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卡爾城中的戒備隨著這一次事件的發生而變得警惕了許多,同時也浪費了段青他們大量的時間,為了不引人注目而刻意避開熱鬨集市的他們隨後也不可避免地拖延了任務的完成效率,直至這一天的黃昏降臨之時都沒有將手頭上的幾個零散的任務全部解決掉。心中早已有了被責怪的準備,沒有過多惋惜的段青隨後帶著毫不在意的態度回到了他們之前所租下的那座小小的破屋之內,本打算接受雪靈幻冰怒火的心情卻是隨著一段時間的等待之後,變得愈發怪異了起來。
拖著沉重的步伐與身軀,屬於這個小隊的其餘幾名成員們也都陸陸續續地趕回到了這個地方,隻不過似乎與遇到了瑪姬的自己一樣,他們也都帶回來了各自不同的麻煩。
“我知道你們就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但我也是出於無奈啊。”
回瞪著段青睜大眼睛望著自己的目光,渾身破破爛爛的朝日東升一臉無奈地回答道:“那個名叫羅德曼的家夥給我們的委托是清理下水道,可沒說明白要清理的是哪一個地段的下水道啊,我按著委托內容中留下的地圖摸到了東城區下水道的儘頭,沒曾想那裡居然是伊達家族的地盤範圍內……”
“那個家族正在接受帝國的調查,無數名帝國士兵正聚集在那裡,結果他們把我當成了潛入帝國的奸細,差一點就把我抓住了。”他的臉上掛出了絕望的表情,然後拖曳著渾身的破爛坐到了破屋的角落:“我重新鑽進了地下水道當中,然後拚了命的逃跑,總算是憑著一路上的摸爬滾打甩脫了那些追兵,從不知道什麼地方的無人街區裡重見了天日。”
“你是沒有看到他回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那簡直太精彩了。”一旁的格德邁恩笑著說道:“不過在此之前,你最好先去死一次,把身上的這些傷口,連帶著從地下道裡麵帶出來的汙垢全部清理掉。”
“憑什麼?勞資可是好不容易才活著回來的!”將手中的巨斧往地上一丟,用力喘息著的朝日東升梗著脖子回敬道:“你怎麼不說你自己?看看你全身被扒光了的樣子,是不是也發生了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啊?”
“我的麻煩比較簡單,也就是遇到了仙人跳了而已。”
聳了聳自己的肩膀,渾身重鎧已然消失一空的格德邁恩將自己的盾牌頓在了另一旁的地麵上:“我的委托項裡麵有一條是幫助一個受困的女孩逃出什麼黑心的店鋪,委托人是她的一個什麼唯一的哥哥,可等我踏入那家店鋪,找到她的頭上之後,我才知道她根本就沒有什麼親人和哥哥之類的人物。”
“那家店就是一家專門供人消遣娛樂的酒店,女孩的來路也不怎麼正。”說到這裡的他眼中也儘顯出了無奈的表情:“一大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就要找我的麻煩,還偏說這個他們是這個女孩兒的債主,找她的顧主還錢已經找了很久了,所以……”
“所以你就真的還錢了?你不是吧?”
“我身上又沒有錢,不然的話我們還在這裡這麼努力做什麼?”
撇著嘴回答了段青的驚問,格德邁恩指了指他隻剩下布服的身軀:“不過現在想想,他們這個團夥應該也是借用了我們事務所開張的機會,想要趁機敲詐我們一筆吧,所以我也隻能謊稱自己需要回去取錢,將自己的這一身鎧甲暫時先壓在他們那裡,然後才被那群人給放了出來……”
“簡單地說就是賣給他們了。”
淡然的聲音隨後由門外的黃昏當中傳來,與之相伴的還有屬於雪靈幻冰的白色長發與她的聲音一同飄進的景象:“雖然不知道這個團夥究竟想要坑騙多少錢,但至少你的這身鎧甲應該是無法贖回了呢。”
“至少他們看在我身為盾牌手的麵子上,沒將我的這張龍盾也一起收走。”格德邁恩苦笑著拍了拍自己手中的盾牌上沿:“這才是我身上最為值錢的東西,跟它一比,那身鎧甲其實也不算什麼。”
“看來第一天的任務都不怎麼順利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單手扶著腰肢的雪靈幻冰隨後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正對麵的段青身上:“那你呢?你又帶回來了什麼樣的麻煩?”
“你,你怎麼能如此不相信我?”段青裝作一臉冤屈地大聲喊道:“而且在此之前——”
“難道你就不先解釋一下你帶回來的這個野男人是誰嗎?”
他向著雪靈幻冰的身後一指,將一名渾身衣衫襤褸的身影隱約藏在門框之外的動作指了出來,而察覺到身形敗露的那道身影隨後也乾笑著走入了其餘玩家們的視線,同時露出了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啊哈哈哈哈,各,各位好啊,我是隕夢,是新來的,新來的……”
“新來你個鬼!彆以為我不認識你!”作勢擺出了抓住奸賊的姿勢,段青擰著眼眉大聲喝道:“你這個天天到處逃跑,到處給人家惹事生非的叛徒!怎麼這一次又跑到這裡來了!”
“原來我的名聲這麼響亮的啊。”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乾笑了兩聲的隕夢隨後急忙擺了擺自己的手:“不不不,我可沒有帶著麻煩跑過來的,我隻是,我隻是……”
“他隻是又趁機溜走了而已。”
替他說出了這個答案,扶著額頭歎息了一聲的雪靈幻冰無奈地回答道:“我在完成看護薩穆羅家的時候在院子裡撿到了他,應該是剛剛從外牆另一邊翻過來的,雖然看上去是一名等級高強的魔法師,但似乎已經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所以身體非常虛弱……”
“都是那個混蛋乾的好事!”
仿佛是說到了自己的痛處,隕夢咬牙切齒的聲音驟然變大了起來:“他簡直就是畜生!禽獸!他,他根本就不是人!”
“喂喂,我們這裡禁止使用三級詞彙。”段青善意地提醒著對方:“而且你也沒說清楚他是誰啊。”
“還能是誰,當然是我的那個可敬的師父。”聲音重新回到了低沉,隕夢的回答聲中充滿了又恨又懼的感覺:“他借著冥想鍛煉的名義,每天隻讓我吃一頓飯,為的就是讓我每日都帶著虛弱的狀態,乖乖地斷了逃跑的念頭……他根本就不是魔法師!他怎麼可能懂得魔法冥想之類的東西!他這是虐待!是慘無人道的摧殘!”
“剩下的事情,就讓他自己來介紹吧。”按著額頭的手指用力地擰了擰,雪靈幻冰隨後歎息著走到了一邊:“反正就算再說什麼魔法之類的東西……”
“我一個劍士和外人終究也是聽不懂的。”
夜色隨後伴著時間的流逝而再度降臨到了帝都的上空,與之相伴的還有圍繞在這間小破屋周圍的氣氛逐漸安靜下來的景象,安坐在門口旁邊的隕夢隨後也在幾個人相顧無言的反應裡,大致地講述了一番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的經曆——自從風花鎮的那一戰結束之後,曾經登上過山頂、見證過那場戰鬥最後結局的他最終還是被名為音竹的男人所抓住,然後便被他與他所屬的維紮德軍團,跟隨著大勢已去、準備撤離的反複辟者聯軍一起離開了那個地方。戰役的失敗很快也讓芙蕾帝國與埃爾尼菲亞公國之間產生了極大的分歧,原本士氣就極為低落的聯軍也很快變得分崩離析了起來,而直到各大勢力輾轉南北,最終伴隨著紮拉哈城一戰而徹底崩塌之後,一直被綁在他們身後的這位可憐的魔法師才終於有了離開維紮德的機會。
當然,這一次的離開是完全被動的,隻因為帶著他離開的音竹,原本似乎就有著想要離開的理由。
“喂喂,好不容易搶下了天空之城,難道你不打算去分享一下勝利的果實嗎?”
“……被其他人施舍下來的果實,我可沒有品嘗的臉麵,而且維紮德的失敗是他們自己的問題,我已經仁至義儘了。”
“你願意走便走!老是帶著我乾什麼?就算你不想讓我報當年的一箭之仇,那你也彆用這種慘無人道的方式折磨我啊!”
“今日的你是我當日的責任,我不可能繼續放著你不管,而且……如若你真的想要複仇,至少你也得當好一段時間的沙包才是。”
沙包這個詞並不是無的放矢,至少在隕夢的眼中是非常貼近實際的一個形容,因為在音竹帶著他周遊世界的這段時間裡,他那慘無人道的折磨方式也開始變得變本加厲了起來——每日高強度的負重奔跑,十組一百次的體能組合訓練,宛如單方麵虐殺的實戰演習,以及所謂的虛弱式魔法冥想……無論是被帶到哪個地方,被扣在音竹手中的隕夢一直是那個處於魔鬼訓練最為弱勢的那一個,因為一旦出現了任何不聽從命令的行為,都將會被對方當作是反抗而遭到殘酷的鎮壓。
更不用說那個男人自旅行以來一直跋山涉水、每天都挑最危險的地方作為目的地的行徑了,最後也總是派可憐的隕夢去完成那些自殺式任務的最後一步。
“曾經有一次我故意在任務的最後一步跳入火坑自行了斷,然後趁機逃跑,結果被他一路追殺了三個行省……我從來沒見過如此喪心病狂的人。”
抱著雙臂垂下了自己的腦袋,盤膝坐在地上的隕夢閉著眼睛總結道:“嘴上說的都是大道理,但每每提出來的那些要求簡直就是過分到天理難容的程度……我看他根本就是想一直消耗我的體力與精神,好讓我沒有逃跑與複仇的念頭!”
“聽上去的確很慘,不過好像也很不錯。”坐在對麵的段青卻是點了點自己的頭:“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訓練,你的實力一定變得很強了,對吧?”
“變強了有什麼用?他還不是每天虐我三遍五遍的?”隕夢咬牙切齒地回答道:“一個近戰天天從近距離開打,簡直就是欺負人!而且還不許我使用自創魔法,不然就要用意劍什麼的來對付我……”
“這樣的你還有本事和膽量逃出來。”另一邊的雪靈幻冰發出了一聲歎息:“讓我不得不懷疑你這一係列故事的真實性啊。”
“我還沒有講完呢,他後來還是回到了維紮德。”
擺了擺自己的手,五官仿佛都糾結在一起的隕夢擰著眉毛低聲說道:“也不知道他是旅行夠了,還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總之他帶著我又找到了落日孤煙,向他打聽了一些情報……”
“然後就帶著你來到了這裡?”格德邁恩指了指他們所在的門外:“然後又被你溜走了?”
“我從來沒有放棄過逃跑的意誌,因為我可不願意一直在他身邊當一百年的沙包。”隕夢恨恨地說道:“維紮德帶隊來到帝都的事情,你們應該也都知道的吧?反正那個家夥來到這裡之後就天天跟著浮生掠夢到處亂跑,於是便給了我大量溜出來的機會。”
“求求你們,收留我吧。”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關鍵的地方,擺出了可憐之色的他隨後雙手合什,用力低下了自己的頭:“隻要你們管吃管喝,另外彆把我交還給維紮德的話,我保證服從命令,你們讓我乾什麼我就乾什麼……”
“這樣合適麼?”
指了指對方的那張臉,一旁的朝日東升湊到段青麵前的聲音也刻意壓低了一些:“雖然這家夥看上去實力不凡,但接了他等於是接下了與維紮德之間的仇怨,之前你拒絕他們合作的事情或許還沒什麼,但如果是這個隕夢的話——”
“問我作甚,問咱們會長才是。”擺了擺自己的手,毫不在意這個問題的段青轉而將目光落在了雪靈幻冰的頭上:“彆說是他,就連我背後的這位……她也一直沒有發話呢。”
“儘管我是青靈冒險團的團長,我們的人數也少得可憐。”
望著段青向後示意的那張名為瑪姬的女子一直沉默不語的模樣,雪靈幻冰輕歎著搖了搖自己的頭:“但如此重大的事情,自然還是我們所有人一起說了算。”
“我們用最為公平而又科學的方式來表決吧。”
她舉了舉自己的胳膊,然後環視著在場的其他人說道。
“同意留下他們的,請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