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對娜希婭本人的美麗程度存在著一定的認知,儘管段青已經是一個在各大豪門家族與上流社會出入良久、見識過無數美麗與氣質並存的異性,但當第二天再度看到這名已經被替代了靈魂的女人的時候,這位灰袍魔法師還是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發直的雙眼——如同秋水般的剪瞳與修長的睫毛,小巧而又纖細的鼻尖,紅潤而又飽滿的嘴唇,還有那沒有經過任何裝扮和修飾卻又白皙得如同凝脂一般的皮膚……就像是東方的謫仙真真正正落在了地麵上,經過了清洗與整理、將自身原本帶有的傷痕與狼狽徹底擺脫的娜希婭此時才真正綻放出了一名絕世美女所應有的驚心動魄的魅力,就算是那隨意披散在肩側的柔順黑色長發,與這些黑色的流發交相輝映的普通白絨布服,此時也像是被沾染了仙氣的霓裳和綢緞般環繞在她的周圍。
然而對其中所處的靈魂了解至深的段青來說,這位灰袍的魔法師已經很難將自己曾經熟悉無比的那抹同樣柔順而又堅強的女子形象與心目中熟悉無比的薇爾莉特形象聯係在一起了。
“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
“沒錯沒錯,真漂亮,如果真正的你也有這麼漂亮就好了。”
“你——算了,反正這副身體現在也是我的,雖然可能也沒有曾經的我那麼美麗而又飽滿,但至少勝在年輕有活力……”
“喂喂,自覺一點好不好?就算再怎麼不客氣,至少你也應該承認現在的你散發出來的美麗也隻是沾了人家年輕的光才對——哎喲。”
終於將自己揮出的拳頭落在了段青的身上,忍無可忍的薇爾莉特將屬於娜希婭的那雙彎彎的眉毛皺成了層層的波浪:“少廢話,不感謝我也就罷了,居然還數落我的年齡,這還是一名魔法學徒對自己的導師所應有的態度嗎?”
“所以就連導師的名頭都是你擅自搶去的,人家維金斯還沒同意呢——哎哎哎我錯了。”捂著肚子的雙手急忙如投降般舉起,段青向著再度作勢揮舞起粉拳的薇爾莉特出聲叫饒道:“親愛的導師閣下,請問您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才將自己變得如此青春美麗的啊?”
“很簡單,隻是稍微打理了一下這副優秀的身體而已。”滿意地點了點頭,控製著娜希婭的薇爾莉特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的披肩長發拂到了如天鵝般的頸側:“彆急著說話,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對於一個資深大魔法師來說,‘缺乏物質條件’等理由在我們自己的身上根本就是不適用的。”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你還隨身帶著香水之類的東西是吧?”聞著鼻尖傳來的那股令人心神搖蕩的女子清香,段青臉色微紅地拉遠了自己的距離:“我不反對每一個女人喜歡打扮自己的天生習慣,但恕本學徒直言,這份青春少女的氣質與您曾經給本學徒留下的印象實在是不太般配——”
“說什麼呢。”再度用威脅的動作阻止了對方的言論,薇爾莉特沒好氣地嗔怒道:“而且我也根本不可能有什麼隨身攜帶的香水之類的東西好不好?這是娜希婭身上自帶的!”
“這樣啊。”點了點自己的頭,段青臉上的表情也隨著忽然凝聚在周圍的寂靜而變得越來越古怪:“啊不,我沒有任何嘲笑與比較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這位娜希婭女士真是天賦異稟啊,哈哈哈哈哈。”
“這一點我倒是不反對。”將破壞自己東方美感的嗔怒表情收回,薇爾莉特將屬於娜希婭的青蔥般玉手舉到了自己的麵前:“這女人身上的能量很強大,而且魔法適應性和精神力也很強,我幾乎不需要過多的適應,就可以把自己想用的魔法全部都使出來呢。”
“也就是說,你先前已經做過類似的附身實驗了?”段青卻是麵無表情地抬起了頭:“真令人意外,你都附身過什麼人?”
“你管得著嗎?”衝著對方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薇爾莉特的眼神開始躲閃了起來:“那都是我閒來無事的時候自己試著玩的,我可沒有什麼借屍還魂逃脫生天的念頭……不,不對!這可不是我想說的重點!”
“要是硬說的話,我好像確實附身在某個人的身上來著。”就像是在轉移難以解釋的某個話題的注意力,她將目光轉移到了段青的身上:“而且還是好幾次,難道你忘了?”
“呃,好吧。”麵色尷尬地縮了縮脖子,段青將自己腦海中曾經數次在危難關頭出現過的那些畫麵屏蔽了過去:“那相比較之下,是我的資質更好還是娜希婭的資質更好?”
“當然是她的資質更好。”毫不客氣地說出了令段青頗受打擊的答案,薇爾莉特再度毫無淑女風度地叉起了自己的腰:“我甚至可以利用她本身的力量完成空間轉移與虛界溝通,重構我曾經布下的紫羅蘭法陣,你那副身體能做到麼?”
“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暫時對你個人的身心安全放下心來了。”撓著臉頰轉移過這個令人悲痛的話題,段青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偏到了一邊:“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著手解決眼前的局麵了,親愛的大魔法師娜希婭閣下?”
“你的那些同伴呢?”收起了叉腰的姿勢,“大魔法師娜希婭”將頭偏向了帳篷的另一邊:“現在是什麼時候?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
“他們暫時還在各自奔波,至於時間——現在已經是30日的清晨了,火之月馬上即將過去。”向著四周散開了自己的視線,段青再度收束起了自己的注意力:“當然,草原上的季風是否會根據季節而變化,現在的我是不知道的,反正這裡的風暴也已經如同你所知道的那樣,早就因為我們破壞的地脈而消失了。”
“有關這一點,我知道的或許比你更多。”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薇爾莉特向著對方示意道:“按照娜希婭繼承於那名神使的知識,流經此地的季風與它們所代表的地脈在幾千年的風之大陸曆史上都是在向著神山彙聚的,那裡是這座大陸的魔法能量最為顯赫的地方,風元素的濃度幾乎可以說是整個世界的最高點。”
“用我們魔法界的術語來說,這種地方叫做元素之泉。”她向著風道已經消失的遠方望了望,散亂發絲之間的視線仿佛也正在不停地搜索著繼承自記憶中的那個畫麵:“你應該知道這個稱呼吧?”
“我知道,風之大陸上的元素之泉,應該就是風元素之泉了。”段青點了點自己的頭:“根據我們在呼倫族內部的調查,這個已經在這裡定居了很久的部族似乎也不是白白定居在這裡的,想要發動之前如此強大的風輪炮,所需要的能量肯定也不可能靠他們自己的雙手就能收集完備。”
“他們動用了古代的魔法技術與裝置,不斷地吸收著這條風道上的地脈能量。”
說出了結論一般的話,薇爾莉特也將自己的視線緩緩收回:“或許他們吸收的能量隻有地脈能量總和的千分之一,但長時間累積下來的話,擁有的力量還是非常可觀的。”
“這大概也是神山發現他們圖謀不軌的征兆之一吧。”段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種類似‘偷漏’的做法,隻要稍微注意一下都是可以發現的。”
“考慮到呼倫族一直在對抗獸潮,並且從未在對抗獸潮的過程中使用過超規模的大型殺傷武器,所以神山也沒有合適的理由和時機下手。”薇爾莉特繼續說道:“但派來的這名神使明顯可以在這個部族中覺察到更多的異常,所以這位使者一定也會對呼倫族產生敵意。”
“但還沒等到這股敵意和對立完全擺到台麵上,其中一方就忽然消逝了。”明白段青接下來想要問的是什麼,薇爾莉特緊接著解釋道:“娜希婭的記憶中並未出現任何神使死去和消失的原因,想必她也不知道神使究竟遇到了什麼事,不過有關呼倫族的現狀以及神山的使命,她倒是一個不漏地全部接了過來。”
“但她同時還是呼倫族的一員,本身還是那麼柔順的性子,所以——”
“她奪走鎮風之石的行為,想必也是想要從兩邊的取舍和對峙中尋找到一絲平衡點吧。”
打斷了段青的話,薇爾莉特繼續說道:“在她的認知裡,失去了鎮風之石的呼倫族也便失去了‘鎮風’的力量,不僅無法完全控製風輪炮,他們肯定也不敢擅自使用它,因為會給自己帶來過於沉重的損傷。”
“但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使用了。”發出了幾聲低笑,低下頭來的段青也跟著出聲歎息道:“我能理解呼倫族的心理,既然麵對的是最後防線快要淪陷、自己最後都要全軍覆滅的狀況,放開風輪炮作最後一搏總是一個更為合適的選擇,畢竟還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夠殘活下不少人,或者是出現像娜希婭這樣的‘救世主’之類……”
“哼,所以我才看不起這些所謂的‘強者’啊。”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薇爾莉特所控製的娜希婭原本柔順而又平淡的麵色此時也開始變得冷然:“不過——”
“沒關係,反正很快就要有機會與他們算賬了。”
她抱起了自己的雙臂,用下巴向著前方正在逐漸出現並包圍而來的那些奔騰的鐵騎們說道:“看。”
“那些終於忍不住的家夥們,終於要來迎接他們的救世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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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呼——哈!”
另一方麵,位於呼倫族草原北方的荒野儘頭,幾名狼狽異常的玩家的身影此時才剛剛從覆蓋著焦黑的土地之下轟然爬出,帶著死裡逃生、疲憊至極的模樣用力地喘息著:“大,大家……還,還好嗎?有沒有……人……被送回城啊?”
“放心,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比你弱的。”一腳踢開了還在四肢著地大聲喘息的男子,伸展開如同女武神一般身軀的絮語流觴一臉漠然地拍打著沾染自己身上的土屑:“最多也就隻有你的那個兄弟比你弱,但是他也已經被你用‘下線大法’給保護起來了。“
“喂,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骨碌碌地滾到了自己挖出的土堆之下,由焦土中爬起的劍北東一臉氣惱地揚起了自己的手臂:“我都已經悲慘成這副樣子了,你就不能稍微發揚一下自己人文關懷的一麵嗎?”
“人文關懷?抱歉我剛才下線去處理會務了,沒注意到這裡發生過什麼。”拍打著自己的雙手,絮語流觴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劍北東的臉:“倒是我還要問你呢,說好的要照顧好我們這片隱藏地,怎麼最後差一點就被活埋了?”
“事情是這樣的,語殤小姐。”刻板的微笑隨後閃現在了絮語流觴的身後,與之相伴的還有屬於暗語凝蘭的那副一塵不染的身軀:“因為那些獸潮的突然出現,我們不得不使用更為隱蔽的方式將自己隱藏起來,以防止引起那些敵人的注意,不過隨著時間的經過,前方的戰鬥也變得越來越激烈——”
“所以我才想要趁亂衝進去看一看的啊!”再度揚起了自己的拳頭,站在土坡下方嚷出了聲的劍北東接著解釋道:“結果沒想到還沒真的與那些鋼鐵戰陣正麵較量,前麵就突然落下了高強度能量轟炸,把這一整片草原的地都給掀起來了!”
“一整片草原?能量轟炸?”疑惑地偏了偏自己的腦袋,絮語流觴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落在了焦黑的土地逐漸向前延伸的儘頭聚落處:“是呼倫族的人做的麼?他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技術?”
“他們不僅有這種技術,他們甚至還早早地設置好了防護手段呢。”指了指聚落方向的完整青翠草地和明顯的焦土分界線,劍北東展開雙臂的動作也變得更加誇張了:“你是沒看到那壯觀的一幕啊!強大的能量即將撞上聚落的前一瞬間,巨大的能量光翼忽然向著左右兩邊展——咦?”
“好像又發生了什麼?”
似乎是與眯起眼睛的絮語流觴一同發現了異常,這位赤著上身的劍士探著腦袋朝著正在向焦土中心彙聚的鋼鐵洪流轉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