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榮幸再次見到您,陛下。”
一段時間之後的大殿另一側,已經被拉下去的千指鶴所消失的方向,屬於特裡斯坦的身影伴著兩名帝國皇家衛士的陪伴而出現在了眾人的注視之中,用逐漸低下頭去的行禮動作朝著高台上方的德雷尼爾皇帝鄭重其事地說道:“請問有什麼臣可以幫助的呢?”
“你可認識你身後的這幾個冒險者?”
雄渾的聲音隨後繼續揚起在了段青的耳邊,同時將這位中年男子的眼神引導到了段青的麵前:“這些人便是你曾經提到過的那幾個坦桑城事件當中的重要參與人?”
“沒錯。”點了點自己的頭,特裡斯坦衝著段青與雪靈幻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不過隻有這兩位我是熟悉的,剩下的這兩位嘛……”
“之前皇子殿下的報告裡,曾經成為他候選侍衛的青靈冒險團的確隻有兩個人。”向前作了一揖的宰相卡爾德拉立刻出聲回答道:“按照皇子殿下的說明,這兩位也是那一日發生坦桑城混亂,以及後來審判日上所存在的關鍵人物。”
“……”
不知是正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問題還是在重新觀察著那兩個所謂的關鍵人物,坐在高台皇座上的那名皇帝的身影暫時沒有了自己的聲音,而收起了行禮動作的特裡斯坦也毫不拘謹地再度直起了自己的身子,用帶有笑意的目光望著段青的臉:“你看,我說過我會幫你的吧?”
“那也得管用才行啊。”段青扯出了幾絲苦笑:“現在的形勢已經變得很不妙了……”
“無妨,都是這群貴族們各自算計的結果。”用無畏的目光環視著這裡的其他貴族身影,背負著雙手的特裡斯坦搖著頭說道:“不過我可不同,我與這裡的帝國貴族可沒有這麼多的關係。”
“既然皇帝陛下之前已經通過了我的審議,那自然就應該能通過你的。”他用善意的笑容回望著段青周圍的其他幾名玩家:“剩下的事情……”
“就看你們自己願意保留多少了。”
“陛下。”
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這位特裡斯坦特立獨行一般的動作與言論,站在高台上的宰相老人再度發出了自己蒼老的聲音:“即便是已經認定了特裡斯坦閣下的無罪結論,我們也不能根據它來認定這幾個冒險者也是無辜的,畢竟他們才是坦桑城事件的主謀,羅姆利亞卿到達城內的時候,事件也早就已經結束了。”
“所以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的遲到也是早有預謀的結果。”站在台下的特裡斯坦毫不猶豫地繼續出聲:“克裡斯皇子殿下利用各種奇怪的理由百般阻撓,將我們一行人堵在格梅南河畔長達數十日之久,結果到了最後,他居然反過來利用這個狀況將罪名栽贓嫁禍到了坦桑城貴族的身上——”
“好了,特裡斯坦閣下。”舉手打住了這道還未說完的話音,站在宰相旁邊的那位穿著華貴的財政大臣菲爾德·帕繆爾猛然揚聲說道:“這些問題我們已經在你的審判會上討論過了,現在沒有什麼再度提起的必要,問題的關鍵在於……”
“他們的幕後黑手是不是複辟者。”他那戴著數枚戒指的肥胖手指徑直指向了段青的臉:“他們是不是皇子殿下口中所說的襲擊他的人?”
“既然你們都認為胡亂安置罪名都是皇子殿下的錯,那麼你們應該也可以認定當日發生在坦桑城東門附近的那場最後燃燒到城內的戰鬥,是皇子殿下自導自演的結果對嗎?”
收起了自己慷慨激昂的神情,衝著上方再度行了一禮的特裡斯坦轉身麵朝著在場的其他貴族們:“皇子殿下將‘帝國蛀蟲’這個罪名安在了坦桑城貴族的頭上,並本打算利用那一次的事件來將坦桑城的貴族勢力一網打儘——這是你們可以想象到的意圖,對嗎?”
“你,你這是在指責皇子!”站在大殿上的帝國貴族們齊齊倒吸涼氣的聲音中,還是之前一直負責指控段青等人的那名身材肥碩的貴族男子咬著舌頭警告道:“皇帝陛下就在麵前,請你注意自己的語氣!”
“我隻是在就之前的結論進行陳述而已。”特裡斯坦毫不在意地攤了攤自己的雙手:“我的推導與猜測還沒有說呢。”
“哦?”站在上方另一側的雷德元帥用莫名的目光盯視著特裡斯坦的臉:“那我倒是想聽聽,你這個歸來的帝國貴族還有什麼推測?”
“我的推測其實很簡單。”
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特裡斯坦轉身麵向了上方的高台:“為了解決盤踞在當地的貴族勢力,又或者是為了解決什麼更加棘手的敵人,皇子殿下所準備的計劃應當遠遠不止這些才對,比如說他們可以將計劃謀害我們帝國貴族團的罪名做實,或者是造成某種更嚴重罪名的假象……”
“你,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可不是在胡亂猜測,畢竟我當時也是身為歸鄉貴族團的一員。”
將再度指責出聲的那名貴族的手指瞪了回去,特裡斯坦聲音沉重地說道:“若不是察覺到了幾分危險的端倪,我又為什麼會冒著反抗皇子殿下的罪名帶著人提前趕回去呢?”
“……你的意思是說,克裡斯皇子殿下在那個時候就已經企圖對你不利了?”
緩緩地點了點頭,名叫蘇薩斯的黑衣貴族聲音低沉地說道:“你是感覺到了人身的威脅,所以才在那個時間點回到坦桑城的?”
“我承認自己沒有什麼明顯的根據,這隻是我的無責任猜想之一。”就像是正在談論什麼與自己毫不相乾的問題,特裡斯坦笑著回答道:“畢竟曾經生活在自由之城的我,對於危險的探知還是非常有心得的。”
“好吧,我們姑且可以暫時將皇子殿下當作是一名心狠手辣的人。”似乎是重新打起了自己的精神,一旁的弗裡德曼聲音平淡地說道:“但是那又怎麼樣?你們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這可不是我想要說的關鍵。”特裡斯坦笑著回答道:“我想說服你們的是——”
“既然皇子殿下可以對彆人下得去手,那他自然也是可以對自己下得去手的。”
屬於段青的聲音隨後出現在了這位中年男子的背後,將他想要說出的下一句話提前說了出來:“後來皇子殿下遭遇的襲擊也是皇子殿下自己策劃的,就是這麼簡單。”
“這就是你的辯解?”
大殿的上空再度響起的議論嗡鳴聲裡,坐在高台正中央的那名帝國皇帝終於再度揚起了自己那雄渾無比的聲音:“你們指認你們的幕後黑手,就是皇子殿下自己?”
“準確地說,是我要指認。”鏗鏘的鎧甲碰撞聲中,來自朝日東升的話音隨著他上前的腳步聲而回蕩在大殿的各處:“召集會的時候他們兩個都沒有出現,在場的隻有我一個人,有個不是我們冒險團的冒險者突然出手襲擊了皇子殿下,致使他受了左肩的輕傷。”
“你,你說什麼?”
“沒錯,我是見證者之一。”麵對周圍齊齊發出的大聲質疑,巨斧戰士毫不畏懼地望著高台上俯視下來的那一道道目光:“而且我也見證了他們是怎麼指鹿為馬,回頭就將我當成了襲擊者的一員的。”
“這應該也是皇子殿下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犧牲品,畢竟參與他護衛隊的那幾個人當中隻有我們是不怎麼聽話的一隊。”段青聲音低沉地繼續說道:“當然,他們挑選我們青靈冒險團,應該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理由。”
“因為我們與紫羅蘭之主走得最近。”他板著臉嚴肅地說道:“如果我們是襲擊者的話,那襲擊的幕後主使,將會自然而然地引導到那位紫羅蘭之主的頭上。”
回蕩在大殿上空的議論嗡鳴聲隨著段青這句話的出現而變得更加明顯了,就連雷德元帥的幾次怒吼聲都沒有讓這些嗡鳴聲再度平靜下來,由段青的幾句話所勾勒出來的這種可能性似乎讓他們的不可置信變得更加濃重了幾分,同時也讓特裡斯坦想要說出的結論變得更加容易了許多:“如您所見陛下,這就是我想要說出的另一個猜測。”
“根據後來所發生的事情與我們的跟蹤調查,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明顯更大。”他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那幾名冒險者的臉,同時用審視的目光望著周圍的帝國貴族們:“皇子殿下揮師回城,矛頭直指向了薇爾莉特大人,並在那一場大戰之後,親手將她送上了火刑柱。”
“我不知道這裡麵究竟有幾分其他大人的意思,但是直到那場奇跡發生之前,一切都在按照皇子殿下的意圖發展。”他的目光最終回到了高台正中央的皇帝陛下身上:“不知陛下對克裡斯皇子的這番作為知曉幾分呢?”
“放肆!你在乾什麼?”帝國的財政大臣菲爾德·帕繆爾立刻豎著指頭說道:“難道你要將這場大亂的罪名橫在陛下的頭上嗎?”
“我明顯沒有這樣的意思,因為這場審判本來就是皇帝陛下親自召集的。”特裡斯坦毫不為所動地笑著回答道:“如果皇帝陛下已經知曉了所有的內幕,那麼他還召集我們過來做什麼?聽我們自己講故事麼?”
“陛下,特裡斯坦卿所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議論的嗡鳴聲依舊還在不斷響起的景象中,屬於宰相卡爾德拉的身影再次重重地躬了下去:“但他的言論與猜測沒有任何的根據,請不要輕易被他的說辭所引導……”
“但是原本強加於我的那場審判已經結束了。”特裡斯坦揚聲說道:“既然基於我身上的種種罪名無法成立,那我所說的這些也應當是建立在事實基礎上的事實,作為那場坦桑城之亂裡麵的小角色,這幾位冒險者的罪名應該比我還要輕才對——”
“胡說!他們承擔的角色怎麼可能會被忽視!彆忘了他們現在是複辟者的手下!是複辟者派來尋找‘羅阿宋’的臥底!”
“你這是在用底比利斯城堡的結果推導坦桑城的原因,親愛的查克納閣下,而且這位雪……這幾位冒險者可都是反複辟者的先鋒,他們怎麼可能會成為複辟者的手下呢?”
“這你又是從何而來的言論?你這是在為他們的身份做辯護嗎?”
“這幾句話可不是空穴來風,畢竟他們的身份你們還是可以探查到的,就算是蘇薩斯閣下無法查明,帝國的暗部也應該早就已經得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
“但,但是西蒙大人今天沒有現身……”
“西蒙大人沒有到?哦,這倒是有點意思。不過即便是那位大人不願意出麵,我們還有很多其他的辦法可以證明他們當時的處境,比如——”
“夠了。”
發出了又一道震耳欲聾的暴喝聲,這一次打斷眾人之間爭論的還是那位須發蒼白的雷德元帥,隻不過這位眼睛瞪得猶如銅鈴一般的老者,原本一直挺拔的背部此時卻似乎顯得有些佝僂:“……陛下。”
“何事?”
“有關格洛瑞亞家族一事,不知陛下作何打算呢?”
“唔,你不說餘都忘記了。”
雄渾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笑意,那高大魁梧的皇帝身影終於坐正了幾分身子:“看卿等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一定是因為已經審判了一上午、勞累過度的原因吧?”
“那我們就結束這場審判好了。”
他擺了擺手,將周圍站在高台周圍的大臣身影全部揮退了下去,然後用嚴肅中帶有審視的目光,望著下方退居到一邊的那些貴族們齊齊露出的段青的身影:“餘再問你最後兩個問題。”
“……請陛下明示。”
“是你在坦桑城之亂中出手擊敗了薇爾莉特的嗎?”
“是。”
“是你在審判中放走了薇爾莉特的嗎?”
“……是。”
“很好,餘明白了”
點了點自己的頭,那魁梧的皇帝身影陡然長身而起,然後在眾貴族齊齊鞠躬相送的景象中,朝著殿堂後方的側門緩緩走去:“今天的朝會結束了。”
“將他帶到芙蕾宮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