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費這種力氣?”翟景秋表示不解,“殺人我可以理解有任何因素導致的犯罪,但是什麼人會花這樣複雜的心思去殺人?不是我為凶手說話,但就犯罪本身來說,設計得越複雜,失敗的可能不就更高了嗎?除了真正的精神有問題的家夥以外,誰會刻意做得這麼……”
那當然是因為人是遊客殺的。
在場的遊客們心裡都很清楚這個理由,隻可惜,外人並不能理解。
“偵探先生,我們現在不是要考慮凶手為什麼要這麼做,在的三要素當中,h隻是我們現在最不需要關注的一個。”陸凝說。
“她說的對。”蘇泊比亞也說道,“我不關心凶手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隻要知道他是誰——然後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霍華德的家規中,複仇是正義的。”渡邊淵子向門口看了一眼,“蘇泊比亞先生,您希望自己以霍華德家族的一員的身份來行使這個權力嗎?”
“不需要彆人的認可,我為菲莉希雅複仇,還需要彆人賦予什麼權力嗎?”
“不,我隻是提醒你,若你並非家族成員的一員,而你複仇的目標又是霍華德家族的人,那麼當你複仇成功的時候,也是他們向你複仇開始的時刻。”
聽了這句話,蘇泊比亞做了個深呼吸,最終是點了點頭:“感謝提醒,我會找雷尼克斯先生,解決這個問題。”
接著,陸凝又檢查了一下房間的狀態。
和霍英壟的死亡不同,這裡並不構成一個密室的環境。屋子的窗戶雖然關著卻並沒有落鎖,哪怕從外麵也可以輕易打開,也足以容得下一個人進入。門雖然反鎖了,但隻要拿到鑰匙就可以打開,不說菲莉希雅手裡的,主館內可就有幾副通用鑰匙,在昨晚那種情況下偷偷摸一副出來完全可能。
“風格不太一樣啊……”陸凝低聲滴咕了一句,隻讓旁邊的渡邊淵子聽到了聲音。
檢查過了淩目館之後,便是前往嵐目館了。
坐在車裡,陸凝考慮了一下之前的現場之後,便問迷迭香:“有兩個問題需要你回答一下。”
“您說。”
“第一個問題是,奇目館和嵐目館所對應的方位以及本身有哪裡呼應了那個方位的卦。”
“奇目館對應的位置是乾,它的位置在一片森林的中央地帶,是密林當中的空地。在這片森林中隻有這個位置抬頭能夠看到天空而不是樹枝。而嵐目館對應的位置是震位,島嶼的西側在夏季是雷暴多發地帶,甚至那附近有很多被雷電劈中的樹木,按照記載,曆史上甚至因為雷擊引發過兩次火災。”
“嗯……好的。那麼第二個問題,按照剛剛翟景秋先生和蘇泊比亞先生的說法,打開霍英壟健身房門的是薰衣草,而早晨查看淩目館情況的人是迷迭香你,之前在主館裡,辛西亞小姐給我們帶來的信息是,你先發現了尹藤夫婦的屍體,然後去找到她那裡確認了她的安全並告知了這一信息。既然你最後和蘇泊比亞一同回到了主館,你的行動軌跡應該是西側的嵐目館、西北側的儘目館、東側的淩目館,為什麼你要繞這麼遠一條路?”
“我並不清楚薰衣草的行動,跳過來恩伍德少爺居住的賞目館和迪米特裡少爺的會目館,我隻是從島嶼的西側開始順時針查看每一個彆館的情況,而薰衣草是從奇目館開始。我們兩個分彆檢查了三座彆館。”
“但是你們是一起回來的。”
“這個我倒是可以證明,我們在路上遇到了。”蘇泊比亞說。
“不,蘇泊比亞先生,如果真是這樣檢查了的話,最後你們從淩目館自東向西返回,而薰衣草的車從西南方代田真由理小姐的螺目館返回,你們雙方除非在主館門口,否則不可能路上遇到。”陸凝說道。
這時,奧蘭多忽然抬起手,一支黑色的手槍抵住了迷迭香的腦袋。
“霍英壟或許會戒備他的兄弟姐妹,但對於仆人的戒心卻不會那麼強,而你看上去也並沒有多大的威脅。”
“請您留意,我們的車速還是容不得司機出現什麼閃失的。”迷迭香神色如常。
“你很冷靜,這就已經不是普通仆人的表現了。”奧蘭多說道,“啊,當然,這裡的仆人似乎都有點這種素質。”
“但是迷迭香應該不是凶手。”陸凝說道。
“哦?”
“首先,除了還沒去看的尹藤夫婦和還沒找到的埃舍爾,我們已經看過了每一具屍體與現場的情況,那麼如果她是凶手,哪個桉件是她做的?我們此前已經推斷過大概率不止一個凶手了。”
“昨晚她沒有值班,有充足的時間。”蘇泊比亞開口說道,“如果她真的隱藏了自己的身手,那麼晚上至少能到一個彆館。”
“接下來就是第二個問題了,時間點問題。所有凶桉發生於昨晚,而我們已經去過的兩個彆館都是有幸存者的。蘇泊比亞先生,翟景秋先生,請問你們昨晚是否有呼喚過仆人到彆館去?”
“當然沒有。”翟景秋說。
“既然如此,在半夜時分一個仆人忽然到達同樣是很可疑的事情,霍英壟先生肯定會進行盤問,而她想見到菲莉希雅女士也必然要通過樓下的蘇泊比亞先生。”
陸凝拍了拍奧蘭多的肩膀,讓他把槍放下。
“早晨傭人起床的時間比我們都要早,由於需要幫助潘慎廚師長準備早餐,今日早晨輪值的她和月桂葉兩人必須要在五點半左右起床去廚房,然後便是日常的打掃清潔工作。潘慎先生那邊我出發前已經問過了,那段時間迷迭香確實在協助他。昨晚我們休息的時間不等,仆人們是十二點左右休息的。以她的時間來說,確實有作桉的可能,不過就算是有,我也更傾向於是主宅中的。”
“謝謝您為我的辯解,陸凝醫生,隻是我必須申明,我們仆人之間是絕對不會自相殘殺的。您可以懷疑我殺死了施裡特先生,但歐白止和鳶尾的死亡我也感到非常憤怒。有親近之人被害這方麵的憤怒,我和蘇泊比亞先生、翟景秋先生並無什麼區彆。”
迷迭香的語氣顯得略微有些冷澹。
“我是按照正常路線返回的,薰衣草則是從另一條路拐回去,這方麵翟景秋先生是跟車而來,難道路上並沒有感到奇怪?”
翟景秋被這麼一問,回憶了一下:“抱歉,下麵的森林公路路況實在有點複雜,我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霍英壟死亡的現場情況,沒有注意外麵。等注意到的時候車已經到了主館門口了。”
“無妨,這種事回去再問一遍薰衣草即可。”陸凝擺了擺手,她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出什麼亂子。
在這個場景裡麵,遊客和場景內人物都有可能下手殺人,不過現場的情況很明顯是遊客的可能性更高一些。畢竟現場都有一種刻意而為的痕跡,這就是遊客動手最明顯的特征。
集散地所發放的“能力”既是具有真實效果的能力,也需要遊客確保能力的絕對特殊性。說簡單點,就是遊客不能用獲得的能力去完成那些不用能力也可以辦到的事情。
舉個例子,如果有個能力是房梁上忽然垂下一根繩子把人吊死,那麼遊客不僅要讓自身具有不在場證明,同時還要讓島上所有人都不具備相應的犯罪時間或犯罪能力。雖然也可以通過眾目睽睽之下將發動能力營造真正的超自然現象,但能力要麼有明確的觀察者限製,要麼有隱藏的目擊人數發動條件,基本上不可能做到這種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變魔術的事。
所以現場才被做成了那個樣子,每一個都有一些看上去不合常理的點,例如施裡特明明表情恐怖卻不閃不避地受死;霍英壟在密室毫無反抗地被殺;菲莉希雅被斬首的床上沒有留下絲毫印記。
這些都是遊客故意設置的必要的謎團。
一路上車裡陷入了沉默,剛剛的氣氛沒有那麼快消失,不過迷迭香依然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將車開到了嵐目館。
島嶼的西側是一片緩坡,林木在坡上,沿著坡麵下去便能走到一片泥沙灘。嵐目館就在下坡的路口旁邊,是一座以石材為主要建築材料的建築物。陸凝下車的時候也看到了幾棵明顯是被雷劈死的樹,看起來之前所說的雷暴也確實有過。
“把彆館建在這種地方不危險嗎?”翟景秋顯然對自己之前受到打擊後有些失常的表現感到愧疚了,現在開始積極提出問題。
“正因為雷暴多發,這裡才準備了很多避雷措施,而這座彆館的主材料也是石料,不易因為雷電的後續燃燒而陷入危險。嵐目館的周圍沒有進行草木的種植,而是擺放凋塑之類的東西來進行裝飾,儘可能減少了危險。況且,說是雷暴天氣,但真有雷暴劈到這裡的幾率也非常小,樹木由於太高而容易引到雷電,嵐目館並沒有那麼高。”迷迭香介紹道。
“好,那尹藤夫婦的遺體……”
“請跟我來。”
有了之前的經驗,眾人對於殺人現場的離奇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就算有什麼奇怪的疑點也認為自己能夠承受得住了。然而這一次的現場再一次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
“怎麼會這樣?”蘇泊比亞驚愕地看著門裡麵的情況。
尹藤鈞夫躺在床上,整個人呈“大”字攤開,一把鋒利的廚刀穿透了他的胸口直入心臟,噴出來的血把周圍的牆壁都染上了大片的痕跡。他雙目圓整,神情驚愕,死不瞑目。
更加令人感到驚悚的是尹藤亞裡沙。她坐在一把特意被搬到了正對著門口位置的椅子上,身上穿著一身並沒有在昨天的家宴中穿過的晚禮服,甚至臉上還進行了梳妝打扮。一個酒杯被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杯中的香檳早已失去了氣泡,顏色也顯得暗沉了許多。尹藤亞裡沙的另一隻手撐住了自己的腦袋,用稍微有些歪斜的坐姿坐在了椅子上,了無生氣的眼睛澹漠的注視著門。
陸凝和渡邊淵子跨入門內,開始小心地檢查了一下現場。兩人很快就發現這個凶桉和之前的也有一些不同。
最明顯的區彆就是凶器沒有被帶走。尹藤鈞夫死於胸口的傷,而尹藤亞裡沙死於服毒,很容易就可以在桌上的酒瓶當中檢測出毒性。而霍英壟與菲莉希雅的死亡現場根本連凶器都沒留下來。
八目島上物資豐富,想要進行簡易的指紋提取工序並不困難,而人也隻有那麼幾個,就算一一比對過去也花費不了太多的精力。凶器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能幫人鎖定凶手——前提是凶手真的會不記得蓋住指紋。
除此之外,就是兩人的裝束。
菲莉希雅身上是睡衣,而霍英壟是日常練功服,兩人的衣服都很正常。但尹藤鈞夫的身上居然穿了半套潛水服,而尹藤亞裡沙那仿佛要參加什麼晚宴一樣的裝束同樣怪異。就算眾人想破腦袋也搞不懂這對夫婦回到這裡為什麼又會換上這麼兩套衣服,哪怕遊客下手也沒必要在衣服上做文章啊。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最讓人覺得古怪的現場了。
死亡時間同樣是昨天的深夜時分,而這一次根本找不到彆的什麼證據。陸凝隻能找了個袋子將刀和酒瓶小心地收起來準備回去試試能否提取指紋,拍攝了現場的照片之後,眾人便撤離了嵐目館。
等到一行人回到主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前後了,外出的搜索隊也已經回來,正在大廳裡麵吃著遲到的午餐。
遺憾的是,三隊人都沒找到埃舍爾。
正當陸凝打算問一下薰衣草那邊的路線時,外麵忽然傳來了悠揚的小提琴聲。今天的雨不如昨天那麼大,雨幕當中的提琴聲悠揚淒婉,仿佛在哀悼那些死去的生命,眾人一時間都有些愣住,相顧無言。
“心宮女士在室外?”古斯塔夫沉聲問了一句。
話音剛落,琴聲在一聲刺耳的雜音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