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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搖的風雨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更猛烈了幾分，那陰沉的雨雲似乎也在隨著雪靈幻冰的動作而受到了近在咫尺的牽引，滾動的雲層下端原本的昏黑色此時也在雨水的反射中映出了一層紅光，其源頭也漸漸聚集在了雪靈幻冰伸出的手中：“……天地都為之變色啊，姐們。”
“彆說話。”一手平直伸向前方，雪靈幻冰抓取的手掌間開始有同樣的紅光在閃爍：“很快就結束了。”
“這又是什麼原理？”於是段青隻好嘟噥著打量起了雪靈幻冰的上下：“難道你又學會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本事？”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技能，詳細情況我一會兒再告訴你。”紅光開始在雪靈幻冰的手掌前方綻開，逐漸形成了一條極其細微的裂縫：“——收！”
清脆的迸響聲隨後出現在段青的耳邊，緊隨而至的則是一道驟然擴散開來的小範圍空間波動，擴散的空間層隨後也將四周的雨幕扭曲成了明顯的波浪狀，然後又在無數雨幕的作用下逐漸消弭於無形了。同樣逐漸平息的尖鳴聲中，灰袍魔法師穩住了自己差一點被吹飛的自製雨傘，他用力揉了揉自己因為近距離空間波動的影響而顯得有些發麻的腦袋，然後才將目光落在了已經收回了手掌的雪靈幻冰身上：“你收到了什麼？”
“一段記憶碎片，或者說‘技能碎片’。”雪靈幻冰指了指自己剛剛將那片紅光按入的胸口位置：“那個芙蕾大帝的靈魂會向我提示大致的位置，然後我會依靠自己的感知能力與鮮血之力的共鳴來鎖定具體的方位，接下來——”
她沒有說完，取而代之的則是做出了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動作，被這虛空一握指向自己的段青也急忙躲向一邊，臉上也擺出了苦笑不已的表情：“彆抓我啊，我又沒有她的記憶——話說她的記憶可以讓你學習到什麼技能？”
“一些有關這位芙蕾大帝過往戰鬥的技巧。”收起動作的雪靈幻冰淡然地點了點頭：“我不是魔法師，所以有一些記憶碎片我無法使用，但如果我成功參悟其中的部分技巧，我會得到係統的提示。”
“在武器裝備都快要飽和的今天，‘技能’這個領域在變強的道路上非常重要，你算是走對路了。”段青也跟著歎息出聲：“更何況芙蕾大帝是鮮血之力的開創者，除了虛空圖書館的殘留記載外，現在的大陸上已經很少能找到有關她的那些失傳線索了，你現在可是遙遙領先於其他競爭者呢。”
“還能有什麼競爭者？不就隻有我那弟弟一個人麼？”雪靈幻冰帶著一聲冷哼轉望向了遠方：“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撿到的這份力量，現在又在哪裡，若是他還在為了魔法帝國、為了楚家而效力，那我們兩個早晚是要分個高下的。”
“鮮血之力的較量麼？聽起來很不錯。”端起下巴的段青試圖將這個難以談論的話題轉向其他的方向：“我這裡倒是也有一些使用技巧，隻不過是前代的其他遊戲世界裡的經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
“——請問！”
拖長的疑惑聲出現在二人的身邊，還未說完的灰袍魔法師轉身一看，隻見一名路人玩家已經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的麵前，於雨幕中直直望著段青的臉：“你……您就是斷天之刃吧？”
“你是？”
朝著這名玩家的身後方向望了一眼，段青略顯恍然地問道：“你是剛才站在那邊的遊客？”
“是的，正逢這場怪雨，我被滯留在了此地，所以就挑了個機會上來參觀參觀。”那玩家鬆了鬆自己背後的旅行包，然後將手中的長劍擺在了麵前：“沒想到正好遇到了您！您可是我的偶像！我，我能請您簽名嗎？”
“現在的我有這麼出名嗎？”先是望了一眼旁邊同樣茫然不已的雪靈幻冰，段青隨後輕咳一聲低下了頭：“就算再怎麼說，我的事跡也已經過去了三年之久了——”
“但你依然是虛擬遊戲界的傳奇！而且是唯一的傳奇！”未等段青說完，那玩家就握著雙拳伸長脖子回答道：“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您的比賽我全都看過，一場都沒有缺席！就算真的缺席也用錄像補上了！真的！請相信我！”
“看來是真的遇上了一個狂熱的粉絲呢。”
短暫的沉默過後，雪靈幻冰笑著向後退了一步，她的視線在自己讓開的這兩人之間來回遊移，看似是想要給段青留出空間，實際上卻是暗中將手搭在了劍柄上：“好了，你要不要好好接待一下你的粉絲？”
“咳咳。”於是段青也隻好清著嗓子走到了前方，衝著對方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
“你好！”他的手隨後被雨幕中的玩家一把抓住，對方的麵容看上去十分年輕，全然不顧淋濕的鬥篷下顯露出的鎧甲也顯示出對方是一名戰士的職業身份：“請務必幫我簽名！簽在我的劍上就好！”
“不管來多少次，簽名這種事情我還是有些不習慣呢，啊哈哈哈。”望著對方緊隨而至將長劍再度捧起到自己麵前的動作，段青舉著傘發出了幾聲乾笑：“我現在也無法使用魔法，隻用煉金顏料來寫，這樣也可以嗎？”
“當，當當當當當然可以！”望著段青伸手入懷的動作，年輕玩家的語氣變得越來越激動了：“我會用上好的桐嘉木，將這把劍裝裱起來好好收藏！再也不拿出來用了！”
“你的武器會哭泣的。”段青那沾染著顏料的手指也停在了半空中：“反正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不必搞得這麼隆重吧？”
“少廢話，再說下去就是在裝x了。”他的側身後方隨後傳來了雪靈幻冰的聲音：“趕緊簽，你還想讓人家在雨裡等多久？”
“那麼——簽‘斷天之刃’的名字可以嗎？”
動作熟練而又迅速地在年輕玩家舉起的長劍上寫下了四個字，段青聲音隨意地向對方確認道，後者依舊神情激動無比地用力點頭，然後乾脆利落地脫下了身後的鬥篷，小心翼翼地將長劍包好收入懷中：“謝謝！謝謝！哇，果然和我收藏的那些簽名一模一樣啊！”
“你不會是對家派來確認我身份真偽的吧？”用雨水清洗著自己手指上的煉金顏料，段青麵無表情地問道：“而且你已經有我的簽名了？”
“都是很久之前的，是我在現實世界裡從彆人手上收來的藏品。”年輕的戰士玩家立刻急聲辯解道：“你的海報，隊服，冠軍獎杯的仿製品，我都收藏了很多！還有你過去聯盟杯奪冠時在其他遊戲世界裡使用過的武器裝備一比一模具，以及你在各種遊戲奪冠時的七分之一塑像——”
“停停停停停！我知道你很厲害了！”舉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段青暗自微微鬆了一口氣：“好吧，我相信你是鐵杆粉絲的身份了，很高興能見到你。”
“我，我也很高興見到你！”捂著手臂的戰士玩家連忙後退一步鞠躬行禮：“之後的決鬥賽，你一定要加油啊！”
“看來落日孤煙宣傳得還不錯。”段青苦笑的表情中，身後的雪靈幻冰忍不住說道：“他不會還宣傳了比賽地點是在神山，所以你才趕到這裡來的吧？”
“不，網上沒有這樣的信息。”年輕的戰士玩家搖了搖頭：“我們這些粉絲們一直關注著新聯盟與維紮德的官方消息，但除了‘擇日開戰’這個消息以外，他們什麼都沒有透露，很多觀眾還破口大罵‘賽事安排就是一坨’呢。”
“那你趕來神山是因為？”
“我隻是一名登山愛好者而已啦。”
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戰士玩家用燦爛的笑容回應著段青緊隨而至的提問：“我在現實中是一名……咳咳，我在現實中的腿腳不太好，所以進入虛擬真實遊戲的主要目的就是遊天覽地，爭取能夠抵達每一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當然，想要做到這些可不容易，至少我每次還是需要好好練一練等級，有了足夠的能力才能儘情旅行呢。”
“不錯的夢想。”段青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想要完成這個夢想可是很難的，想必現在的你一定很有實力。”
“不不不，肯定是比不上斷天之刃您厲害了。”戰士玩家急忙搖起了頭：“您的比賽，還有您在各個世界裡的各種偉大冒險——那些記錄我每次都會看得心潮澎湃！比如《劍神》裡殺傷七重天山的那一戰，連續挑戰三十三個神級boss而不敗，堪稱傳世經典！還有《江湖》裡奔馬澗的阻擊戰，天衡山論劍一戰，以及後來延續到職業賽場上的那場父子局……呃，抱，抱歉，都是我在這裡自說自話了。”
“沒事。”望著那玩家神情激動的比劃了半天、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的模樣，段青最後還是回報給對方一個淺淺的笑容：“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我這麼多的故事呢。”
“偶像的故事，我當然記得熟了！”先是豎起脖子大聲說道，年輕的戰士玩家複又再度低下了頭：“當然，我知道您比我更了解這些故事，您肯定也知道這些故事背後的故事，以及很多我們粉絲也不知道的故事，不然的話……三年前……”
“……”
“總之！”
沉默下去的尷尬氣氛持續了一小瞬，戰士玩家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然後再度抱著自己的裹好的長劍抬起了頭：“總之你要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粉絲相信著您！相信您依然是虛擬世界中活著的傳奇！並且一定可以再次成為傳奇！”
“您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厲害的玩家！”戰士玩家一臉激動地說道：“我們不會相信那些流言蜚語！讓他們自己去鬨吧！真正的傳奇是不可能被區區謠言所打倒的！”
“呃，這讓我更在意外麵到底都說我什麼了。”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段青最後還是保持住了自己的笑容：“總之還是謝謝你的祝福了。”
“好，好的！您一定要加油啊！”
“謝謝，再見。”
“再見！”
相互之間又客套了兩句後，灰袍的魔法師與對方互道分彆，他目送著年輕的戰士在雨幕的遠方施禮並轉身離開，然後才將目光落在了旁邊一直板著臉的雪靈幻冰身上：“想笑就笑吧，憋著很難受。”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噗嗤一聲將一口氣吐了出來，雪靈幻冰的眼睛也彎成了月牙兒：“我可是在旁邊一直儘責警戒，生怕對方是個偽裝的刺客呢。”
“我也是。”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雨傘，段青將視線轉向四周：“這裡還有什麼彆的線索麼？沒有的話，我們就換個地方去感應芙蕾大帝的過往痕跡吧。”
“慢著。”他剛想邁步離開的動作隨後被雪靈幻冰出聲叫住：“剛才你的狂熱粉絲說的那些話，你就不感興趣嗎？那些外界有關‘謠言’的話題——”
“不用問我也知道，畢竟在我之前當職業選手的那段時間，這種類似的謠言就未曾少過。”
背對著雪靈幻冰搖了搖頭，段青在雨幕中的背影也在此時此刻顯得有些落寞：“因為身份背景，因為性格，因為黑曆史，甚至是因為意劍——總之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我留下的仇敵永遠比我的粉絲要多，世人承認我是當世第一高手，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捏著鼻子承認的呢？”
“……”
“當時的我總會被輿論拿來‘比較’。”
麵對雪靈幻冰的無言以對，段青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一個完美而又無敵的偶像從來就不存在，狂放不羈的態度和各種汙點曆史也總會在聚光燈下被無限放大，他們拿來與我的戰績作比較，與我的人格做比較，無所不用其極地揮霍那些負麵的消息，用編排出來的‘黑色’恣意塗抹著一切……無數次的洗禮過後，一個受到無數爭議和非議的、總是需要證明自己的職業選手也就誕生了。”
“這才是剛才那位狂熱粉絲話中最難辦的地方——證明自己。”越過雨傘的邊緣，段青定定地望著雨幕遠方：“那段時間的我總是需要勝利來證明自己，用勝利來讓那些非議‘閉嘴’，於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取得勝利，一次又一次奪得冠軍，結果……結果卻還是不那麼儘如人意，還是有大把大把的玩家討厭我，仇恨我，認為我是人人唾棄的渣滓，是他們一生需要反對、需要打倒的存在。”
“作為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之一，你應該對這一部分有所了解吧。”
低著頭聳了聳肩，段青終於轉過了身，對著沉默不語的雪靈幻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