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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第 15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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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這些年與謝長安有關的傳言陸陸續續傳入耳朵,聞琴沒有刻意打聽,也曾聽過隻言片語。

他雖不知道浮玉山那道金烏法相,也還不知對方晉了劍仙,卻知曉一個人死而複生,從地獄走來,要經曆什麼磨難,能夠從這些磨難裡活下來的人,儼然踏入新的境界。

他曾引以為傲的王亭,一路走來,固然四平八穩,但已經失去了與謝長安比較甚至追趕的資格。

雲極搖頭輕笑:“聞道友何必再三挑撥?我若有心隱瞞,早就改頭換麵,見過我的人雖少,卻不是沒有。更何況,早在北海之極時,我就已經對謝道友坦承了身份。”

宋陵聽見這句話,眨了眨眼,驀地望向另一邊的幽嶽。

神誌清醒下的離夢城主不可能不知道雲極的身份,但得了失魂症的離夢城主隻會呆呆看著雲極,問自己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想及此,宋陵深吸口氣,有種敢情就自己一個蒙在鼓裡的挫敗煩悶。

啊不,還有一個披著於春山皮囊,不知是人是鬼的所謂前輩,但那人根本就懶得理會他們,連腦袋都沒轉過來一下。

“這世上,也並非同在一個宗門,就一定會同氣連枝,譬如聞道友的師尊和參妙真人,想必不用我多說,如今貴宗門,已經連一個參妙真人的弟子都沒有剩下了吧?”

雲極悠悠道,他每多說一句,聞琴道人的臉色就更黑一點。

“我正因察覺碧陽師兄暗中進行的事情,才一路趕來,希望能阻止他。但你們應該也發現了,此地特殊,冰柱倒塌後靈氣越發混亂,許多古戰場的妖邪紛紛破冰而出,單憑你們三人是無法對付的,為今之計,彼此聯手,方有一線生機。”

謝長安看了他一眼。

她跟雲極相處雖短,但能看出此人麵上隨和,實則高傲,換作平日絕對不會主動給聞琴解釋這麼多,現在滔滔不絕,必是看中趙定貞這個極大助力。

雲極似乎看出她瞟來這一眼的想法,說話之餘不忘朝她彎起嘴唇,意思是讓謝長安配合點,把趙定貞先拉上船再說。

扶廣山是劍修宗門,傳聞門中修為最高的雖然不是趙定貞,但對劍道領悟最深的一定是他,此人天生對劍器感應超乎旁人,如今已是劍仙境,來日亦有衝擊點仙譜的實力,是林夢牘身邊最得力的幫手之一。

聞琴麵露譏誚:“憑什麼相信你?”

雲極淡淡道:“我們可以保證此地小世界不被輪轉分離。”

聞琴三人表情微變。

他們顯然也在這段時間的探索中得出一些規律,知道雲極口中的話意味著什麼。

謝長安:“王亭受了傷,若你們三人被分開,能存活的也許隻有趙定貞。”

她的話仿佛最後一擊,讓聞琴表情倏地狠厲片刻,又極快沉凝下來。

“你們說的這些,我們早已知曉。”

宋陵加入談判拉鋸:“至少你們肯定用了很長時間,才發現此地陣法能將所有人隨時隨地分開,任何人都無法反抗。而且你們三人現在能聚到一起,想必花費了不少工夫吧?”

聞琴的嘴角抽動一下,忍不住看向趙定貞。

後者微微點頭。

聞琴:“說吧,你們能給出什麼?”

宋陵:“現在是我們在問你們。”

聞琴深吸口氣,以他的脾氣,若不是忌憚雲極和謝長安,想必更樂意直接給宋陵一劍。

“我們身上的丹藥用完了,王亭受了傷,波及神魂,需要一些療傷的藥,我可以將我們知道的悉數告訴你們。”

謝長安手指微動,一個小玉瓶飛過去。

聞琴伸手接住,打開聞了一下。

“芸芸花?還有一味藥是?”

謝長安:“九幽淩霄花。”

聞琴麵露驚愕:“你竟有此花,你去過照骨境?”

謝長安:“你不用,就還我。”

聞琴沒想到一張口就能要到如此珍貴的丹藥,那頭王亭麵如金紙,已是堅持不住,搖搖欲墜,大口吐血,聞琴忙倒出丹藥給他服下,趙定貞又為他灌注靈氣,疏通經脈,他的臉色才漸漸好轉。

王亭勉力睜眼,對謝長安虛弱道:“多謝。”

謝長安:“不必,當年我舉家殞命滅門,王氏顧及舊情,幾次送來衣食,縱是可憐孤女,我亦感念在心,此番贈藥,便算了結因果。”

王亭似沒想到她會如此說,一時竟愣住了。

眼前女修飄然若仙,麵容比之當年,早已長開,可那盈盈福身,口稱王郎的少女,卻依舊揮之不去,似近還遠。

他不禁想,若當年自己懇求師父收下謝長安,若當年兩人不曾分道揚鑣,如今又會是什麼光景。

然而世事無常,人生永如波濤滾滾向前,從不予人後悔的機會。

正如此時此地,二人相對而坐,雖不過咫尺,卻分明橫亙銀漢迢迢,碧落茫茫。

這一刻,王亭的心情很複雜,說不清是懊悔或遺憾化作具象化的回憶,一遍遍在腦海浮現從前,縱使他知道那已經毫無意義。

然而他畢竟是修士,在凶險莫測的冰墟麵前,那一點複雜心緒很快就被生死危機蓋過去。

王亭知道,自己的師尊聞琴道人脾氣很暴躁,暴躁到一言不合就會罵人,放眼扶廣山,除了師祖林夢牘和王亭之外,沒有他沒罵過的人。沒罵林夢牘,是聞琴不敢,沒罵王亭,則是因為王亭自己也很努力,苦修與資質從未落下,每一步都能走得很好,不需要聞琴操心。

換作平日,麵對謝長安他們的咄咄逼人和陰陽怪氣,聞琴道人早就破口大罵甚至是出手了,但現在,聞琴居然在麵容抽搐之後克製住了脾氣,真就開始講起他們這一路的經曆。

王亭也明白,不是師尊脾氣變好了,而是對麵這幾人的實力,已經到了趙定貞也須掂量猶豫一二的地步。

拋開一個遠遠坐著的於春山不說,離夢城主、信陵君、謝長安,甚至是北燭山首徒,在他們到來之前,就已隱然結為同盟。

“我們來到冰墟之後,身邊不斷有人失蹤,起初還不明原因,直到發生幾次之後,方才知道此地必然有陣法隱藏所致,而且這個陣法就像你們說的,隨時會將此地切分無數小世界,被分開的人也許同時同地,卻互相看不見對方。”

由於同伴不斷失蹤,他們為了尋找剩下的人,不得不暫時留下。

再者,聞琴這一行人個個皆是修為強橫之輩,也不甘心就此無功而返。

沒曾想,意外接連發生,冰石裡的妖邪怪物不知怎的被喚醒,紅霧形成的煞氣席卷而來,這種上古遺物比任何大妖都要致命,無處不在而又無孔不入,離夢城主為此丟了一魂,連方清瀾他們也損失慘重,最終甚至被侵入肉身。

幸存者亦隻能四處躲藏,保存己身,聞琴正是其中之一。

他的運氣在於遇上了前來尋他的趙定貞與王亭,又正好被困在同一個小世界,三人合力,總算暫時逃過一劫。

但這種幸運可一不可再,他們終於撞上碧陽君。

趙定貞可與碧陽君一戰,然而聞琴師徒卻無法敵過他的同伴。

“碧陽君身邊還有一人,實力恐怕比他還強,我們與他交過手,差點喪命。”

聞琴流露出一點難堪,掃視他們,又帶著一點點嘲弄。

“這裡所有人加起來,也未必是那人的對手。”

宋陵:“既然如此,你們又如何能脫身?”

聞琴:“當時變故發生,也就是你們說的小世界輪轉,他二人憑空消失。”

他們因此躲過一劫,但王亭也受了重傷。

宋陵:“你們可知碧陽君身邊那人的身份?”

聞琴聽出他的話意,微微皺眉:“難不成你知道?”

宋陵:“那人是上界謫仙,名為江潭,你們打不過,也是正常的。”

這下,非止聞琴,連趙定貞亦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第一次打破寡言少語的沉默,直接望向雲極:“什麼謫仙?他說的是真的?”

雲極緩緩點頭:“不錯,碧陽師兄身邊的人,的確是上仙落凡,趙道友既已與他交過手,想必也有感覺,若是凡間修士,哪怕與你同等境界的大能,想必也不會令人感到泰山壓頂,無法匹敵。”

趙定貞眉頭擰出死結:“我從未聽過上仙有受貶落凡之說,難道是上界出了變故?”

他畢竟是半步劍仙圓滿的大修士,很快便脫離震撼,問出王亭還未注意到的問題。

宋陵:“我們誰也去不了上界,上界變故與否,也非我們眼下所能得知,此人既然落凡,想必實力已經有所折損。”

雲極:“不錯,碧陽師兄手裡的天工爐,一時半會也形同虛設,他們勢必要在此地逗留更久。說不定,他們現在也與我們一樣,正被困在陣法裡。”

聞琴狐疑:“天工爐乃南嶽洞天鎮派之寶,怎麼就派不上用場了?”

謝長安:“因為萬仞山原本用它來吸收安史之亂中枉死的萬千亡魂,以此煉化為靈,但此物的靈氣在長安城裡就被我抽光了,裡麵已經空無一物。就算碧陽君帶來冰墟,又將此地生靈悉數吸納入爐煉化,也須耗費諸多時日,自然就派不上用場。”

聞琴看著她輕描淡寫的表情,一時噎住了。

無論是抽光天工爐裡的靈力,還是一人與南嶽洞天整個宗門為敵,都足以令一個修士頃刻毀滅,但謝長安卻像隻是輕輕拂去袖上落花,肩上輕雪,不值一提。

趙定貞神色變幻,久久不語。

他們雖然有所猜測,可終究不如旁人口中證實來得震撼。

宋陵沒有嘲笑他們的反應。

因為在他第一次聽見謫仙的身份時,內心之洶湧波濤,並不會比趙定貞他們減弱半分。

許久,趙定貞方才開口,聲音比方才更沉,也更低啞。

“既已決心攜手共渡難關,還請諸位道友將此事儘數告知,我等也好有所準備。”

顯然,比起方才,他的態度有了明顯變化。

聞琴也懂得將驕橫戾氣稍稍收斂,低眉垂目,由趙定貞出麵。

宋陵朝謝長安和雲極望去。

見他們沒有阻攔,宋陵便也分了三根羽毛給他們,又將方才於春山說過的話複述一遍。

趙定貞與聞琴相視一眼,神色變幻,複雜難言。

“容我等商議片刻。”

前者說罷,揮袖在三人周身築下結界,隔絕聲音,想必要商量一番。

宋陵不意外:“請便。”

任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如此反應,他之所以顯得更為淡定從容,無非是旁邊還有倆高個兒頂著。

有了結界,宋陵聽不見對方在商量什麼,隻能看見情形頗為激烈。

聞琴起初似乎不讚同趙定貞的話,時有反駁,但漸漸的,這種反駁越來越少,最後看似沉默妥協。

王亭說話費力,隻能聽二位師門長輩說話,也無法發表什麼意見。

聞琴修為雖低於趙定貞,但他是林夢牘親傳弟子,在宗門內身份特殊,想來趙定貞不看僧麵也得看三分佛麵,但能讓他們爭執如此激烈的,隻不知是何要緊的事。

宋陵天馬行空想著,便見好一會兒之後,趙定貞終於撤去結界。

還是他先開口。

“不知幾位道友接下來如何打算?”

雲極:“我們先前與慶煞交過手,身上都有傷,須儘快療傷。附身於春山那位前輩說,她會儘力避免此地所有人十日後重新被輪換出去,但她無法阻攔彆的小世界有人誤闖進來,我會與其他幾位道友合力固陣,以應付強敵。幾位若方便,也可加入,先前那慶煞還未死絕,待他元氣恢複卷土重來,必是我等勁敵。”

趙定貞點點頭:“危難當前,自當攜手合力,我等責無旁貸,你們將陣法劃出來,我們可守一角。”

雲極笑了笑:“那便好極。”

話音方落,他摸出一片葉子,印上方才自己一直在地上寫寫畫畫的陣法。

那陣法原先淩亂不堪,除了於春山和謝長安,誰也看不出他究竟在畫些什麼,但這張與葉子外形無異的符紙印上去,金色線條流光溢彩,竟將完整陣法拓印下來,隨著符紙在半空自燃飄落,金光如葉脈一般以他足下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很快遍及肉眼可見或不可見的各個角落,所有人就像置身在一片巨大的葉子之上。

聞琴對雲極始終心存忌憚,見狀待要閃避腳下金線,卻被趙定貞按住肩膀。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悄然傳入聞琴耳中。

“這些金線葉脈鎖的是腳下,而非我們。他這次倒是下了血本,連‘一葉障目’都用了出來。”

聞琴心頭微動。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顧名思義,此物有極強的障眼法,用來布陣再合適不過,隻是除了南嶽洞天,誰又能大手筆到隨隨便便就拿出一件仙品法寶來布陣?

許久之後,陣法終於完成,雲極的臉色已不如先前好看,額頭也密密一層汗水。

“我已將根基打完,但無論是慶煞,還是那謫仙,皆非善類,接下來就要看各位道友的了。”

他說罷也不再看其他人,閉了眼跌坐在地,直接打坐調息。

聞琴師徒於陣法上並不精通,趙定貞還在為他們講解其中訣竅。

“他將此陣分為八角,暗合八卦八門,在場連我們在內正好八人,按理說應該一人守一門。但王亭實力不足,幽嶽瘋瘋癲癲,至於附身於春山那人,雲極想必也不敢儘信,便先以乾坤二位,也就是謝長安那處和我們這邊,守住開門與死門,這個思路倒是大差不差的。”

王亭精神稍稍恢複一些,在旁邊聽得認真,不禁問道:“師叔,那他自己呢,難道是陣眼?”

趙定貞:“不錯,陣眼就在他足下。信陵君本人聽說是刀劍雙修,已晉武仙之境,修為應與我不相上下,他來守陣眼的確合適。”

王亭:“那,接下來,我們也拿出法寶守陣?”

聞琴:“不急,先看謝長安能拿出什麼。”

言下之意,若謝長安實力不濟,他們也得留一手,至於先前的結盟約定,那更是要重新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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