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口小口地啜飲著手中的一瓶味道極其苦口的藥劑,雪靈幻冰緊緊的皺著自己的眉毛,來自詛咒所造成的虛弱感此時也在入口的藥水所化成的魔法能量的作用中逐漸地融化著,最終如同溫暖的溪流般消失在自己的指尖與發梢當中。雖然非常明白“良藥苦口”這句話的含義,不過過於敏感的精神和生理上的抗拒還是這位坐在原地的白發女子喝了很久的時間,儘力忍受著這份苦澀的她最終還是將這瓶段青先前塞給她的不知名藥水儘數喝下,同時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一旁從未停止過動作的什阿雲身上:“怎麼樣,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了嗎?”
“三個人的力量都沒有找到,我一個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收獲了。”聳了聳自己的肩膀,看上去像是在閒逛的什阿雲聞聲聳了聳肩:“與其浪費那麼多的體力去找,還不如給女人你一些安靜,不是麼?”
“我的名字是雪靈幻冰,不是什麼女人。”將心中的不悅與糾纏在身體表麵的虛弱勉強驅散開來,雪靈幻冰依舊皺著自己的眉毛:“至少應該把這個房間的用途探查出來吧。”
“我對所謂的‘冒險經曆’和其他大陸的文明不太了解,所以可以查明的東西不多。”什阿雲的表情也變得更加無辜了:“不過以我如同北境之地一樣貧瘠的知識,我還是能看出這裡麵的一些東西原來是什麼樣子的。”
“比如這塊木梁——它原來應該是桌腿的一部分吧。”比劃著自己手中的一塊被時間侵蝕得支離破碎的斷木,這位中年男子隨後也端起了自己的手指:“或者說……木床的一部分?我知道你們這些其他大陸的人不喜歡用布墊和皮墊,而是喜歡用更加固定的東西來製作生活用具……”
“那是因為我們更喜歡相對固定的居所,而不是到處遷徙的日子。”活動著自己的肩膀,雪靈幻冰麵無表情地回答道:“彆說是桌椅板凳之類的東西,就連食物和水的生產,聚集的村莊和城市,我們都希望能夠在合適的地方固定下來。”
“聽上去令人向往呢。”將手中的木質碎片隨意地丟在了一旁,什阿雲一臉隨意地繼續說道:“這樣看來,你們那個大陸的生活方式應該與我們這裡的部族生活方式完全相反……那你們又是為什麼跑到這個地方來的呢?難道是更喜歡如風般自由的日子?”
“如果可能,我們當然希望自己的日子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安定下來。”眼中閃過了幾分感傷的情緒,抱著肩膀的雪靈幻冰隨後用力搖著頭將腦海中浮現出的畫麵驅散掉了:“而且現在也不要過分肯定啊,從這個房間的布置來看,你們的祖先似乎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生活,不是嗎?”
“沒錯,至少這個地方曾經更像是一個用來休息的地方。”沒有在意對方話語中的語氣,什阿雲的身影也逐漸埋藏到了房間深處更加昏暗的視野之中:“像這樣的木板碎片,在這個地方還有很多——有的時候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把這個大陸上的樹木全部都砍光了,所以才讓這裡變成了廣袤的草原呢。”
“我倒是覺得,原因已經不言自明了。”斜著眼睛望了望門外的走廊儘頭依舊還在傳來呼嘯聲的那片連通區域所在的方向,雪靈幻冰聲音低沉地繼續說道:“當然,如果像這樣的風暴也是你們這片大陸上的祖先人工所製造出來的話,你們可不要怪彆人啊。”
“我可不認識什麼凱爾家族,莫裡斯家族,也不知道什麼羅德裡克王朝。”屬於什阿雲的聲音開始在又一陣翻箱倒櫃的雜亂聲音中響起:“更何況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仇怨,我為什麼一定要把麻煩找在你們的頭上?”
“那可不一定,先前的時候你還和段青吵過嘴呢,天知道你們兩個在我不知道的暗地裡有沒有結下什麼仇怨……唔。”
隨意的聊天忽然停下,眉頭一挑的雪靈幻冰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異常:“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回來?”
“你說什麼?”
“你在這裡彆動,我去那邊看看。”
發覺到某種令人擔憂的可能性,雪靈幻冰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白色劍柄與背後的白色圓盾,強行提振起來的精神也轉過了房間的門口:“而且一點動靜都沒有……”
“是誰!”
隔壁的房間與她所在的房間僅有一牆之隔,隻是稍微轉個彎就可以看到,同樣昏暗的房間內部此時也正將無數散落的瑩瑩綠光播撒在牆角的周圍,將蜷縮在那裡的一道人影照得鮮亮:“你——咦?你,你——”
“你怎麼了?”
擔憂和焦慮轉為了後怕與煩躁,幾步衝上前來的雪靈幻冰臉上隨後浮現而出的卻是疑惑的表情:“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一段錄像而已。”揮了揮自己的手,顯然陷入了沉默很久一段時間的段青隨後衝著對方擺了擺手:“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讓你待在那邊好好休息嗎?”
“我,我突然發現這邊沒有動靜,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動作有些緩慢地走到了段青所在的牆角旁邊,雪靈幻冰抱著雙膝緩緩地蹲了下來:“發生了什麼事?你是從哪裡找到的這個錄像的?”
“就在這裡。”隨意地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腳下,段青的表情依舊沒有從沉思的狀態中掙紮出來:“這地方原本放置著一個類似監控攝像頭一樣的東西,它記錄了許多曾經發生在這裡的事件,我剛才有幸看到了一部分,所以……”
“哦?你看到了什麼?”雪靈幻冰這一次才變得真正感興趣了起來:“是很有趣的故事麼?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不是什麼有趣的事,反而有些悲傷。”深深地搖了搖自己的頭,段青一臉沉重地繼續說道:“有很多的細節我也搞不明白,他們之間對話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多了,我需要好好梳理一下。”
“至少應該把你的結論告訴我啊。”用力扯著對方的胳膊與身體,雪靈幻冰的眉頭也再次皺起:“難道我們先前的猜測都對了?”
“不知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圓球裝置丟在一旁的段青隨後也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切——”
“還是讓專業人士來解答好了。”
順著他所直視的方向,一道高大的身影此時也帶著沉重的腳步重新出現在了走廊的儘頭,轟然作響的移動聲音隨後也帶著屬於凱爾二世的機械身影的出現,緩緩地擋在了段青與雪靈幻冰所處的房間門口處:“你們在這裡,來訪者們。“
“我,我們不是有意到處亂逛的。”急忙向前揮了揮手,雪靈幻冰也率先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我們隻是,隻是……呃,隨便看看……”
“不用解釋得這麼艱難,這也算是自然行為。”伸手將身邊的女人略顯慌張的表情和動作攔在了自己的身後,段青一臉平靜地繼續說道:“畢竟一直留守在這裡也是會很閒的,到處走走看看也實屬正常。”
“相比之下,你的動作看上去好像更不自然了一些呢,凱爾二世。”他指了指堵在門口的那抹高大的黑影,仿佛那近在咫尺的壓迫感根本就不存在:“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你原來移動和走路的聲音沒有現在這麼大啊。”
“部位損傷率已超過20%,我需要舍棄用來維持舒適性的一部分功能。”沒有絲毫隱瞞的感覺,凱爾二世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比如靜音功能——生活在這裡的研究員們喜歡更加安靜的環境,所以它們在製造我的時候特意在我的關節和移動部分進行了消音改造。”
“果然是這裡的研究員們發明的你麼?”於是段青也露出了一抹“果真如此”的表情:“你知道他們的更多信息嗎?”
“他們現在都已經不在這裡了。”電子合成的聲音中依舊沒有任何感情,高大的身影隨後也用一成不變的話語回答著:“修複魔法回路的過程中,我已經檢查了這個休息區域的其他房間,很遺憾,這裡不僅沒有適合一類生命體使用的食物和水,連本應在這裡工作的工作人員都已經消失。”
“那是當然,就算沒有出現任何的意外,一個人的壽命也最多有幾十年那麼長。”段青攤著手回答道:“對於已經經過了幾千年的你來說,沒有任何正常的生命能夠抵過你的存在。”
“這座地下研究室應該早就停擺了。”
他說出了這樣的結論,同時用淡然的視線望著凱爾二世所在的方向:“我本以為你應該非常清楚這一點的,但從先前你對‘時間’概念的那份認知看來,你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自覺呢。”
“正確來講,是對這座實驗室的情報認知。”回答著段青的凱爾二世沒有任何停頓和否認之意:“就算身為研究者的工作人員依舊位於一類生命體的壽命範圍之內,他們也會有他們的繼任者,這裡的功能應該還是會繼續運轉下去才對。”
“事實上這裡早就已經被廢棄了。”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似乎明白了這番對話內容的雪靈幻冰也跟著低著頭說道:“為什麼你一直沒有發現這個事實?”
“羅德號1156年1月1日,我的職責發生了變更。”電子合成的聲音平靜地回答著雪靈幻冰的問題,凱爾二世也像是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一樣再度出聲:“自這一天以後,我的職責由守衛地下核心區域變更成為守衛地下接待區域,同時兼顧當地的安全維護工作。”
“在沒有新的指令之前,我不會離開我的工作區域。”它用無比正常的聲音述說著令段青等人無比瞠目的事實,仿佛這對它自身來說理所應當一般:“自那以後的2766年6個月零15天的時間裡,我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裡。”
“可,可是——”聲音顫抖地想要說出什麼,啜喏了半天的雪靈幻冰終究還是率先問出了這樣的話:“可是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這個實驗室目前運轉正常啊。”
“這個實驗室目前運轉正常。”點了點自己的方形腦袋,凱爾二世依舊回答得非常肯定:“實驗區和動力三區目前運轉穩定,其他地區的運轉也符合基本的供應要求——在可以探查到能量供應回路狀態的情況下,我依然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原來如此,真是敗給你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扶著額頭的段青隨後也用無奈的話音低沉地說道:“你的設計者一定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出現紕漏,導致你這麼久的時間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不對啊,既然是接待區域,難道這麼長時間以來,你沒有接待過任何造訪此地的人類嗎?”
“沒有。”凱爾二世回答的聲音變得更加迅速了:“你們是我接待的第一批來訪者,來訪者們。”
“……”
又是一段難言的沉默持續在這個不大不小的房間當中,屬於段青與雪靈幻冰之間的對視也在他們各自的沉思之後碰撞在了一起,用力握了握拳頭的灰袍魔法師隨後也鬆開了自己緊抿的嘴巴,同時向著凱爾二世再度抬頭:“總之現在的情況你也應該看到了,地下實驗區域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問題,那些聚集在連通區域的不死生物們,或許也早已將這裡的人類全部殺光。”
“骷髏們的威脅或許隻是一場意外。”凱爾二世卻是用電子合成的聲音如此回答道:“隻要我將這些威脅全部清除,核心區域或許還能恢複正常工作。”
“這絕對不是一場意外,你也不可能在這裡找到其他的生還者了。”段青毫不猶豫地說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你最好帶我們前往實驗區域看一看。”
“我的手上還有其他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他指著自己腳邊的那個圓形的殘破裝置,同時聲音肯定地強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