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一群蠢貨。”
寧靜而又尷尬的氣氛在大廳中持續了一小段時間,率先發出聲音的是來自段青的一聲低笑,身體遭受無數貫穿傷與打擊傷的他此時依然可以努力擠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擠出的聲音也比原本的虛弱多出了幾分活力:“你們不該惹他生氣的,就算是一個正在賦閒到處旅遊的會長,那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會長,更何況那個東城會——”
“你們不會覺得自由之城真的隻有天下第二這一家勢力,其他的行會都沒什麼實力吧?”依舊是重傷不起的模樣,灰袍魔法師抬頭望向大廳的上空:“嘴上說的什麼‘東城會會長’,結果到頭來根本就未曾高看過對方一眼……吃虧在眼前啊,年輕人。”
“——哼!”沉重的冷哼聲中,位於眾人環伺之後的年輕英俊魔法師也跟著發出了自己的號令:“老橋!誠哥!你們兩個一起上去!”
“保持配合!拋棄負擔!戰敗不會有人苛責你們,死了的話……再跑過來就是了!”
兩名黑衣玩家隨著號令的落地而走出了陣列,相互對視一眼之後便齊齊跳向了上方的通道當中,早已在那裡等待多時的一雙拳頭隨後也各自打在了這二人分彆揮舞而出的刃鋒上,帶著還在不斷流淌向下的水流一起化作四濺的巨大震響。略顯欣慰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段青也像是完成任務一樣將原本極儘努力擠出的嘲諷麵色收了回來,折磨式的攻擊隨後也化作禁錮用的手段釘在了他的四肢之上,讓他再度轉向水的三次方所在方向的眉頭也痛苦地皺了起來——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在了己身,披著藍色長發的英俊青年此時也將先前凝聚成型的魔力完全擺在了雙手之間的正前方,無數彙聚的能量此時也化作一顆又一顆漂浮而起的七彩水泡,與正在巨牆表麵漂浮的珍珠色圓形節點依次聚集在了一起。刻在牆體四周彙聚而成的能量脈流不停漂浮湧動,印刻在這些牆麵上的無數符文文字也因此變得更加繁複而明亮,仔細閱讀著這些符文文字的英俊青年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欣喜,最後不由發出了一聲讚歎:“不得不承認,你之前的操作都非常正確,所有的‘燈塔’都已經移動到了最完美的位置上。”
“省卻了我很多的功夫。”似乎是想對之前對方的諷刺進行報複,水的三次方刻意放大的聲音中也帶上了得意的感覺:“感謝你在儀式中對我的幫助,斷天之刃先生。”
“不客氣。”沒有絲毫生氣的感覺,段青的回答甚至沒有因為身體的重傷而出現任何波動:“這也算是證明了我的其中一個猜想:這裡的操作,正在將外界所有分散在這片神秘水域中的羅德裡克遺跡能量聚集起來。”
“我的儀式可沒有那麼簡單。”水的三次方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激發所有的燈塔能量隻是第一步,待整個能量係統完全蘇醒之後,我需要將它的防衛係統部分激活,為此我需要可以作為口令的——咳咳。”
“差一點就說多了。”
用低咳的聲音強製打斷了自己的話,水的三次方隨後也在無數藍白色魔法能量的交織中變得聚精會神起來,一道又一道的光芒也隨著那些圓形球體從牆麵上‘拔出’漂浮的景象而聚集成柱狀,朝著大廳所在的方向筆直射了出去:“不愧是斷天之刃,差一點就放鬆了對你的警惕……唔,讓我看看,接下來的操作是——”
“需要我給您找一找使用說明嗎?”段青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我倒是不反對‘現學現賣’,我隻是為你的專業程度感到擔憂啊。”
“在指手畫腳之前,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緊張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水的三次方雙手不停揮舞,同時也朝著被刀劍固定在地上、此時還正在大量流血的段青留下了一句反擊的話:“昔日的虛擬世界最強王者如今打得像一條死狗——你有什麼資格質疑我的專業性?”
“想要比爛是吧?”段青的反擊又毫不留情地回傳而來:“就算我現在像一條死狗,那也是你們趁著‘禁止使用魔法’的環境欺負我這位老同誌,而你——怕和我一起在場的這幾名你的手下不好意思開口,我就替他們開口說了吧!看著你這個操作生疏、疑神疑鬼的樣子,我們這些‘觀眾’的心火和血壓可是會上升的。”
“……你閉嘴!這可是羅德裡克古王朝留下的科技樹,不小心一點怎麼能行?你一個外行人看得懂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看不懂?你放我出來,我就表演給你看什麼叫做‘專業’!”
“哼,果然還是露出了你的不良居心!區區幾句話就像騙我放你自由?做夢!”
“哎喲喲,歪了歪了!就是你剛才挪動的那兩個節點,最起碼往左歪了兩——五毫米!不信你自己查查!”
“你這個——”
砰!
又是兩聲沉重的墜地聲帶著巨大的水花掀起在大廳的中央,將水的三次方與段青兩個人之間言語上掀起的戰爭打斷了片刻,眾人沉默地望著那兩具出現的位置絲毫不差的全新屍體,從那裡的上方傳來的呂板凳嗓音也顯得粗重而又低沉:“這兩個也不夠看,繼續。”
“沒想到他們兩個也奈何不了你,他們可是配合無間的精英兄弟。”眉頭皺得更深更緊,水的三次方頓挫的聲音也在無數能量流暫時停止調配的空隙中響起:“阿然,你帶著你的小隊一起上,如何?”
“……沒問題。”被點到名字的一名黑衣劍士隨後走出了人群,帶著後方兩名跟上前來的手下躍入了黑暗:“保證把他的人頭帶來。”
“小心對方使詐。”與這幾個人躍上黑暗的聲音同時發出的魔獸嘶吼聲隱隱約約從通道深處傳來,也讓水的三次方眼皮不由自主跳了兩下:“要是他們還藏了一手的話——”
“怎麼,現在才覺得不應該這麼一個兩個往上送了?”屬於段青的聲音又一次插入了他的警告,也將已經所剩不多的其餘所有人目光吸引了過來:“在其他的任何戰場,‘添油戰術’都是非常危險的戰術之一,隻要錯誤預估了敵人的實力,一不小心就會將己方的優勢全部斷送啊。”
“我的任務是完成儀式。”重新開始了魔力的操控,水的三次方似乎不打算再理會對方的言語調戲了:“其餘的事情都無關緊要。”
“現在才開始考慮將重心轉移到‘任務’上,是不是有點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圍寥寥無幾的黑衣玩家,笑著吐出一口血沫的段青隨後也順著對方不予理會自己的態度說了下去:“好吧好吧,那我們就來談談你眼前的‘儀式’——彆再對著那些球體戳來戳去了,這一步不是已經被之前的我完成了麼?”
“……”
“我知道你還在研究誰都看不懂的那些‘說明書’。”
不知是進入了聚精會神的狀態還是故意不理會段青的話,水的三次方依舊保持著沉默,灰袍魔法師隻好和舉到自己眼前的三四把刀槍一邊互行注目禮,一邊自顧自地朝著天上說話:“我這個半路出家的人肯定也看不懂這些羅德裡克文字,也不知道你手中的任務指示以及‘儀式’的內容是什麼,不過身為一名魔法師,我的魔法知識和眼光可不是假的。”
“我能看出那些殘存在大廳四周的、正在被你們調動起來的能量流向。”逼至近前的刀刃反射著威脅的寒光,段青乾脆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因為你的注入和控製,這些順著古代遺跡布置管線流淌下來的能量已經變得非常充盈,它們目前都‘淤積’在了同一個地方。”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想辦法把那些代表著燈塔的‘圓球’挪到那些地方,屆時說不定會有好事發生喲?”
“怎麼,不信我?天地為鑒,我說的都是實話——”
咚!
沉重的撞擊聲從上方的通道中傳來,將原本還在流淌的水流變成了噴湧的橫線,一名黑衣玩家的身軀隨後也在這道橫線的儘頭處跌落,在大廳的積水中砸出了晃眼的巨大水花。逐漸變得清晰的視野裡,那名被打下通道的玩家似乎趴在那裡一動不動了,嚴陣以待看管著段青的其餘眾人紛紛抬頭,卻眼見著另外兩名自家同伴的身體輪廓已然出現在通道口的邊緣,最後搖搖晃晃地從上方墜落:“……下一批。”
踢飛了這兩名玩家的屍體,呂板凳那低沉到極致的聲音也顯得清晰可聞,幾名圍著段青、此時卻被他盯在眼中的玩家們也被這股壓倒性的氣勢震懾得連連後退,耳邊也隨之響起了水的三次方同樣低沉的命令聲:“剩下的人,全都上去吧。”
“可是——”
“斷天之刃已經是廢人,就算沒有人看管,他應該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麵對其中幾名手下的猶疑,水的三次方視線和手中控製魔法的動作也未曾動搖:“而上麵的那個呂板凳……不能再留下這個活口了。”
“你們務必要把他乾掉。”
“……局勢終於還是來到了這一步。”
望著原本還圍著自己的那些刀劍與黑影漸漸化作黑水褪去,滿身瘡痍的段青再度咧嘴朝天發出了笑聲:“現在就剩下你和我了。”
“你不可能有機會傷到我,更不可能有機會乾擾我的儀式。”似乎也意識到了此時的局勢之緊張,英俊帥氣的青年被光照亮的麵龐上此時也布滿了嚴肅:“為了讓你不要抱有幻想,我還是多提醒你一句:盟主大人在這座大廳周圍布置了不少狙擊手,隻要你敢有什麼動作,他們立刻就能把你打成篩子,讓你失去所有的行動力。”
“放心,我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段青的聲音也漸漸恢複了淡然:“我隻是想起了一句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要是你一開始就派所有人去‘送’呂板凳的話,情況應該會比現在好得多吧。”
“……”
“我無意繼續打擾你的儀式,畢竟我也很想見識一下羅德裡克王朝最後都留下了些什麼。”
麵對英俊青年又一次的冷暴力,段青也繼續維持著自己如同廢人一樣的姿態躺在原地:“若是一開始我們掉入這個地方——或者說更早之前,你們對我們的到來能夠表現出更為友好的態度的話,我們之間的故事或許會走向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結局,不是麼?”
“……”
“當然,我知道這都是臆想,無論是那位顏幫主還是整個複仇者聯盟,不管是成立之初還是發展到現在,都是為了打敗我而存在的。”段青有些自嘲地閉上了眼睛:“一切都是因果報應和咎由自取,儘管已經過了三年甚至更久,但當初欠下的債無論如何都要償還,無論我想得到什麼都必須要阻撓——不管是哪一次遇到你們,你們的態度都是絲毫不留餘地呢。”
“你想博取我的同情?”水的三次方終於發出了一聲冷冷的嗤笑:“放棄吧,你知道這不可能。”
“沒辦法,我現在閒得很。”段青的自嘲語氣立刻換成了懶洋洋的聲音:“既然我什麼都做不了,你又這麼不熟練,我也隻能空出我閒下來的腦子胡思亂想一番,順便思考思考一些問題的答案。”
“你是那種閒下來的時候會思考自己過去罪孽的類型麼?”
“當然不是,那樣我肯定會痛苦至死的。”
一枚圓形的球體終於在水的三次方的操作下脫離了牆麵的範圍,在段青的注視中朝著大廳中央移去:“我會思考很多問題,比如——水的意義之類的。”
“水的意義?”
“你認為水的意義是什麼?”
儀式終於有了進展,年輕英俊的魔法師也有了幾分興致回應段青的話語,而注視著這顆漂浮圓球節點的段青也眯起了自己的眼睛,那問出的問題也像是在問向自己:“這是我那位不負責任的導師丟給我的問題,我也一直在思考其答案,而就在剛才,我覺得我似乎得出其中一個答案了。”
“看在我們如此有緣的份上,你要不要聽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