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原來就是等的你的小徒弟啊?”
“現在不是了。”
“……怎麼,她拋棄了你?”
“不,隻不過……現在她是老大罷了。”
吱呀吱呀的車輪聲隨著車隊的再次出發,回蕩在卡隆關東方的道路上,而此時的絮語流觴正坐在最後一輛馬車的車轅處,含笑向著段青提出自己的質問:“這麼說……你早就知道她會趕過來?”
“……這是她自己說的。”
輕描淡寫地將之前發生在家中的恥辱一幕帶了過去,段青乾笑著回應著絮語流觴笑容中頗為危險的眼神:“她在……趕來這裡的時候遇到了一場不怎麼愉快的戰鬥,結果還把租來的馬匹丟掉了,回頭的時候,說不定還要給車馬行送上一大筆錢……”
“錢對於這位大小姐來說應該不是問題。”藍發的女劍士拂了拂被清風吹起的發絲:“不過……看這副架勢,不管你們之間的地位如何,她是打算賴你一輩子了啊?”
“是這樣嗎?嗬嗬,嗬嗬嗬嗬……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響起在車廂的前方,然後隨著段青扭曲的臉龐而迅速停止:“疼疼疼疼疼……彆,彆這樣,有什麼不滿的請告訴我,不要動不動就下手啊……”
“哼。”身旁的女子收回了擰動的手指,然後發出了一聲冷哼:“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也敢吃回頭草了……”
“什麼?”
“……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怎,怎麼可能?人家可是天翔公司的總經理,自由之翼的高官,怎麼可能看得上我這種小人物……”
“不要小看女人的嗅覺,你這個混蛋。”藍發女子恨恨地說道:“還有那個千指鶴……我在這方麵的嗅覺,可是要比你們這些喜歡裝傻的男人要強得多!”
“是,是嗎?”段青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尷尬了:“你,你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我們之間隻是在履行合同而已……”
“……合同?”
“我幫她解決現實與遊戲之中的一些麻煩,她……呃,她替我解決我的生存問題。”
輕輕地撓著自己的側臉,轉動著眼珠的段青決定順勢將昨晚的事情變成敷衍的理由:“就是所謂的互幫互助啦,雖然不怎麼公平,不過你知道的,最近自由之翼的狀況也不怎麼好,所以……”
“她……不會又被趕出來了吧?”
不知是否回想起了外界的一些消息,絮語流觴的眼神終於從段青的身上移開了少許:“因為聯盟杯的一些差勁的表現,自由之翼一直處於被口誅筆伐的狀態,直到最近各大戰隊曝出轉會與爭鬥的消息之後,他們才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那些新聞我倒是也看了的,個中的原因我也能猜出一些,這個位於原支配地位的女人……此時的壓力恐怕也不小吧。”
“天翔集團的高層,可能會把這些東西當做打壓她的籌碼。”說到這裡的絮語流觴抱著雙膝望著前方:“她的家族在集團中的地位,怕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剛才看她上車休息時候的那副樣子,我還以為她走了一晚的夜路,太過疲累所導致的。”段青也唏噓不已地接道:“現在想來……多半也與她現實中的心情有關吧。”
“人與人之間為什麼要互相傷害呢?”他低聲歎息著:“就不能在危難關頭好好相處一陣子嗎?”
“說起來,她的遭遇似乎與那個微笑大叔有些相像呢。”
指了指前方了另一輛馬車,絮語流觴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隻不過她的情況還算好一些,沒有遇到一個支離破碎的爛攤子……”
“自由之翼的架子要比拂風大得多,他們的人員儲備也更加良好。”段青沉吟著說道:“小小的輿論震蕩不會讓這樣的行會垮掉的,但是類似的勾心鬥角就不一定了,那個自由飛翔,良辰美玉,炎冬,還有遊行日那天莫名其妙跑到我們臉上的半盒煙卷……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縱觀聯盟杯的比賽過程,她也一直處於風口浪尖的位置。”段青總結著說道:“所以說……這個耿直的女人,是最合適的背鍋人。”
“……一切似乎與我們三年前的情況有些類似呢。”
女子轉頭望向段青的臉,表情也變得有些淒婉起來:“許多人都將克魯希德的消失怨在離去的你的頭上,仿佛一切都是因為你的原因所導致的,那個時候的所有猜測都充滿了無儘的惡意,而那個曾經統治了三年聯盟,風光無限的家夥,在他們的口中也變成了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消失的你是禍亂的源頭,罪惡的始祖,毀掉一切的使者……不管你之前做過什麼。”女子的聲音中充滿了哀傷與歎息:“至少在一段時期之內……沒有人認為你的離去是正確的。”
“……我可以想象得到那種感覺,畢竟一個王朝因我而毀滅。”段青的眼神飄向了晴朗的天空:“不過可以慶幸的是,我沒有受到這種負能量世界的影響,畢竟這些東西存在的時候……我已經與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瓜葛了。”
“……聽起來你似乎毫無悔過之意?”女子朝著對方眨了眨眼睛。
“當然,這是一段美好的時光。”段青側著頭回望道。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三年的經曆呢。”
幾個人所屬的車隊走出了安達契爾山脈的籠罩,來到了一片岩石遍布的原野之中,稀疏的樹木在他們右方的視野中緩緩地後退,不時還夾雜著被車輪聲驚起的棲鳥,以及生活在林間的小型野獸們。來自自由之城的使者團似乎非常熟悉周圍的這種景象,不時站在馬車的周圍指點著附近的景象,幾座矗立在遠方的房舍也偶爾出現在地勢較低的原野遠方,用背景中的蔥蔥綠色與嫋嫋炊煙,證明著這個地方依舊存在的、屬於人類社會特有的活力與生機。
“這裡應該……還算位於西鳳郡的境內吧?”
“是的,先生。”
車廂之內的某位女仆玩家微微地笑了笑,用悅耳的聲音回答著剛剛收回腦袋的微笑大叔提出的疑問:“這裡是西鳳郡的東方,位於安達契爾山脈邊緣的安達契爾山道,再往前走就是弗裡多爾的境內了,那裡是公國的最東方,與自由之城交界的最後一個郡……”
“呃,你不用這麼客氣地回答我的,小姑娘。”
微笑的屠夫頗為尷尬地打斷了暗語凝蘭的介紹,然後放下了舉起的手:“你……你是青山兄弟的仆人?”
“用先生的話來說,我是他的家人。”
女仆玩家笑著歪了歪腦袋,梳理整齊的短發也隨之偏了偏:“現在負責照顧大家的起居,以及大家的安全……有什麼需要麻煩的地方,請隨意吩咐就是。”
“不用不用不用。”於是微笑大叔的臉色變得更加拘謹了:“那個……我們自己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你們這麼費心……”
“可是大叔您一直沒有去休息呢。”暗語凝蘭抵著下巴疑惑道:“連雪靈幻冰小姐都無法承受一夜的勞累,你這個帶隊翻越安達契爾山的人……怎麼還這麼有精神呢?”
“我啊……我隻是有些難以入睡而已。”
微笑的屠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而望向了依舊不斷倒退的景色:“所以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打發一下時間……”
“外麵的景象真的很不錯呢。”他歎息著說道:“或許我應該早一點放鬆心情,然後好好地欣賞欣賞這個美麗的遊戲世界……”
轟!
響亮的爆炸聲突如其來地出現在車隊的前方,將他的歎息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扶著窗戶的右手還舉在空中的大叔猛然一窒,看向對麵的視線中,原本位於那裡的女仆卻是早已消失在他的眼前:“發生了什麼……”
“敵襲!準備戰鬥!”
屬於騎兵的大喝聲猛然響起在了馬車的周圍,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來回不斷的馬蹄聲與奔跑聲:“前方六十!數量三十!在樹林裡——”
“他們是那些神秘人!”
“不要慌,防禦陣型。”傑森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在車隊一旁的原野中:“保護大人!”
轟——
又是一聲爆炸夾雜著衝天的黑煙響起在道路的前方,終於反應過來的微笑大叔伸頭向那裡望去,隻見屬於最前方的那輛馬車已然在巨大的震響聲中驚叫而起,翻倒在車隊的前進道路上。帶著各式各樣貨物的木箱隨著車廂的散架滾落在那裡的周圍,其中一些珍奇異寶甚至已經被甩飛了出來,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原本應該位於那輛馬車中的兩位特使的身影,卻是沒有出現在那個翻倒的馬車之中。
“不要慌張!”一道大喝聲緊接著響起在車隊的後方,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段青快速向前奔跑的身影:“他們的襲擊計劃失敗了!把他們全部抓起來!”
“是!”
似乎已經在原地等待了許久,位於車隊前方的某輛馬車中猛然竄出了幾個玩家的身影,然後一邊響應著段青的指揮,一邊向著路邊樹林的方向衝了過去。站在段青原本所在的車廂的某位藍發的女子也猛然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撥開了不知從何處射來的一支冷箭,然後一邊望向了車隊另一邊的山坡,一邊向著其他人警示道:“他們還有同夥!在山上!”
“魔法師也在上麵!第一個火球是從那邊射過來的!”
“他們下來了!他們下來了!”
“不要慌,騎兵隊都下馬!黑玉米你們繼續壓製樹林那邊的人,以保全自己為優先!”
此起彼伏的紛亂景象中,段青的聲音猶如震天的鐘鼓一樣清晰可聞:“他們就這兩撥人,擋住他們就贏了!凝蘭去保一下特使他們,其餘的人……都跟我來!”
“你們是不是想要找回場子啊?那就衝我來吧!”
他大喝一聲,率先向著山坡上的黑影衝了過去,然後在另一道纖細劍氣的掩護下,率先與最前方的敵人交織在了一起。四散的劍氣與戰鬥的大喝緊接著響起在山坡的周圍,同時將若有若無的黑霧揮散到那裡的空氣中,嗤嗤作響的刺耳聲音裡,一道紅黑相間的火焰卻是穿過了所有人的頭頂,向著微笑的屠夫所在的方位飛了過來。
“小心——”
轟——
再一次響起的轟鳴聲裡,又一輛馬車在馬匹的驚叫聲裡掀翻在了地上,同時將這支車隊的退路,徹底地埋沒在了其中。背著黑鐵大盾的中年男子咳著嗓子從破爛的碎木片中艱難地爬了出來,快速地檢查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然後一邊取下了背後的盾牌,一邊朝著剛剛醒過來的幾名僥幸存活的隊友們大聲喊道:“都醒醒!有敵人要打過來了!”
在他的前方,幾個同樣的黑影正快速地掠下了他們所在的崎嶇山頭,然後拔出了各自的武器,向著他所在的方向攻了過來:“合圍即將完成,計劃繼續……”
“乾掉他們!”
“殺!”
一瞬間出現的戰場轉換中,兩邊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然後就在這樣的條件下,將各自使出的全力碰撞在了一起。因為裝備上的差距而在力量上稍遜幾分的盾戰士隨即就在第一次交鋒中敗下陣來,被對方的一劍遠遠地磕了出去,然後就地滾了幾滾,躲到了一塊岩石的後方:“都小心點,他們很強……”
嘭——
細碎的聲音猛然響起在他的耳畔,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屬於車廂木板變成的碎屑劃過自己眼前的景象,他縮了縮腦袋,將紮得自己生疼的那些碎屑從自己的頭發上揮了下來,然後抬頭一看,將另一輛馬車上發生的一幕納入了眼簾——車廂後方的木門已然在之前的某種巨力之下震成了漫天的碎片,將其中一名想要突入那裡的黑衣人一起震了出去,一道冷冽的寒風緊接著劃過了那裡的空氣,將另一名想要隨後偷襲的敵人籠罩在了其中。無數的冰淩緊接著由那個車廂的內部延伸而出,如美麗的白蓮花一般向著車外四射而去,然後將那個黑衣人的身體連同噴薄的鮮紅色,一起送到了斜上方的天空之中。
“居然不讓女人好好睡覺。”
隨後,披著黑色鬥篷的雪靈幻冰皺著眉頭從車廂裡鑽了出來。
“……你們很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