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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長大人,霍斯曼總統求見。”
“又是為了求和的事情吧?嗬,前幾天我去求見他的時候……”
瓦萊塔醫院,三樓的病房中,身體正在逐漸恢複的帕米爾低聲自語了兩句,然後淡淡地揮了揮手:“你把昨晚醫生的話再重複一遍念給他聽,然後……讓他走吧。”
“……是。”
片刻的停頓伴著沉重的腳步逐漸遠去,然後隨著木門的關閉,將一如既往的沉默留在了這個房間之中。依然躺坐在病床中央的男子望著一份份手裡的文件,心神卻是早早地就飛向了不知名的天邊,半晌之後才聽著樓下傳來的腳步聲,略顯難過地歎了一口氣:“唉……”
“你……還是我認識的你嗎?”
視線轉向了昏黃的陽光所染紅的天空,耳邊聽著隱隱約約從南方傳來的戰爭合奏,帕米爾愣愣地出神了一陣,然後才在木門又一次被推開的時候,將放在被單前的文件拾了起來:“走了?”
“是的,大人。”
進來的是另一個一直追隨議長的黑衣人手下,他微微地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走到了病床的前方:“不過……他留下了幾句話。”
“……”
“他說……即使我們不同意,議會也已經以絕對的多數通過那個提案。”黑衣人低聲說道:“請議長大人……到時候做好準備。”
“……嗬,看來他們已經鐵了心了。”帕米爾麵無表情地回答道:“去通知一下卡洛斯他們吧,必要的情況下……讓他們做好撤走的準備。”
“大,大人?”
“這隻是必要的準備。”
帕米爾放下了手中的紙頁:“不管怎麼樣,性命依然是最重要的,隻要大家還在,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楊呢?”
“勒克斯大人還在前線。”那人回答道:“聽六組的人說,他們正在加緊調查名單裡出現的那些人,而勒克斯本人打算去與帝國方暗中斡旋一番,希望能夠爭取一些時間和機會……”
“康奈利呢?”
“平民派好像已經徹底沒有了動靜,聽說是因為最近冒險者的活躍而顧慮到了什麼。”那人低聲說道:“至於康奈利本人……”
“大胡子先生已經在卡賓堡掛起了停業的牌子,理由似乎是……整頓店鋪。”
“……哼。”
帕米爾的眼神揚了起來:“外麵死了那麼多人,裡麵卻都在想著自己的退路了……之前讓楊去監視地下的事情,現在怎麼樣了?”
“呃……勒克斯大人臨走前曾經留下了一份報告,已經放在您的床頭上了。”
捏著眉頭的帕米爾聞聲一窒,視線落到了床頭邊緣的那一堆文件上:“……還真是有些手忙腳亂啊,自從安薇娜離開之後……”
抱著文件山翻找了一陣,他找到了黑衣人所指的那份報告,然後一邊皺著眉頭,一邊開始辨認起了上麵雜亂無章的留言:“……黑市遭到了清洗?三巨頭不知所蹤?嘿,連康奈利那邊的蘇梅裡,好像也已經撤出來了啊。”
“城衛隊控製住了熔爐……看這個時間,應該也是老頭子下的手……”
“瓦萊塔酒館的人也在啊,他們是怎麼……唔,我明白了。”
“冒險者也開始大量出現在地下了嗎……對了。”
看到這裡的帕米爾抬起了頭,手指指向了太陽即將落下的地方:“今天這一整天……城裡的動靜好像都很大,那些冒險者又在搞什麼?”
“他們似乎在追捕一個人,目標與他們內部流行的通緝令有關。”黑衣人回答道:“雖然他們好像已經鬨了一天一夜,但這件事應該與報告中提到的地下活躍沒有什麼關係……”
“報,報告!”
病房的房門再一次被推開了,另一個身穿同樣黑色製度的手下飛奔了進來:“有人,有人在下麵聚集起來了!他們想見議長大人您一麵!”
“……什麼人?”
“是平民,還沒有逃離這裡的平民……他們知道了議長您在這裡,所以就從議會廣場那邊跑過來啦!”
“……原來是找我抗議的嗎?”
聽著樓下隱隱約約響起的喧囂聲與逐漸合攏成一股的抗議聲,帕米爾苦笑著捏起了眉頭:“確實,憑現在的那個議會……已經沒有人有那個閒心管他們的死活了吧。”
“議長大人,您不能再管他們了!現在的局勢這麼危險,您自己也自身難保……”
“怎麼,你們已經這麼了解我了嗎?”
床上的男子微微地笑了笑:“放心,我還沒有要出麵的意思,畢竟現在的公國是存是滅,都已經不是我們這些人說了算了。不過……”
“這裡畢竟不是議會廣場,放著這些人堵在醫院門口……好像不是什麼好事吧?”他笑著說道:“就算是為了多救幾個傷重的冒險者,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安撫一下他們,然後讓他們離開這裡呢?”
“議長……議長大人!”
片刻的騷亂伴隨著某個傷員蹣跚的腳步,逐漸來到了瓦萊塔醫院一樓的大廳之中,而被黑衣人包圍在中央的帕米爾的身影,也緊接著出現在了夕陽斜照的大門前方。或激動或憤懣的抗議人潮,下一刻就將包括門口在內的十字路口團團包圍了起來,而幾個混雜在人群中的難民模樣的家夥們,也開始了彼此之間最後的交流。
“看!帕米爾!”
“他就是公國的議長,埃爾尼菲亞公國最大的大官!”
“我,我的手有點抖……”
“懦夫,你還要臨陣退縮嗎拉蒂?看看周圍的這些人吧!他們都是飽受戰爭苦難、即將變成和我們一樣的平民!想想我們這一路過來的悲慘遭遇,再想想肯泰先生帶我們去看的那些貴族……他們根本就不是人!他們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場戰鬥屬於我們,隻要乾掉眼前的這個家夥,打響抗爭的第一槍,我們的世界一定會出現。”
混亂的人群中,名叫馬丁的同伴緊盯著拉蒂的眼睛,臉色也逐漸變得扭曲起來:“總該有人去做這件事!而現在……”
“是時候去讓大家都聽到,我們這些難民的怒吼聲了。”
他恨恨地一甩手,將兩個人緊連在一起的身影分離到了人群的兩邊,然後高喊著混淆視聽的口號,混入了前方的人潮之中。名叫拉蒂的年輕人定定地望著對方的遠去,眼瞳中的焦距逐漸地失去了,似乎是在紛亂的景象裡,回想起了之前與這個同伴一路流亡過來的每分每刻。
燃燒的村莊,哭喊的人群,潰不成軍的士兵,作威作福的貴族……我的父母,我那可愛的妹妹,為什麼死的是他們?為什麼山姆大叔要替我們引開敵人?為什麼安娜要被城衛隊扣走?究竟是什麼……讓這個世界變成了這副模樣?
人潮陡然被衝開了,幾聲大喝也隨著黑衣人的驅散傳到了街角,同樣被推開的拉蒂恍惚中看向了前方,發現那個被黑衣人所包圍的目標也開始帶著群情激奮的呼喊向院內移動,似乎是想要躲回到瓦萊塔之中了。
“你想乾什麼?”
一聲混雜在噪音中的大喝猛然出現在拉蒂的耳邊,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屬於馬丁的掙紮與呐喊,他的眼神猛然一清,然後向著那道聲音的來源處擠了過去:“放開……放開我!拉蒂!”
“拉蒂!就靠你了!”
轟!
混亂中相互推搡的景象依然展現在所有人的眼中,吵嚷到完全無法分辨每個人說話內容的噪音也一刻都沒有停止,但一道莫名的光束卻是在拉蒂的腦中轟然炸開,將他的腦海變成了一片空白。前一刻在他腦中經過的一幅幅畫麵再次清晰地閃現過他的意識,同伴掙紮著的呼喊也開始逐漸放大,這一切在他的思緒中翻滾著,攪動著,最後卻是在光與影的變幻裡,擰成了一道他熟悉的聲音。
“為了我們的未來。”
為了……我們的未來。
嗡鳴的聲響與茫然的白光從他的眼前消失了,屬於正常世界所應有的聲音與景象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他抬起了頭,發現自己正站在醫院的大門之前。幾個黑衣人驚訝的目光與伸手扣住自己肩膀的動作中,爆發出非同尋常的力量的他摸出了腰間的匕首,然後向著前方踉蹌著向後退去的人群中,義無反顧地刺了出去。
“為了我們的未來。”
他輕聲說道。
愈加混亂的場麵隨著血液的飛濺而揚起在注定無法平息的黃昏之中,然後化作更大的潮水,沿著瓦萊塔大街與亞裡奇大街相交的那個十字路口流瀉而去,望著倒在血泊裡的那個病服男子與那個已經被擊斃的年輕人的屍體,站在屋頂上的某個大漢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顆黑色的水晶球,聲音淡然地低聲說道:“真實美麗的畫麵啊……你的旗子很有效,他們成功了。”
“那就開始下一步吧。”水晶球裡傳出了一道同樣沙啞的聲音:“倒塔行動……”
“正式開始。”
新曆795年風2月11日,新的陽光如往常一般逐漸升起,而帕米爾再次遇刺的消息,也如同昭示著公國命運的秋風一樣,傳遍了塔尼亞城的每一個角落。而在現實世界裡的3月24日,聯盟杯的總決賽也如期綻開在相同的會場之中,在繁花似錦一如既往的激情呐喊聲裡,拉開了最後兩場比賽的大幕。或許是也聽聞了遊戲世界裡的爆炸性新聞,到場觀看比賽的觀眾與職業選手比以往的數量還要減少一些,而這個人數在另一件重大事件爆發在塔尼亞中的時候,再一次減少了許多:“霍斯曼出麵了!”
“他要宣布什麼東西了!他正在演講!”
“帝國人馬上就要開始總攻了,他這個時候才出麵……”
“他好像要接受帝國人的投降書了!快去看現場直播啊!”
“埃爾尼菲亞公國的國民們!”
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諭令者平台的景象中,老人的身影在議員們的簇擁下接過了一份紙頁,然後才在清晨的陽光與魔法擴音的幫助下,開始了這場戰爭爆發以來的最後一場表演:“我知道在過去的這段時間內,你們終日都生活在驚慌與恐懼之中,不僅天天害怕自己的命運,而且擔心著公國的未來……”
“我,霍斯曼·比艾爾,公國的總統,在這裡作出莊嚴的承諾!埃爾尼菲亞公國一定會繼續存在下去,絕不會被帝國吞沒殆儘!”
塔尼亞城南方的帝國陣線外,一輛輛包覆著鐵甲的攻城車緩緩地出現在地平線的邊緣,然後在駐守在最前方的玩家四散而去的通知中,傳到了每個行會勢力的高層之上。
“但是!帝國人進攻我們的理由,你們現在應該也是清楚的,那就是我們公國的國內,混入了來自千年之前的幽魂,古魔法帝國的複辟者!”
守在城內各個複活點的玩家們剛剛將自己的第一班交給了同伴,走出了各自的監視點,然後一邊伸著懶腰,一邊疑惑著望向陡然迸發出整齊驚訝聲的那個方向。
“我們不會輕易屈服於帝國的暴亂與武力,我們同樣不會被這些企圖篡位的陰謀所打倒!所以……這些試圖腐蝕公國的敗類,也應當被我們一一鏟除!”
黑市裡,一臉平靜的漢克拆開了剛剛來自瑪姬女王的一封信,風花鎮,某個坐在山巔的白衣女人突然睜開了眼睛,戰地醫院內,忙裡忙外的安薇娜擦拭了一番額頭上的汗水,冒險者協會中,依然接待著眾多冒險者的費裡斯通停下了手中的筆,然後示意對方通過了臨時的換駐要求。
“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也是我準備宣布決定的日子。”
平台上,一臉沉重的霍斯曼展開了手中的紙:“根據帝國的指證、風花鎮調查團以及法爾斯調查團的反饋,我們查出了反叛者的真正麵目,此時此刻……我將把他們名字公之於眾,讓他們接受公國的審判,帝國的審判,以及……全大陸的審判!”
“他們分彆是……”
圖書館裡的兩個對坐的老人緩緩地轉了轉頭,望向了館外的正門處正在緩緩走來的一個同樣一身黑袍的年輕男子,高台後方的教堂上空,一對懸浮在空中的姐妹也將視線由正在充當見證者的自由之城代表團身上移開,轉而望向了城市的西側。位於現實世界裡的總決賽舞台邊,臉色消沉的雪靈幻冰合上了通訊球,轉而看向了兩個剛剛登台、準備爭奪個人賽冠軍的兩個男人,而在她腦海中依然不停出現的段青的身影,此時卻剛剛與在城外搜尋了一夜的同伴們彙合,接著與一旁的幻夢、斷風雷一起,抬頭望著演講聲響起的東方。
“看來……”
“……斯蘭柯·菲斯……奧賽德·斯坦福奈爾……卡洛斯·約瑟夫……帕米爾·雷斯特……”
聽著隱隱約約回蕩在天邊的一個個名字,與周圍的人麵麵相覷的段青緩緩地沉下了臉色。
“是出了大事了。”彙合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