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緊張了!”少年梗著脖子硬頂著道,隨後看著荒漠寂靜的周圍,悄悄咽了咽口水,暗中加快腳步,靠近了老人後,故做輕鬆的詢問:
“你之前不是說,讓我們取好了燃料再過來嗎?現在為什麼又要提前過來?”
瞥了一眼少年手背繃緊的青筋,老人沒有說破,隻是道:“你之前說的那番話,我仔細想了想,確實也有些道理。”
“哪句話?”
少年突然想到了什麼,腳步不由一頓,神情驟變,急忙道:
“你不會是想……就帶著我一個人逃跑吧?”
老夏爾回過頭,懶得多看他一眼,悶聲繼續趕路,根本就沒有回答的意思。
“我可要提前和你說清楚啊!我爹雖然要我聽你的話,可如果是這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哈密緊步跟在老人身後,碎碎念到。
“夏爾老爹,你還記得溫林太太的黑麥麵包嗎?”
“她時常會送我們那種剛剛出爐的,滾燙的,帶著一股誘人麥香的黑麥麵包。她的手藝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哈密咽了咽口水,仔細描述道:“入口的時候先是會嘗到一陣令人開胃的淡淡微酸,咬下去又像肉塊一樣帶著嚼勁,而且是越嚼越香,越嚼越甜,口水都會不由自主的湧上來,一個不小心,就會從嘴角縫裡流出去。”
“還有住在磨坊旁邊那家的女孩,長得是特彆的好看,喜歡穿一身藍色的碎花長裙,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誘人。在夏天的時候,她會在每天傍晚去在磨坊風車下練習風琴,我也會在那個時候,到河裡翻石頭摸魚。”
少年眼眸中閃爍著微光,像吟詩一般的繼續道:
“踩在濕潤圓滑的鵝卵石,慢渡在柔曼的河水中,涼爽的河風吹拂過發梢,帶來了青澀的悠揚琴聲……”
“好了!”老夏爾無情打斷,“我們這裡沒有河!”
少年不滿地嘀咕:“我這是修飾,是為了讓你更清晰的明白我當時的感受,總不能說,我每天都是在臭烘烘的爛泥坑裡麵翻泥鰍,就為了吃上一塊肉吧?”
“這樣說有什麼問題嗎?每天還能自由的出去翻泥鰍,難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嗎?”
老夏爾頓足停頓,轉頭看向了少年,“哈密,收起你的小聰明吧。”
如果接著哈密的話題往下說,不管是打趣吟詩般的說話方式,還是探討他說的那個女孩,其實都落入了少年設計的小陷阱。
“哈密,你可以認為天大地大哪裡都能去,可以學流浪詩人說話,可以口無遮掩,想到什麼說什麼。”
“你可以做的事情太多,甚至,可能多到你自己都不怎麼在意。”
“可實際上,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情,包括食物、自由、甚至是尊嚴!都源自於伯爵大人的恩賜!”
“溫林太太之所以會送我們黑麥麵包,是因為她認為我救了她一家人的命!”
“實際上,我隻是接到了伯爵府下達的命令。”
“另外,你看上的那個小女孩,他們原本是聖費爾南多帝國的人,一路逃亡的跑到了伯爵領,她的祖父祖母就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包括我們,為什麼這麼多人不顧生死,都要跑到這裡來呢?”
“就是因為伯爵大人寬恕了所有的農奴,隻要在伯爵領的領土中,就隻有貴族和自由民,”
“就是因為伯爵大人放開了所有荒地,隻要自己願意開墾,就能獲得二十年的免費使用,都足以將下一代人撫養到結婚生子。”
“就是因為伯爵大人極大的降低了這裡的農稅,即便是正常農稅,也不過三十稅一,讓所有人都能安心的吃上飯。”
老夏爾臉上的褶皺擠在一塊,整個人顯得異常的嚴肅,差不多是一字一頓的說道:“哈密,伯爵大人,值得,我們為他死戰!”
哈密原本輕浮的表情停頓了下來,沉默了片刻後,突然發現老夏爾依舊看著自己,又有些故意的做出輕浮的嬉笑,意有所指的回應:“嗯,我們確實……該為領地而戰。”
相似的話,卻包含著不同的韻味。
老夏爾用他那渾濁的雙目,仔細打量著少年。
半大的小子,卻做著一副大人的模樣,但那雙眼睛卻異常的透亮,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蓬勃的朝氣。
老夏爾不禁晃神。
片刻後,老夏爾避開了對視,踩著半沙化的道路繼續前進,同時語氣平靜地解釋:“我們趕緊過去,看看有沒有機會,將那些他們的身體帶出去,要是去慢了,說不定他們也會變成怪物,到時候和之前的骷髏怪物群攪渾在一起,我們就找不好找了。”
“夏爾老爹,克萊爾大人那裡你準備怎麼答複?他不是說還有後續的安排嗎?如果您今天下午就讓夥計們提前休息,後麵的行程安排不就都亂了嗎?克萊爾大人會責罰嗎?”哈密也很自然的跟上,同時關切著問道。
老夏爾眉頭緊皺:“所以我才隻通知交代了幾句,就悄悄的過來了,隻要其他人不知道,克萊爾大人即便要懲罰,也隻不會牽連其他人。”
“那……我呢?”哈密怯弱地問道。
老夏爾似笑非笑地撇他了一眼:“你不是自己跟過來的嗎?”
見老人不準備為自己開脫,哈密急得都快跳起來了,眼睛瞪得渾圓,大聲嚷嚷道:“喂!老頭,我是擔心你一個人會出事,才跟著一起來的啊!你可不能害我啊!”
老夏爾沒有回聲。
哈密來回跑動在老夏爾的兩側,神色雖然焦急,腳步卻莫名的輕快,像是放下了一副重擔。
就這樣打打鬨鬨著,兩人逐漸靠近了之前的戰場。
“等等!”老夏爾突然停下,同時拉住了一旁跳動的哈密。
“怎麼了?”哈密放緩腳步,壓低聲音不解地問道。
“前麵有動靜!”老夏爾同樣低聲回答,同時緩緩蹲下,側耳貼向了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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