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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雙更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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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進的小院子,幾間房屋,乾淨整潔。

“我有一兒一女,女兒嫁到隔壁村子了,兒子今年也剛談婚論嫁,年底就能成家了,我這也算是了無遺憾,心頭隻有一樁牽掛。今日一大早就聽見喜鵲叫個不停,果然出門就遇見兩位貴客。”

老農笑吟吟給他們倒茶。

“這裡的茶樹收成不好,味道苦澀,但清熱下火,最是解渴,兩位嘗嘗。”

白序盯著杯中顏色淺淡的茶水,溫熱從杯體傳遞到指尖,他用上靈識,轉眼將手中杯子連同眼前老農和整間屋子都探了個遍。

沒有異樣,這裡徹徹底底就是一個尋常的鄉村小院。

老農也是個普通人,彆說靈氣,連拳腳功夫都沒有。

老農:“二位貴客能否告知,外麵是何情形,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謝長安:“我們穿過一片混沌而來,外麵……也的確是有不少妖魔鬼怪,我們尚能行走自如,你們卻不行。”

老農:“那,混沌之外呢?”

白序淡道:“若連混沌都無法順利橫渡,再問混沌之外,又有何意義?”

“先生所言甚是!”老農歎息一聲,勉強笑道,“自先父在時便是如此,我還猶抱一絲希望,總以為自己有生之年能出去看看的!”

半杯茶過,他講起來龍去脈。

此地名為何家村,村子裡一大半姓何,老農就是村長。

跟何家村緊挨著的,還有張、李、劉等,一共六個大村子,組成一個小鎮,約莫上千人。

據老農所言,他的先祖當年本是縣官出身,致仕回鄉後,某夜驚雷夢醒,就發現自己一家連同鄰居幾戶,都不在原先居住的村子,而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

與他們同來的,還有另外一些人,大家互相認識詢問之後,發現彼此遭遇相似,都是半夜感覺地動山搖,醒來之後就換了天地,不在原先的家鄉。

起初,眾人四處尋覓,想要回到家鄉,卻發現走出數十裡時,總會遇見無形阻礙,迷迷糊糊就被送了回來。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既是恐懼又是神異,卻也毫無辦法,最終隻能在此地定居,經曆幾代繁衍,漸漸形成如今六村合圍的鎮子,平日裡自力更生,自給自足,倒也算是安寧和樂,除了無法離開既定範圍的無形屏障之外,沒有彆的缺點。

這些人將圍攏在六村周圍,阻攔他們出去的屏障,稱為“仙禁”。

毫無原因,無法以人力破解的神來之筆,隻能是神仙設下的禁錮了。

可人總有好奇之心,越是不讓乾什麼,就越想乾什麼,這些年不乏有人費儘心思想要離開這裡。

“前些年,仙禁有所鬆動,我們都以為能出去了,可是偶有人趁隙逃出,卻再也沒回來過,其它村子甚至出現未曾見過的妖魔,因此死傷了不少人,我們不得已,請出仙家寶物,才將妖魔鎮殺。”

村人都猜想,興許正如祖上所說的那樣,外麵都是妖魔橫行,而仙禁的鬆動也導致妖魔入侵,千方百計出去的人之所以沒回來,自然也不是外麵吸引他們流連忘返,而是他們早已成了妖魔的盤中餐。

“事已至此,我年事也高,早就打消出去的念頭,隻想求教二位仙君,緣何先祖當年會無緣無故來此,這仙禁消解之日,是否我們出去之時?”

兩人聽罷,半晌沒有聲音。

“方才我們便已說過,仙禁之外,是一片混沌荒蕪,其間妖魔橫行,尋常人想要橫渡,是奢望,我們雖有些能耐,可也隻能自保,無法帶你們。”

她略略思索片刻,挑了些對方聽得懂的話解釋。

“你們之所以會被困於此,可能是因為若乾年前,也就是你先祖之時,天降橫禍,席卷天下,而你們寥寥數人,僥幸被路過仙人所救,得以在此定居,除了無法突破仙禁之外,你們已算極為幸運。”

老農大失所望,但他也已經習慣這種失望了,聞言歎道:“仙人所言,與我先祖猜想的差不多,看來隻能等到外麵海晏河清,仙禁徹底解除,我等方能出去了。”

謝長安:“這些年,外麵到此的人多嗎?”

老農搖首:“聽先父說,當年我祖父在時,曾有位仙人從天而降,與我們講過一些,我現在與二位所說的仙禁,便是由此而來。在那之後,再無仙人來過,尋常人更是沒有了。仙廟之中的造像與牌位,便是為那位仙君而立……”

說至此,他看著謝長安,麵色忽然有些古怪,搖搖頭,卻沒有再往下說。

白序也不管他欲言又止:“我們想去看看幫你們抵禦外來妖魔的仙家法寶。”

對方麵露難色:“不瞞仙人,我雖是何家村的村長,可那法寶供奉在六村合圍的仙廟內,平日上著六把鎖,我隻有其中一把鑰匙,其餘五把都在各自村長手中。”

謝長安:“無妨,我們也隻是路過,看與不看都在兩可。隻是要在你這裡借宿一晚,明日便走。你們既已安居樂業,除卻無法離開仙禁之外,彆無害處,也不必總是惦記此事了。”

老農點點頭:“正是此理,二位隻管在此住下便是,隻是小院簡陋,還請仙人勿要嫌棄。”

謝長安手掌一翻,多了一個玉瓶。

“瓶中丹藥,雖無法長生不老,但每人服下三顆,延年益壽,身輕體健,還是能做到的,若有舊疾難愈,一顆即可見效。”

又憑空變出一枝桃枝。

“我們方才一路走來,見你們這裡沒有桃樹,想必是當年匆忙來此,並未栽種,這桃枝便算是我們的第二份見麵禮吧,將桃枝插入土中,尋常照料就可長大,它的果實沾了些仙氣,常吃也能耳聰目明,桃樹長大之後,你若想恩澤鄰裡,也可將桃枝分出去。還有,我們來此的消息,就不要散布出去了,以免平生事端。”

老農雖然口稱神仙,但心中必然忐忑疑慮,到了此時親眼看見她變出神通,才真正確信無疑,語氣越發恭敬。

“多謝仙人,老朽曉得,您放心,若有人問起,老朽便說是親戚來訪!”

知道的人越多,想來分仙丹的人就越多,這點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旁邊還有個側院,正好兩間空屋子,常年有人打掃,原本是老農女兒歸寧時住的,這會兒他自然就將屋子整理出來,請兩位仙人下榻。

兩人都有著八百個心眼子的小心謹慎,即使老農已經退下,他們也沒開口說話,用的依舊是傳音交流。

白序:“你怎麼看?”

謝長安:“似乎確如你所言,是個與世隔絕的桃花源。”

白序:“但這個桃花源卻來曆古怪,而且,很可能與你關係匪淺。”

謝長安明白他的意思。

如老農所言,此前隻有一名仙人來過,說明陳淩波他們也好,更早的來歸墟辦差的仙人也罷,都未曾進入過這片區域。若非關係匪淺,她絕不可能輕易解開此地仙禁,順利進入。

此地沒有怨魂殘念需要清理,也不像先前那樣危險,但這個謎團卻吸引著他們去解開。

“我想去那座仙廟看看。”

謝長安直言相告,在歸墟之內,他們的立場與利益是一致的,起碼在當下,不必憑空多生疑慮猜忌。

她甚至有種預感,這一去可能會有超乎尋常的發現。

白序:“我也想去看看其它地方的仙禁。”

謝長安:“入夜?”

白序:“入夜。”

紫霞映碧空,鷓鴣驚遊魚,遠遠近近的動靜傳入小屋,嬉鬨說笑,閒話家常,像凡間無數個尋常薄暮。

兩人雖在室內,卻不約而同放出神識,從身處的這間屋子快速蔓延出去,循著外麵風清雲淡,屋舍炊煙,急速覆蓋整個村莊,甚至更遠……

少頃,他們陸續睜開眼睛。

謝長安:“他沒說謊,六村合圍中間,的確有個祠堂,應該就是他所說的仙廟了。”

白序:“其它村子往外延伸數十裡,也都會遇見相同的禁製,屆時我們要走,可以從另外的方向出去,看看能遇見什麼。”

老農得了吩咐,識趣沒有過來打擾。

兩人休息調息持續到天色徹底變黑,外麵喧囂漸止,萬籟俱寂。

幾乎是同時,兩人睜開眼,互相看著對方。

白序:“出竅?”

謝長安:“分身吧。”

出竅需留本體在原地,還得分出一縷心神照看本體,以免被人趁虛而入。

分身卻隻是分出元神,本體依舊能留在原地警戒。

兩人達成一致,便各自分出一縷元神,飛向六村中間的仙廟。

村子靜悄悄的,連雞犬都已回圈歇下。

仙廟從外表看上去,並無過多華麗綴飾,隻有屋簷門口,多了幾尊神獸,但那些神獸空有其形,內無半點靈氣,根本攔不住兩人的分身。

放眼六村,唯一流瀉出微弱靈力的,便是在仙廟裡。

分身輕而易舉穿透仙廟門牆,裡麵不大,也是個二進小院,乾乾淨淨,平時應該沒少打掃,但青磚斑駁,可見曆經滄桑。

這更像是村人自發建起的一座供奉祠堂,彆說陣法禁製,些微靈氣從正院飄散出來,很快在風中被吹散無形,若非他們靈覺敏銳,也是很難捕捉到的。

兩人沒有在院中多作停留,直接就入了正院,然後他們便看見一尊二人高的石像。

這是一尊女子石像,羅裙披帛,玉釵挽發,手持長劍。

那劍是出鞘的,劍尖朝上,點向前方。

但雕刻者手藝不佳,加上年歲久遠,女子麵目早已模糊一團,看不明晰。

“他們供奉當日降臨此地的神仙,是個女仙?”白序若有所思。

但四周也沒有禁製的痕跡,單憑這尊石像的微弱靈氣,不足以維持此地的仙禁,把這塊世外桃源跟歸墟內的混亂隔絕開來。

他半天沒等到同伴回應,不禁轉首望去,卻見對方神色奇異,似乎察覺什麼,掐手為訣,點向石像眉心。

謝長安的確是能感應到比白序更多的一些東西。

確切地說,是她的仙體與石像內蘊含的靈氣產生共鳴,二者隱隱呼應,仿佛同出一源。

石像內的確是有禁製的,但這禁製藏得極深,又很高明,方才白序無法探查出來,她借著這股遙相呼應的氣息深入尋覓,卻發現石像心口位置竟有一塊形似石頭的東西,於其中懸浮,緩緩轉動。

謝長安很快就發現,那不是石頭,而是一件法寶。

定位中樞,形同心臟,靈力通過石像,以地脈的方式通往六村各處,最終在六村外圍彙聚成陣,形成仙禁。

這樣一件法寶,放在仙界起碼也是玉成品相以上,能夠抵擋歸墟法則,說不定還是大羅品相,必是當初將他們送過來的人留下的法寶。

至於後麵為何會在石像內,此地村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人,不可能有這種以法寶為石像之心,以仙廟鞏固法陣的能耐,應該是老農祖父時期降臨的那位仙人所做,為的便是將仙禁布置得更為完美堅固。

那,前後兩位仙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此人先是開辟了這樣一塊地方,救下諸天生民,過段時日再度降臨,又讓他們建了仙廟,完善仙禁。

但這同出一源的靈力又是……

她驀地仰頭,望向正對石像上方的藻井。

這間屋子清樸簡陋,唯乾淨而已,但它的藻井卻層層鬥拱,棱月雕花,精致細膩,與皇宮內苑亦能一比,但這不應該出自本地匠人的手藝,而是有人用仙術法力特意砌造——

藻井本身就是一處小型的陣法!

思及此,一縷靈氣從她指尖送出,直接沒入藻井之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

她始終維持仰頭站立的姿勢,似乎被個中訊息所震撼,又似乎在吸收法寶靈氣,神念一半出竅,將回魂而未回。

白序沒有催促,索性原地盤腿坐下,凝視謝長安的分身。

雖是分身元神,但外形與本尊一般無二,她眉間的仙印依稀可見,形似花瓣的仙印從模糊到凝實,境界又以進一步鞏固了。

現在的謝長安,應該初步具備了玉成境的實力,也就是說,可以封仙了。

但若要與那些在上界活了數千年之久,境界圓滿大成的仙君相比,自然還是力有不逮,更彆提和上仙比較。

此時也是她最為虛弱之時。

雖然隻有分身,但若白序出手,必能通過分身重創元神本尊,不止能將其修為化為己用,還能將其法寶仙器據為己有。

白序這具仙體先天不足,化形不久,就算境界有所提升,根基也不牢固,如果能以仙人為爐鼎,待他從歸墟出去時,境界必能提升至玉成,再不濟,也可以到瑞成境大圓滿。

他太需要這份修為了,在上界行走,處處皆是神仙,個個皆有仙骨,一個從昆吾池出來的鯉魚精,無依無靠,憑什麼能立足仙界?

再說了,這歸墟凶險重重,有去無回者比比皆是,便是最後少一兩個人,甚至全軍覆沒,隻怕上界都不會意外。

謝長安正閉目入神,探究仙廟乾坤,無知無覺,毫無防備。

白序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動。

他的目光從謝長安移至石像身上,再穿過仙廟大門,望向深邃夜空。

那手指,終究也隻是微微一動。

天快亮了。

謝長安終於睜開眼睛。

她長長出了口氣,眉心仙印已經徹底穩固,正式踏入仙人玉成境。

白序:“恭喜。”

謝長安:“多謝。”

白序哂然。

沒有說謝什麼,但兩人心知肚明,無需多言。

方才白序若按捺不住誘惑,出手暗算,縱然謝長安有所防備,最終也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但白序居然忍住了。

他不惜以自戕追尋上界仙緣,卻在這樣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麵前止住腳步,忍住了誘惑。

謝長安:“這仙廟,果然有許多超乎想象的秘密。”

他們入村子時,白序解不開的仙禁,謝長安一試就解開了,以白序之能,如何猜不到這仙廟與她頗有淵源,但他確實也還有許多疑問,見對方主動提及,便順勢問:“比如?”

謝長安緩緩道:“這座仙廟供奉的石像,還有將這些村民遷徙至此的人,都是我。或者說,都是我這具肉身的前身,靈均。”

靈均是第一次仙亂之後飛升的徐盈天修士,與墨城曾走得很近,後來卻修為大損,從仙人境界跌落,還犯錯受貶,從人人尊稱的仙君,到大道無為宮的仙使,鎮日與一隻鸚鵡為伴,時常偷溜出去湊熱鬨,偏生又孤僻清冷,少有人緣。

這便是旁人眼中的靈均。

可連那隻與她為伴的鸚鵡,也嫌棄她不好相處,過於吝嗇孤僻。

當日謝長安就覺得,靈均身上,處處矛盾,卻如蒙上一層煙霧,無法輕易看透。

沒想到,此人的謎團,會在歸墟,會在今日解開。

雖然暫時還隻有一部分答案,卻也足以讓她窺見對方深藏的秘密。

謝長安:“仙亂時,她眼見徐盈天將受波及,便趕過去,卻晚了半步,她來不及救自己在凡世的師門故舊,隻能硬生生劈開天地一隅,救下寥寥數百人,又將這些人藏入歸墟混沌之中,饒是上界,亦難以察覺。這數百人來自徐盈天各方生民,皆為毫無法力仙術的尋常百姓,也就是如今六村的村民先祖。她為此地,起名蜉蝣天。”

蜉蝣者,朝生而暮死,微不足道。

但靈均卻為這些蜉蝣一般的凡人,爭取到了幾代的繁衍生息,和與世無爭。

這裡也因此變成了真正的桃花源。

白序:“歸墟亂流之中,想要維持一方天地不變,無異於再造乾坤,何其困難,恐怕也隻有與寒景滄溟他們同等境界的上仙方能做到,她是如何實現的?”

謝長安:“她有一件大羅品相的法寶,又將大半修為融入法寶之中,維持住了此方天地在歸墟亂流中沒有崩潰。”

她伸出手,靈氣向上牽引,倒流入石像上方的藻井。

外麵星光若有感應,紛紛劃過天際,餘暉流入仙廟,與仙廟內的爍爍金色相映交織,一顆流光溢彩的珠子從藻井中緩緩浮現下降,最終懸浮在她掌心。

大羅法寶果然不凡,甫一現身,白序便能感覺到全身經脈靈力若有感應,不禁神色震動。

謝長安:“有此物在一日,此方天地才能繼續隱藏歸墟之中,避開反常顛倒的亂流,成為世外桃源。靈均因此修為大跌,又無法解釋緣由,隻能謊稱自己在歸墟中遇險差點喪命,後來又故意犯錯被貶至大道無為宮,從此就連棹月,也以為她隻是一個愛湊熱鬨又不合群的仙使。”

靈均不能合群,也不能不孤僻。

以上界眾仙之能,她一旦與人交往過多,定會有人看出她修為大跌的端倪,從而追根溯源,查出真相,到那時,她所要保住的這方天地的用心,也就前功儘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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