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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逐漸蘇醒,克裡斯嘴中逸出的痛苦低吟隨後也被湧出的鮮血所堵塞,覆蓋了自己聽覺的朦朧氣息隨後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率先傳入雙耳之中的則是一聲聲破空的尖銳鳴響:“這……這是……”
“您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克裡斯皇子殿下。”
其中一道尖銳的鳴響隨後閃過他的臉側,將一道剛剛即將沒入自己腦門的箭矢打飛了出去,眼神一清的克裡斯急忙想要爬起身來,但周身劇烈的疼痛隨後也帶著一陣無可抵禦的失力感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動作:“如果您現在無力行動的話,請留在原地不要隨意亂動,否則——”
“這會對我們的護衛工作產生一定影響。”
無數金屬絲線在地下空間昏暗的光線間向外延伸,帶著飛濺的鮮血將飛往克裡斯的數道暗色的軌跡切割成漫天的碎片,它們在不遠處的後方交織成網,細密的直線所反射的光芒也將那裡剛剛被穿出的一方巨大的空洞展現在克裡斯勉強回頭的視野當中:“我……這裡是……”
“看來您還沒有完全弄明白狀況,殿下。”
又是幾道淒厲的慘叫聲響起,血肉的飛舞隨後也在克裡斯艱難回頭的眼前形成了淒美的鮮花,站在這朵血花花蕊處的暗語凝蘭隨後也收起了自己纏繞在各個方向的金屬絲線,雙手上的匕首也在轉身垂立的過程中滴落著令人遍體生寒的粘稠紅色液體:“您剛才從中央廣場上掉下來了。”
愈發清晰的話音幫助自己凝結出了身處狀況的信息,克裡斯皇子的嘴唇和眼皮不停地上下顫抖著,掙紮著想要爬起的動作也因為吃痛而變得愈發扭曲,最終還是因為無法支撐而倒在了亂石與空洞共同堆砌而成的懸崖邊緣:“廣場?對了,我剛才……咳咳,咳咳,我,我這是掉下來了?”
“因為有人想要對您不利,克裡斯皇子殿下。”逐漸走近的暗語凝蘭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已經沾染了無數血痕的女仆裝束也將克裡斯嚇得下意識向後縮了縮身子:“如果隻是單純的刺殺,凝蘭還算有自信妥善保證您的安全,但若是對方使用了大規模殺傷式的攻擊方式……先生和語殤小姐,便是出於這樣的考慮為您準備了相應的退路。”
“不過計劃還是出現了一些變動。”說到這裡的她忽然轉身揮手,將帶著破空聲響的飛刀送到了自己身後視不可及的黑暗深處,從那裡再度傳出的一聲慘叫隨後也在克裡斯下意識望向那邊的動作中戛然落下,點綴到了這位女仆玩家靠近而來的最後腳步聲中:“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原本應當特意為您準備的逃脫路線也一並塌陷了……唔,是因為事先埋入地下的爆破藥水太多了呢?還是因為之前穿過我們麵前的那道劍氣破壞了地板結構呢?”
“我,我從廣場掉下來了,是吧?”咬著牙提起了最後的力氣和精神,克裡斯蒼白如紙的麵容逐漸恢複了幾分血色:“我記得……剛才那場審判的最後……等一下。”
“所以我現在又回到了塔尼亞的地下,是麼?”
重新打量起四周的景象,這位遍體鱗傷的可憐男子咬著牙發出的聲音也恢複了基本的流暢:“魔法帝國……他們想要殺死我麼?”
“現在看來,他們應該就是幕後黑手了。”收起了自己的星月匕首與周身纏繞的無數金屬絲線,並攏著雙手的暗語凝蘭歪著頭笑了笑:“這自然在先生和語殤小姐的預料之內,如果審判的最後出現了‘敗露的真相’,魔法帝國一定會出手,而無論他們選擇如何出手,皇子殿下都會首當其衝,成為這場衝突下的第一犧牲品。”
“所以你們設計了這個通道。”先是抬頭望了望高高的空洞上方隱約閃過的戰鬥光火,克裡斯皇子艱難地環顧著這裡的左右:“為了讓我幸免於難,然後從這個地方逃走?”
“幸運的話,這一記可以化作‘瞞天過海’,魔法帝國說不定會以為您在剛才的轟炸中喪生,以後也不再追殺您了呢。”暗語凝蘭笑著點頭道:“但由於未知的原因,塌陷的洞口擴大了好幾圈,地下空間也多塌陷了好幾層,原本安排好的逃生通道自然已經無法使用了,再加上這些發現了異樣以後從上麵跳下來的追殺者——嗯。”
“既然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就隻能請皇子殿下自求多福吧。”
沾染著鮮血的清秀笑臉在光影間綻放,暗語凝蘭微笑著將一瓶生命藥劑遞到了神色依然呆滯的克裡斯皇子麵前,異動的聲響與由遠而近、此起彼伏的呼喝隨後也帶著依稀的腳步聲從層層塌落的空洞四麵八方傳來,聽起來是有更多的追殺者開始向著他們所在的區域靠近了:“凝蘭會留在這裡擋住更多的敵人,順便為克裡斯皇子殿下做誘餌,殿下您最好趁機離開,找一個其他的安全路線逃出這座城市。”
“凝,凝蘭小姐不負責保護我了嗎?”攥緊了手中的藥水瓶,克裡斯皇子忍不住朝著暗語凝蘭轉身離開的背影喊道:“隻有我一個人的話——”
“凝蘭被分配到的職責是‘保護’與‘看管’。”出聲打斷了克裡斯的話,逐步消失在地下斷層通道內的女仆玩家回答中失去了原本的輕盈笑意:“以現有的狀況來判斷,繼續實施‘看管’的職責會直接影響到殿下的人身安全,與‘保護’的職責相矛盾,所以隻好放棄其中一項任務,任由殿下您隻身‘逃走’了。”
“請殿下自行逃命吧,不要辜負凝蘭的期望,也不要讓凝蘭難做。”
淡然的聲音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那尾音中也終於滲透出幾分肅殺的感覺,充滿血腥和殺戮的氣息也在下一刻湧出了這位女仆玩家剛剛消失的方向深處,連帶著四周湧動的黑暗和喊殺聲開始向著那個方向逐漸集聚過去。怔然地望著那個方向良久,克裡斯的心情終究還是隨著追殺聲的遠離與逐漸降臨的沉寂而變得寧靜下來,再度咬了咬牙的他隨後猛然灌下了自己手中的藥水,然後忍受著自己全身的劇痛從地上掙紮而起:“……我應該往哪裡走?”
“雖然在地下待了這麼久的時間,但我從來沒外出走動過啊。”借著上方投下的光線努力觀察著四周的環境,克裡斯最終探頭向著自己未曾完全墜落的空洞下方望去:“塔尼亞的地下水道區域如此繁複曲折,隻靠我一個人的話——咦?”
“下方……傳來了聲音?”
探望的視線發現了令人在意的狀況,克裡斯停止了自己的自言自語,沿著空洞斜落的底端此時也有隱約的喧囂聲與騷動聲出現,與之相伴的還有不同於上方白色光線的暗黃色燈光隱約閃爍著:“那是……哪裡?好像也有很多人……我應該避開他們嗎?還是應該去找他們求救?”
“有可以往下走的路線嗎?”
藥劑的恢複作用正在漸漸生效,克裡斯勉強控製著自己的身軀向著下方光芒所在的方向靠近:“前方道路被阻,後方還有無數殺手……冷靜,克裡斯,你要冷靜,你是帝國的皇子,身經百戰的戰士,無論是身處何種險境,你都必須保持帝國皇室的風度,謹記芙蕾氏先祖的教誨——嗯?”
亂石滾落的聲音又一次從上方傳來,將克裡斯還在猶豫的緊張神經驟然繃緊,他抬起頭,隻見另外一道披著鬥篷的嬌小黑影正在沿著撕裂的空洞邊緣,向著他所在的位置滑落而來:“——站住!”
“你,你不要過來啊!”
衣衫襤褸、滿身瘡痍的皇子殿下朝著對方大喊一聲,同時朝著四下觀望,似乎想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尋得一件趁手的兵器:“不然我可就要……我可就要……可惡!”
“你彆跑!”動作敏捷地落在了地麵上,嬌小的黑影隨後向著克裡斯所在的位置撲來:“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個大好的洗白機會,怎麼可能讓你跑掉!”
“我,我是不會被你們抓住的!”什麼兵器都沒有找到,無功而返的克裡斯皇子隨後一臉毅然決然地轉過了身:“我——”
“我一定會活下去的!”
沿著空洞的斜麵縱身而下,克裡斯的身軀在加速的墜落與磕碰中打了幾個轉,宛如破布袋落地一般的墜落聲隨後也與周圍同樣被撞落的瓦礫碎片一起,在空中拖出了清脆而又淒慘的長長聲響:“咳咳,咳咳咳……x的,可惡……”
剛剛恢複的體力在這一次滾落中再度流失了大半,僥幸沒有摔死的克裡斯半晌之後才吐出了幾聲含糊不清的唾罵,他強忍著劇痛又一次掙紮著爬起,映入眼簾的卻是同樣被破壞殆儘、此時已經被倒塌的牆體與巨大的裂痕所占據的寬廣地下空間:“這,這是什麼地方?”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沒有過多的時間觀察這片區域究竟是什麼地方,還待繼續爬起的克裡斯立刻被無數雙正在看著自己的眼睛所嚇止,一前一後兩名正在對峙的冒險者此時也位於這些正在圍觀環聚、此時也紛紛望向自己的人中央,看上去似乎正在進行著什麼一對一的戰鬥:“你,你們是——?”
“站住!”
背後傳來的一聲嬌喝又一次嚇得他一個激靈,那是第二道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滾落聲所代表的追擊正在臨近的信號,被這道聲音一激的克裡斯隨後也不顧眼前還未搞清楚的狀況,悶起頭來一股腦地開始向前奔跑:“閃開!都給我閃開!有人在追殺我!”
“閃開啊啊啊啊啊!”
屬於地下拳擊場已然步入末尾的賽場上,令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的怪異一幕正在所有玩家觀眾的眼前上演,一前一後、一追一逃的兩道人影隨後也就這麼旁若無人、哇哇大叫地從賽場的中央穿過,將即將爆發的最後精彩決鬥就這麼生生地打斷了。目送著跑在前方的那道如同乞丐般悲慘的襤褸青年與跑在後方的那名熟悉的嬌小身影在賽場的另一角緩緩消失無蹤,正在對峙的其中一名灰袍的魔法師隨後也放下了自己醞釀魔法已久的雙手,他有些無奈地衝著對麵同樣有些不知所措的盾戰士聳了聳肩膀,然後向著這片地下空間的上方揚起了詢問:“剛才那兩個,是誤入這裡的路人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於是這片空間的上方傳來了繁花似錦沒好氣的回答:“你們之前搞出那麼大的陣仗,那衝天一劍怕是都射穿到地麵上了!掉下幾個無辜的路人來應該也不是什麼意外吧!”
“咱們之前的口頭承諾裡,好像沒有這一部分吧。”按著盾牌抓緊時間休息的江山如畫苦笑著搖了搖頭:“好在不是兩個不速之客衝進來破壞我們的比賽,不然賽後我又百口莫辯了。”
“有這麼多的見證者在,還有賽事的轉播,這一次應該沒有人會指責和怪罪你的。”來自繁花似錦的打趣聲也隨之響起:“當然,出於好意和保險起見,我還是先代替觀眾們問出這個問題:這兩個外來者,你應該不認識吧?”
“呃,怎麼可能呢?”
回頭望了一眼已經跑到賽場角落黑暗裡的那兩道人影,江山如畫立刻搖了搖自己的頭:“我不認識他們,也絕對沒有再請什麼外援來乾預我們的比賽,那兩個人跑過來的時候,我甚至沒有看清楚他們的臉。”
“其中一個好像是玩家。”一名場邊的玩家立刻出聲提醒道:“我好像看到有id名字在頭上了。”
“一名玩家在追殺一名npc,是吧。”另外一名圍觀者也跟著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這是什麼奇怪的亂入?還是什麼中場休息的表演環節?”
“算了,就算是亂入,我們彆理他就行了,反正也沒影響到比賽——”
“不,情況好像沒那麼簡單。”
收起了自己一直扶在耳邊的手,站在對麵的段青歎息著說出了這句話,他向著兩個人剛剛落下的那片天花板的空洞上方盯了一陣,然後皺著眉頭向著他們剛剛消失的方向緩慢靠近著:“給你安排了逃跑路線,可沒給你安排這樣的逃跑路線啊……嗯?”
他走到了那片黑暗角落的儘頭,然後指著那裡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觀眾們問道。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