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的部族戰士們已經回來了。”
一段時間之後的神山山麓,名為絮語流觴的女子將幾名打扮裝束像是草原戰士的人影送出了駐地的居所,圍繞著紫羅蘭之塔建設的無數空中駐地隨後也在雨中變得逐漸熱鬨起來,無聲無息的山雨欲來之感最後也連同絮語流觴一起裹挾到了段青的麵前:“他們找到了那個‘遺跡’。”
“找到了?”雨水與帳篷齊齊發出的交響中,抱著魔法火爐取暖的段青驚訝地抬起了頭:“這麼快?”
“因為它沒有像我們預想中那樣‘碎掉’。”拍打著鎧甲上的水漬,絮語流觴淡聲回答道:“神殿的主體部分比想象中要大很多,保留得也很完整,加上主要散落在四周的其他白色殘骸作為輔證,想注意不到還是很困難的——當然。”
“我們沒有在附近找到任何人。”驟然將話音抬高了半分,絮語流觴隨後坐到了段青的麵前,用認真的語氣繼續說道:“部族的戰士們本來也做好了激戰的準備,但是你所提到的那個複仇者聯盟的人,一個都沒有出現。”
“真是奇怪,他們總不能全都摔死了吧?”於是段青也露出了費解的表情:“彆的不說,光是那一招‘化水之術’,應該也能保他們不會摔成肉泥啊。”
“排除掉他們是一群蠢貨的可能性後,剩下的也隻有‘逃走’這一種下場可想了。”絮語流觴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想必是羅德裡克的遺產被摧毀成這副模樣,他們覺得已經沒有價值,所以選擇了放棄吧。”
“大家都是玩家,地圖還是如此廣袤的草原,就算想跑,他們也沒有地方可躲。”段青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除非——”
“我能想到的方式有兩種:有部族收留了他們,又或者他們知曉草原上的其他藏身地,就像你們之前發現的風之遺跡那樣。”絮語流觴聲音緩慢地回答道:“兩種可能性都比較高,畢竟風之大陸的地脈確實還有很多沒有探查挖掘到的地方,即便是我們已經發現過的古代遺跡,現在都有可能已經被他們所盤踞,至於另一種可能性嘛——”
“擁有神使身份的我們,已經取得了草原上最廣泛的部族支持。”藍發女劍士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抹微笑:“想要調查這種事情,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倒也不一定,有權力的地方就會有反抗。”段青則是動作緩慢地搖了搖頭:“若是有不願信仰神山的部族出現,又或者有不願意看到我們這些神使把持權力的部族出現,很容易就會被他們利用,我甚至可以幫那個盟主想象出一個非常好用的說辭:真正的神山使者。”
“畢竟他們幾個之前一直盤踞在神山,他們有這麼‘聲稱’的底氣。”絮語流觴輕笑一聲回答道:“好吧,那就讓我們繼續來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吧。”
“羅德裡克遺跡,最好派人保護起來。”段青聲音低沉地繼續說道:“就算不考慮它與水元素之泉之間的關係,那個遺跡本身也很有考古的價值,說不定能從裡麵挖掘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出來。”
“這還用你來提醒?駐紮在這裡的行會勢力早就開始動作了。”絮語流觴指了指自己來時的方向:“要不是這場大雨,你現在就能看到大批大批衝向那座遺跡的冒險團大軍,那玩意兒怎麼說也算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呢!誰知道那裡麵到底有多少財寶——唔,那裡麵有財寶的吧?”
“……至少我什麼都沒發現,你可以去問問凝蘭。”
“不是吧,號稱‘人不走空’的斷大將軍,居然也有走空的時候?”
用打量的目光看著對方,絮語流觴似笑非笑地將雙臂放在了小桌上:“你什麼時候轉性子了?”
“我的冒險過程應該和你講過,能活著從裡麵出來,我自己都覺得這簡直是個奇跡。”段青無奈地回答道:“我所得到的信息,也比所謂的‘財寶’要有價值得多,這幾日薇爾莉特一直閉門不出,想必肯定也是在認真研究我所帶回來的那些情報呢。”
“那你能代我問她一個問題麼?”隔著小木桌,絮語流觴將身子微微向前探了幾分:“這場大雨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你當她是什麼,天氣預報員麼?”段青則是麵無表情地回答道:“這種問題她肯定不會回答的,我也不會去問。”
“那就問一些更加實際的問題吧。”上半身繼續前傾,絮語流觴的那張輕笑的麵龐也隨著波浪長發的擺動而更接近了幾分:“比如——你什麼時候‘上去’?”
“……你知道了?”
“哈,我的耳目可是好用得很,再小的消息我都能知道。”
擺動著自己的腰肢,絮語流觴的身體繼續前探:“更何況是有關你的消息——那個落日孤煙可是從我這裡拿走的賽事舉辦權,這種程度的事情,也算不上小事啊。”
“咳咳。”
一道低咳聲隨後出現在她的臉即將與段青的臉相互碰撞的縫隙之間,隻見一直端坐在小桌側麵中央位置的雪靈幻冰此時也終於從入定一般的姿態中醒來,用直視的目光將絮語流觴不斷前探的動作逼退了回去:“請注意影響,樓小姐。”
“喲,我們的楚家大小姐終於忍不住了?”沒有因為對方露出的冰寒目光而感到害怕,絮語流觴微笑著轉了轉自己的身軀:“是不打算乾坐在那裡免費聽我提供的最新訊息情報,所以打算付給我一些報酬了麼?”
“這裡是他的休息所,不是什麼情報買賣的地方。”抬手將段青剛剛打算說話的動作擋了回去,雪靈幻冰義正言辭地回答道:“況且我們青靈冒險團也不需要什麼情報,更沒有刺探和買賣的理由。”
“哦?那究竟是誰家的團員莫名其妙失蹤了好幾天,自家團長不知道一點行蹤的啊?”絮語流觴漫不經心地檢查著自己的手指:“哪家團長又滿世界地找了這位團長好幾天,最後在萬般無果之下,登上了我家大門——”
“我那不是去找他!我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務!”未等對方說完自己的話,雪靈幻冰就一臉情急地出聲反駁道:“大家各自去完成各自手頭上的任務,這不是正常的冒險團都會做的事嗎?會裡又不是隻有集體活動,沒有個人活動!”
“哦?看來靈冰會長還是非常開明的人呢。”絮語流觴聞聲笑眯眯地繼續說道:“那我從貴會中‘借’走一兩個人,想必您也不會出手乾預才對,畢竟每個人也都有每個人的‘私人時間’,不是麼?”
“……”
似乎明白再這麼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也隻會吃虧,雪靈幻冰乾脆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她氣衝衝地望著絮語流觴半晌,最後用仿佛擠牙膏一樣的方式擠出了兩個字:“不行。”
“他是我的會員,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
未等絮語流觴繼續開口,雪靈幻冰就閉上眼睛繼續說道:“若是為了我們青靈冒險團,我還可以酌情放任一下,但若是為了無關的事情,甚至是為了彆的行會,那我這個團長自然就要出麵乾涉了。”
“他可不是為了什麼彆的行會,他可是為了自己。”絮語流觴眼睛眉毛一挑:“與落日孤煙之間的約戰,想必靈冰會長也非常清楚,要是打贏了,首當其衝的受益者應該就是你們行會吧?”
“要是打輸了,首當其衝的也是我們。”向著旁邊已經當起縮頭烏龜的段青伸手一指,雪靈幻冰的表情依舊義正言辭:“更何況他現在傷勢未愈,需要有人照顧——於情於理,這都是我們行會的內務,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來者’來管呢。”
“外,外來者?”似乎被這個詞觸及到了痛處,絮語流觴保持著微笑的嘴角微微扭曲了幾分:“老娘我和他一起遊山玩水、縱情江湖的時候,你這個小女娃還不知道在哪裡去玩泥巴呢!不信你問問他,我們在多少個遊戲裡組建了多少個行會?我又在這裡麵當了多少次會長?”
“真正的成功人士可從來不會拿之前的成績來證明現在的成功,就像現在的你再怎麼磨那張伶俐的口齒,也無法改變我是他會長的事實,不是嗎?”
“哼,隻是因緣巧合,被你抓了個漏而已,若是讓他現在選,你覺得他是會選坐擁無數頂尖行會支持的新聯盟盟主,還是會選隻有三四個成員的小小會長?”
“若是讓庸俗的‘外來者’來選,答案當然不言自明,但他可不一樣,不管讓時間重新來過多少次,我都相信,他都隻會選我這邊!”
“……好,好,好,我很欣賞你的這份自信,那就讓我們來問一下——咦?”
察覺到化作漩渦中心的那名男子已經不知何時消失在了帳篷內,絮語流觴剛剛還待伸出的手指也停在了半空中,兩名女子之間的爭吵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開始在小小的帳篷空間內逐漸膨脹、燥熱,爾後率先從角落中流出雨幕的則是一名化作流水、轉瞬即逝的人影:“呼,再待下去就真的要死人了。”
“喲嗬?這不是我們斷大將軍嗎?”閒散的問候隨後出現在了他的耳邊,與之相伴的從天而降的一道破空的直線,以及隨後在他麵前形成的一名劍士的身影:“怎麼,不好好待在你的小窩裡,反而跑出來淋雨了?”
“你怎麼也跟著叫起這個外號了。”望了望對方頭頂的id名字,段青朝著距離自己不遠處還在傳出針鋒相對聲音的帳篷方向示意道:“裡麵現在不太平,隻能出來躲一躲——喂,你可不要亂喊啊。”
“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還不是你自己惹出的禍。”清理著自己被雨淋濕的鳥窩頭,劍士隨後秀了秀自己沒有什麼披掛、卻又顯露出精壯肌肉線條的上半身:“也不知道這些女人到底看上了你哪一點,你現在這副小身板,還沒我這個號來得好看呢。”
“你見過哪個魔法師專門鍛煉自己肌肉的?”段青沒好氣地回答道:“想要在這方麵打敗我的話,那我就算你贏好了,是時候去找回你的‘小甜甜’啦。”
“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事麼!”劍士玩家立刻豎起了脖子:“小心我現在就打擊報複啊。”
“彆彆彆,我錯了。”段青立刻再度舉手擺出投降狀:“話說你在這裡乾什麼,為什麼要在大雨天裡閒晃?”
“難道你不喜歡這種淋雨的感覺嗎?”劍士玩家擺出一臉的愜意,閉上眼睛,雙掌擺出了下壓的模樣:“那種仿佛與世隔絕的感覺,吐氣納歸,天人合一……哎喲,你乾嘛?”
“那叫做‘吐納歸氣’,你這個半桶水。”收起了敲打對方腹部的手,段青隨後也回歸了自己乾坐在原地淋雨的狀態:“要是你實在閒得無聊,那就替我去打一架,時間地點對方都定好了,就在咱們頭頂上。”
“落日孤煙?我不去。”劍士玩家揉著自己的腹部彆過了頭:“誰都看出來他擺這麼大的陣仗最後想要算計的是誰,你還要我去替你跳這個坑?我看上去有那麼傻嗎?”
“連你都能看出來那是個坑啊,嘖嘖嘖嘖。”段青咂著嘴巴不停擺頭:“那落日孤煙和維紮德之前在墜星山擺了個什麼樣的大陣,你知道麼?”
“不知道,這和我也沒什麼關係。”劍士玩家回答得理直氣壯:“我又不用在你麵前裝什麼高手,你自己去問語殤不就好了。”
“這是故意刁難我,是吧?”段青略顯無奈地回望了一眼帳篷:“那你知道什麼?”
“你還真彆說,我這趟可不是白來的。”
隻是隨意地問了一句,段青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接了這個包袱,隻見這名全身冒著熱騰騰氣息的劍士一手舉到了自己的腦袋後方,有氣無力地朝著山頂的某個方向晃了晃:“我是來帶信的。”
“我家師父找你,有空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