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的暴雨中，是厲聲質問。
克莉絲蒂娜被嚇了一跳，她看著伊芙那神魂落魄的模樣，又想到那個質問的語氣。
怎麼了？
到底是怎麼了？
她不懂，為什麼伊芙會變成這樣。
不是下午去找莫爾了嗎？
雖然確實……懷抱著讓伊芙完全希望破滅的辦法，但她不該是去質問艾麗卡嗎？
為什麼跑回來質問自己。
不理解。
縱然是克莉絲蒂娜這位聖女候選的聰明小腦袋瓜，依舊保持著十分的不解。
可伊芙已相當靠近她了。
她看見這位精靈公主的衣服濕透到不像話，她的青色長發連綿著水珠，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淋了多久的雨。
“伊芙？你……你見到莫爾了嗎？”克莉絲蒂娜決定先搞清楚情況。
“沒有……”
“沒有？”她人懵了。
沒見到莫爾，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
傻姑娘，你一直淋雨是麼？
想到這裡克莉絲蒂娜還是有點心疼對方的。
她曾經嫉妒伊芙是艾麗卡和莫爾的小迷妹，天天磕艾麗卡和莫爾的c。
但本質上講，她和伊芙確實沒什麼矛盾，她隻希望伊芙不要再磕莫爾和艾麗卡了。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磕自己和莫爾不好麼？
老娘委曲求全，長期潛伏，業務能力拉滿，明年當上聖女，就能掃除一切障礙。
贏啊，伊芙你何必不知悔改的當個保皇派，你當個推翻艾麗卡的革命派。
你站我，我們一起贏！
“我見到……艾麗卡了。”青裙的少女終於走到閣樓下，可她偏偏沒有進入屋簷，仍舊選擇站在暴雨的邊緣。
而克莉絲蒂娜則心想，壞了，姐妹們。
怎麼沒見到莫爾，卻見到艾麗卡。
這下真壞了，伊芙不會被艾麗卡當麵拒絕了吧？
那個女人，媽的，真是要命，到底和伊芙說了些什麼，把她打擊成這樣。
“她說了什麼？”意識到不妙的金發少女開始斟酌句式。
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她千算萬算沒算到今天讓伊芙去找莫爾的路上會遇到艾麗卡。
畢竟很明顯，艾麗卡肯定也是跑去找莫爾了。
但莫爾今天下午和魔女在冒險團公會的總會開會。
已艾麗卡的性格，肯定不會和伊芙一樣，提前去找莫爾。
那顯然是找其他人了，結合艾麗卡對她之前說過的狠話。
拆團去了是吧？
她成功沒啊？！克莉絲蒂娜不由有些興奮。
所以是拆團回來的路上遇到伊芙？兩個人發生了什麼，導致伊芙道心崩潰？
然而，克莉絲蒂娜很快沒了半點興奮，甚至有些後悔問出這個問題。
因為伊芙的回答聽起來答非所問，卻又讓她後背發涼。
“你也喜歡莫爾，對吧，克莉絲蒂娜，其實你並不想看到艾麗卡和莫爾在一起，也不希望群星冒險團能夠恢複到當初模樣。”
“……伊芙，我？”金發少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喜歡莫爾，對吧？”伊芙盯著克莉絲蒂娜的眼睛。
“嗯……那又怎麼樣，艾麗卡可以，我難道就不行嗎？”麵對直白的質問。
她終於也快忍不住了。
憑什麼所有人當初都看好艾麗卡和莫爾。
那她呢，她算什麼。
她同樣儘心儘力為團隊服務過，每次團隊出長期任務，都是她為了大家的戰鬥狀態第一個精力衰竭的倒下，她隻希望莫爾在團隊任務完成的空閒時間多看自己一眼。
有什麼不可以。
“所以呢，所以你既然喜歡莫爾，當初莫爾離開翡冷翠時，你為什麼不攔下他，你是唯一有機會攔下他的……當時在翡冷翠的除了艾麗卡，就隻有你……”伊芙雙手遮掩著麵孔。
她的悲傷全在質問裡。
她改變不了，她隻能在那個晚上被神官強行帶著返回故鄉。
“……”聽完的克莉絲蒂娜本能般倒退兩步，沒說話。
“可你沒攔下他，現在好了，克莉絲蒂娜，你說你喜歡莫爾，以前還暗示我不要去找艾麗卡，就讓團隊那樣順其自然的解散……那你做到了什麼？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希望破滅的伊芙放下雙手，再度看向克莉絲蒂娜。
她看起來在哭，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可她表情並沒有平時那般柔弱，她看著克莉絲蒂娜，似乎要找到一個答案。
但這是漫長的沉默。
而在漫長的沉默後，本來還躲避青發少女視線的金發少女直接爆發了。
“你以為我不想攔下莫爾是嗎？！可我是誰，我是貴族的大小姐，還是親王的獨女，又或是一國的公主，我是誰啊？我就是個平民家的女兒，你以為我有你們那些高貴的身份嗎？你以為我做什麼都能想當然的一帆風順嗎？我不當聖女誰來救莫爾，靠艾麗卡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還是靠你這個沒主見的公主，又或者靠奧莉汐雅那個隻會在旁邊看戲的家夥，靠你們？真彆搞笑了。”
克莉絲蒂娜上前兩步，像是要發出這些年被擠壓的不甘怒吼：“我能怎麼辦，我要準備聖女候選的材料，那天我要去麵試，錯過了我就沒機會，你以為我的競爭對手都是誰，你以為聖女候選沒人想當？教皇國的聖女候選就是這個國的公主，這座城裡但凡是讀過神學院的高高在上大小姐們都期待那個位置……”
“你可能覺得我聖性高，很穩，嗯，是啊，沒錯，我聖性高，然後呢？當初有多少人想要我當聖女候選，暗地裡就有十倍的人不想讓我當聖女候選，那麼多眼睛盯著我，我在整個參選過程中不能有一點犯錯……我沒法聯係莫爾，你一個無憂無慮的異族公主怎麼會知道要成為聖女候選的女孩絕對不能在這個關頭和同齡異性有任何接觸……”
“不然馬上就和莫爾一起卷鋪蓋滾蛋，甚至被無理取鬨的打為異端，你懂不懂翡冷翠當時有多少人盼著我和莫爾的死，唯獨我和他沒有任何背景，你以為全翡冷翠的媒體一起黑莫爾是鬨著玩的小孩子過家家嗎？我的父母也會受到迫害和非議，我不能滾！我滾了，未來誰救莫爾，誰幫我的家人，誰來讓那些媒體和他們背後的人閉嘴，伊芙你又懂什麼……”
她大喘了幾口氣，明明是有些微涼的天，額頭卻出著一層汗：“什麼都不懂就跑來質問我，有脾氣你去找艾麗卡啊，你去問她那天為什麼發神經非要退隊不可，你去問她為什麼不想和誰解釋……”
累了。
真累了。
她真要黑化了，莫爾的拒絕，艾麗卡的警告，再加上伊芙今天的不理解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
情緒發泄完後，克莉絲蒂娜靠在自己小閣樓的木牆上哭，她從未覺得如此疲憊過。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理解她。
她也不奢求誰來真正理解她。
反正她最終會做好該做的事，已聖女的身份獲得神啟，從根源上解決莫爾不被世人接納的體質。
既然感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大家又都隻想站在自己的立場，那她憑什麼一定要被艾麗卡，被伊芙這樣那樣譴責。
還搞成如此樣子，在莫爾身邊甚至失去了本來的那點位置。
“嗚嗚嗚，你以為我真的想這樣嗎，艾麗卡當初要是不說退隊的話，那什麼事都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伊芙愣住了。
她本是前來質問克莉絲蒂娜，可看到對方在哭，這位精靈公主心到底是很軟。
她想讓克莉絲蒂娜彆哭了，又想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然而還沒等她說話，伊芙發現克莉絲蒂娜正顫抖著肩頭，哭著哭著又仿佛恍然大悟般莫名奇妙流著眼淚的笑了。
像個發條機關壞掉的人偶。
“哈哈哈……伊芙，你以為隻有我瞞著你關於莫爾的事嗎，艾麗卡那家夥，原來早就全都知道！”
克莉絲蒂娜終於想明白了，艾麗卡前幾天跑過來對她警告的那番話。
那個藏在青年身上的秘密從來不是隻有她知道。
那句“彆等了，沒意義”就是兩年前對方從自身立場判斷後下達的定論。
那句話不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而是單獨對莫爾一個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