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
曉蘭看著突然出現在房門外的風月妖皇,裝作無事的微笑道:
“母親,我已經收拾好行囊了,咱們什麼時候啟程前往太周山?”
她的腦海裡回想先前在妖皇宮的行事,心中隱隱明白,應是母親拿到那些紙條對她有所懷疑了。
畢竟這座宮殿乃是妖皇行宮,內有風月妖皇,外有護衛和幾頭妖庭老祖拱衛,等閒存在想要潛入進來絕非易事。
隻不過她想來,方才自己隱匿身形,應是沒有被母親發現蹤跡才對。
“收拾好了?”風月妖皇平靜地注視她的眼睛,淡淡的說道:
“你還差了許多東西。”
“什麼?”曉蘭愣了一下,
“我給你帶來了,你收好。”
風月妖皇翻手將兩枚儲物戒指丟給她,道:“妖庭內生了些事,隻能你先行前往太周山了。”
“我?”
曉蘭微微瞪大眼睛,難道她沒有看到那些字條嗎?
還是說她看到了,卻選擇讓她前去太周山試探另外一位妖皇?
“就是你,”風月妖皇繞開她走進廂房,徑直靠坐在桌案前直視她道:
“既然你在暗中本皇示警,想必你在太周山也有人脈,獨自前往豈不是更安全?”
曉蘭明白過來,風月妖皇不僅看到了那些字條,還確定她就是寫下字條的“神秘人”。
隻是她想不通自己是什麼地方暴露的。
想到這裡,曉蘭訕笑著說:“母親,您在說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風月妖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明日你便獨自前往太周山戰場,也好讓我瞧瞧那位蠻皇的手段。”
“……”
曉蘭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起來,略帶些苦澀說:“母親,那些字條的確是我寫的,太周山新出現一位妖皇也是真的,隻是我不能透露消息來源。”
果然,她做的事情被母親知道了。
風月妖皇神情不變,依舊緊逼:“那就換另外的問題,除了那位妖皇外,還有沒有其他的?”
曉蘭搖了搖頭:“沒了,我得知消息後就立馬給您傳遞過去了。”
“沒了嗎?那是何人給你傳遞的消息?”
“我,我不能說。”
“讓我猜猜看,給你傳遞消息的應該不是妖魔吧?”風月妖皇不置可否的說:
“若是妖魔可有更多的選擇將消息遞到本皇這裡,那麼對妖庭出現兩位妖皇如此關注的便隻剩下南邊的魏人。”
“而你一直待在十萬大山,接觸到魏人的機會不多,最近一次來的便是那位‘小劍仙’,給你傳遞消息的人是他?”
聽到她這本分析,曉蘭眼眸不由得瞪大幾分。
雖說風月妖皇所說的內容有些地方經不起推敲,但是結果卻是對的——的確是陳逸給她傳遞的消息,隻不過在他之前,是趙天河道長先一步潛入了十萬大山。
“看來本皇猜對了,真是陳逸那小子,他此刻已經去了太周山嗎?”風月妖皇瞧見她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
“本皇還在奇怪他為何突然宣布閉關,明明先前剛潛入十萬大山擄走了幾十頭妖王,原來背地裡他跑去太周山。”
曉蘭聽出她的譏諷意味,緩緩平複下來心神,默默的坐到一旁,一副任憑責罰的樣子。
風月妖皇瞥了她一眼,“怎麼?覺得本皇發現你和人族勾結,會立刻處決你?”
“女兒任憑母親發落。”曉蘭輕咬嘴唇,並不反駁。
她雖是半妖,但身份卻為妖庭公主,和陳逸有所聯係是不爭的事實。
“發落?”風月妖皇嘴角笑容更加燦爛,“你在妖皇宮待了這麼多年,仍舊不了解我啊。”
曉蘭抬起頭直視她,“難道不是?”
“當然,本皇一向賞罰分明,即便你真的從陳逸那裡得知此事,但於本皇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你該明白,若是你我沒有得知此消息前往太周山會是什麼下場。”
“女兒明白,所以……”
曉蘭心裡稍鬆,她的確不了解風月妖皇,哪裡能猜到她的想法。
風月妖皇笑容收斂幾分,看著她道:“所以你才會給我傳遞消息,還不算傻。”
“隻是如果真是陳逸給你傳遞的消息,你猜他是什麼居心?”
曉蘭一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站在陳逸的立場,妖庭出現兩位妖皇於他、於人族都是天大的好事,反而一方落敗、妖庭一統才是最壞的結果。
“坐山觀虎鬥?”
“能看出這點,起碼證明你不笨,”風月妖皇收回目光,靠坐在椅子上,目光略微抬起看向廂房頂部,平淡的說道:
“‘小劍仙’的如意算盤打得真響,本皇身在十萬大山都覺得吵。”
“和他比較起來,你這位妖庭公主就差得遠了。不論天資修為、智謀,還是處事都弱了不止一籌。”
“你可知道上次陳逸來時曾和本皇有過約定?”
“……不知。”曉蘭低下頭,暗自想道,陳二那家夥原來憋著壞呢。
她先前隻想著前往太周山後會遭遇埋伏,根本沒去想陳逸告訴她消息的背後深意。
如今聽到母親所說,回想起來,似乎陳逸每次出現在幽藍水鏡都有極強的目的性——要麼是解決困境,要麼了解一些隱秘,再不就是換取修煉所需。
和他比較起來,青風姐、劍癡和小柳兒等人多是在閒暇之餘通過“巽忘令”打發時間。
“陳逸和我約定,在人族和妖庭賭約之前,我妖庭不得南下扣邊,他則是承諾不來十萬大山,否則你以為我為何能安心前往太周山?”
說到這裡,風月妖皇麵露不悅,“如今來看,他連本皇都敢擺一道,明明是他要啟程前往太周山,根本沒辦法再騷擾十萬大山,偏要讓本皇認為賺大了。”
曉蘭偷偷看了看她的表情,臉上想笑又不敢笑。
從結果上來看,陳逸和她母親訂立約定時便已經想清楚這一點。
他好聰明啊。
“那母親打算怎麼做?明日還去太周山嗎?”
“你說呢?”風月妖皇瞪了她一眼,越發覺得讓她擁有人族血脈的決定是錯的,“本皇都清楚太周山境況,自然不會這樣過去。”
“那您打算……”
“不是我打算做什麼,而是你。”
“我?”曉蘭指著自己,茫然道:“我沒什麼打算啊。”
“……”風月妖皇頗感頭疼的說道:“如今你我對那位蠻皇的了解不多,自然要想辦法打探清楚它的底細。”
“所以我打算和陳逸再做一次交易,由你來做中間人。”
“哦哦,母親是想讓他替您打探清楚太周山那裡妖庭和妖皇的消息?”曉蘭明白過來,不由得慚愧道:“我沒想到這一點。”
風月妖皇輕哼道:“你沒想到的何止這一點?據我所知,陳逸並非通過北直隸渡口去的太周山,所以他手上應該還掌握另外一條前往太周山的通道。”
“那裡也是交易的內容之一,你告訴他,這兩件事情不論他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隻要他同意這次交易。”
曉蘭麵露恍然,她的確沒有想到這一茬。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
“不同意?”
風月妖皇冷笑道:“那你就問問他,是否能接受本皇投誠那位蠻皇,若是他接受,這場交易自然作廢!”
“……還可以這樣的啊?”
曉蘭下意識的低下頭,
此刻,她莫名覺得好像夾在兩位巨人中間一般,左右都是她無法想象的大佬。
偏偏因為“巽忘令”的緣故,她還要在這兩人之間扮演中間人的角色。
有些欺負半妖了。
風月妖皇懶得再說她,吩咐道:“今晚你就聯係陳逸,告訴他這場交易。”
曉蘭張了張嘴,遲疑道:“那個母親,我不確定能否聯係到他……”
“嗯?”
“陳二嗯……陳逸那家夥神出鬼沒的,很少會和我聯係,我沒辦法主動聯係到他。”
如果是其他人,青風、劍癡等人,曉蘭還有些把握,但是陳逸從來都是偶爾冒頭,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在幽藍水境。
不過倒是可以拜托青風姐,她應該有辦法聯係上陳逸。
風月妖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現在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嗎?”
曉蘭縮了縮腦袋,沒有吭聲。
風月妖皇略有失望的收回目光,心中冷意冰寒。
如今太周山局勢不明,即便她得知了那位蠻皇的存在,也不能輕舉妄動,甚至不能表露出半點知道此消息的跡象。
否則,一旦被對方知道這一點,她很難再有翻身可能。
好在她提前得知消息,雙方位置互換——她在暗,那位蠻皇在明,她還有機會。
而這便是風月妖皇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辦法,畢竟此事不單單涉及那位蠻皇,還有帝天、鹿沉等數十上百頭大妖王。
膽敢背叛本皇者,本皇定讓你們付出代價!
“總之你儘快和陳逸聯係上,在那之前,我會找個理由暫緩前往太周山。”
“是……”
“還有,那兩枚法器內的東西是給陳逸準備的,作為和他交易的定金。”
“啊?”
“在沒有我吩咐前,你就老實待在這裡,哪兒不能去!”
說完,風月妖皇沒再搭理她,徑直出了廂房。
而等她離開後,曉蘭連忙查看了下儲物戒指內的東西,確定真是給陳逸的東西。
隻見儲物戒指內有一百顆大妖王血核,千枚妖王血核,還有一些人族傳承的功法劍法和幾件法寶。
“原來真是給陳逸準備的。”
這不由得讓曉蘭對母親有了更為清晰的認識。
當然也讓她對自己有了清晰的認識。
愁苦片刻後,曉蘭平複好心神,連忙拿出“巽忘令”,準備蹲著陳逸那家夥。
至少有一件事情母親不知道——她先前可還謀劃著逃離妖庭呢,若不是後來她反悔,此刻都已經跟陳逸成功去魏朝了!
這樣來看,她也不算太笨。
……
太周山戰場,人極堅城,將軍府內。
“老祖,剛剛收到白帝城守將樓玉春傳信——太虛道宗陳逸從天元大陸來到太周山!”
“哦?”
一身簡陋短裝,赤膊露出黝黑粗壯手臂的老者,撫著黑硬的胡須,瞪大眼睛不怒自威的看著來人:
“陳逸?先前渡口並未收到他來此的消息。”
來人一身銀白甲胄,麵容蒼勁果敢,挺直的腰間掛著一柄黑鞘長劍,很是不凡。
“回老祖,據樓玉春所說,陳逸是通過幽冥河下遊而來,同時他還詢問是否在幽冥河那裡設卡,防止妖庭大妖通過那裡襲殺我人族後方。”
粗壯老者恍然道:“原來是那裡,告訴他無須設防,妖庭想從那裡通過就從那裡過。”
“景春啊,我和那幾個老家夥早就清楚那處通道,先前也曾親自穿行過,若是妖庭敢從那裡前來,怕是要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哦?”名為景春的年輕劍修,“老祖早已知曉?”
“嗯,之所以沒有公開,是因為幽冥河環境特殊,等閒一兩位大能者倒也罷了,若是數量增多,必然引起幽冥河反噬,甚至連傳說中的‘擺渡人’都可能召來。”
說著,粗壯老者頓了頓,“不過倒是可以將此消息傳遞給妖庭,能坑死幾個是幾個,就怕它們不敢哈哈……”
“……”
看著笑得暢快的老者,景春一時無言。
片刻後,他問道:“那對於陳逸的安排,老祖有何打算?如今對羽化仙門的調查還未出結果,是否讓他按照太虛道宗的劃分前往天穹堅城?”
粗壯老者笑容收了收,沉吟片刻,說道:“先讓他來人極堅城這裡一趟。”
“您要見他?”景春眼神微凝。
粗壯老者頷首道:“陳逸此子小小年紀就能闖出這般大的名頭,還做了幾樁大事,老夫想親眼看看他的能耐。”
“可是這不符合規矩,羽化仙門那裡……”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至於羽化仙門嗬嗬……即便調查還未結束,老夫依然斷定他們死不足惜!”粗壯老者眼瞳看向他:
“再者,景春啊,老夫吩咐之事,何時需要你來提醒對錯了?”
“老祖息怒,景春不敢!”
銀甲年輕人頓時單膝跪地,恭敬說道:“景春隻是怕那陳逸行事霸道慣了,衝撞了老祖。”
“再霸道他也是為我人族著想,一位敢於隻身闖入十萬大山的天驕,老夫相信他不是性格乖張之人。”
說完,粗壯老者擺了擺手,“去吧,將老夫所說,一字不差的傳給樓玉春。”
“是!”
景春不敢再多言,起身後向外走去。
剛剛離開這座將軍府邸,他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另外一處有著重兵把守的地方。
“聯係白帝城守將樓玉春,讓他通知陳逸前來人極城!”
吩咐完之後。
景春麵色平靜的走出這處烽火台,眼角瞥向不遠處的一位身著幽藍甲胄的軍士,嘴唇微動。
“告訴你家大人,陳逸已來到太周山,現就在白帝城內,不日將前來人極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