遠處已經出現的第五城,輕聲說道:
“我在。”
“你不會死的。”
……
恰在此時。
臨雲城中,端坐城樓之上的江潯,也在這一刻驀然睜開雙眸,同樣眺望向了,遠處已經依稀可以看到的大軍。
微微皺眉。
不知道為何,在看到這支大軍的時候,他心中隱隱生出了幾分心悸不安的感覺。
就好像……
那亡魂索命的牛頭馬麵,正朝自己而來一般。
怎麼回事?
什麼情況???
“總算來了,磨磨蹭蹭都等這麼久了。”正在江潯心中疑慮的時候,旁邊秦紫依卻已經躍躍欲試歡呼了起來:
“這個低賤之人,沒想到靠著狗屎運,竟然還能闖出這麼大的名聲!”
“他有什麼資格闖出這樣的名聲?”
“接下來,我一定要把他抽筋扒皮,打的跪在地上求饒,以解我心頭之恨!”
“注意你的身份,你若真的把對方當做低賤之人,那最該做的,不應該是一直記恨在心,而是應該像麵對一根雜草一樣,無波無瀾。”江潯搖搖頭說道。
他依舊還是那般自信十足。
這話說的看似有道理,但秦紫依卻隻感覺一陣不滿:“聖賢有雲,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這人就這樣,收起你那一套行嗎?”
這話讓江潯皺了皺眉:“孺子不可教也,我是在教你!”
“你能教?”秦紫依撇撇嘴:“你若是能教,那為什麼每次說起那個什麼顧修的時候,你就那副鬼樣子,我尋思也沒比我好多少啊?”
“你……!”江潯惱了。
可秦紫依卻隻是聳聳肩,懶得多和他廢一句話。
她對隨雨安,確實恨到了骨子裡。
相對比江潯從來沒和隨雨安見過麵。
秦紫依可是早就見過隨雨安的,甚至對這個和她一樣,來自昭平村的鄉巴佬很是看不順眼。
她是從小到大,一直含著金鑰匙的長大的秦家大小姐,自小知書達理,自小飽讀詩書,這根本就是故事裡麵的主人公形象,她應該有著屬於自己的一條天驕路,有著屬於自己的劇本。
可實際上呢?
在昭平村,她成了個下膽的人,好不容易離開了昭平村,卻又被人當成人案板上的魚肉,甚至就算被關雪嵐帶走之後,她依舊混的淒慘無比。
哪怕後來和江潯達成協議,她日子稍微好過一點了。
可也僅僅隻是好過一點而已。
她還是那個要頂著秦墨染的名字,在至尊麵前小心翼翼,在世人眼中完全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反觀和她一起來自昭平村的隨雨安。
這明明是一個,絕對不可能吸引人目光的低賤之人,對自己千依百順,絕對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卻在昭平村的時候大放異彩,對自己態度那般冷淡。甚至離開昭平村之後,此人更是好似時時刻刻都能成為焦點一般。
自己還是關雪嵐名不見經傳,幾乎沒有什麼名聲的弟子呢。
隨雨安卻先後成了幽冥聖宗的聖主,合歡宗的尊主,之後更是成了正氣盟的副盟主。更加可惡的是,哪怕是現在,這隨雨安依舊牢牢占據著視野中心位置,成為北溟彙聚的焦點。
這讓生來便驕傲,便應該注定不凡的秦紫依如何能忍?
這一切!
本來應該是屬於自己的!
可結果,被隨雨安搶走了!
所以……
殺了隨雨安!
殺了他,屬於自己的好運,屬於自己的名望,屬於自己的劇本,就能回來了!
但正在她美好暢想的時候。
“噗通!”
旁邊一聲悶響突然傳來,側頭看去,秦紫依突然驚訝的發現。
旁邊的江潯。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撲通一聲,雙膝著地,板板正正的跪在地上!
“噯?”
“你怎麼回事?”
“我說的話太重了,你心生慚愧,也不至於如此吧?”
秦紫依震驚,覺得這江潯莫非是明白了自己的道理,所以跪下懺悔了?
這……
也不至於如此吧!
所謂的仙人都喜歡跪下嗎?
隻是,正在秦紫依心中疑惑的時候。
“噗通!”
秦紫依自己,也猛然……
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