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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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記得當年樂師說,如果想在音樂上有所成就,最快捷也是最持久的秘籍,便是兩心相悅,真摯專一。她以為自己已經有了這樣的默契,便想靠真心來作演繹,卻在中途又被情感所反噬,終於功虧一簣。也許,愛情不是她的唯一。更也許,她還不懂什麼是愛情。但無論是哪一種原因,這次才藝表演,她都已經失敗了。

楊一釗看了她一眼,眼神頗為複雜,但更多流露的依然是關切。小葉子垂下雙手,歉意洶湧湧上心頭,說不出是為了誰而內疚,也許是楊一釗,也許是李厘,也許是昀汐,也許是自己。楊一釗心中思緒衝撞,自己也不知該喜該悲,忍不住站起身來,上前一步,就想要把小葉子拉到身邊。

就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掌聲。楊一釗身形一頓,立刻收住腳步,隻見其他人俱豁然起身,齊聲恭迎:“參見幫主!”

幫主?楊一釗隻覺得心臟被狠狠揉了一把,咬住下唇遲疑了一下,便也跟著俯身行禮,迎接幫主。

小葉子不知何人來,隻聽得眾人皆呼幫主,她也忙回頭欲行大禮。甫一轉身,她已看清來人。刹那間,一顆心像是被猛抽了一鞭子,她呆在原地,不知該作何表情。

昀汐!怎麼會是昀汐!昀汐他是幫主?

隻見昀汐身穿一身簡樸的紫色長袍,緩緩步入大廳,身後跟著一隊桀驁的黑衣持劍少年。剛才的掌聲便是昀汐發出。昀汐走向台子中央,早有近侍上前為他撩起簾子,奉上清茶。昀汐走向紫色寶座,轉身甩袍坐下,這才環視四周,一抬手,笑道:“各位辛苦了。”

眾人齊聲道:“為幫儘忠儘力,是屬下的本份。”

小葉子機械的跟著欠身行禮,心中卻是七上八下,臉色也不好看。薛悅看到她如此,有些不解,卻沒說話。

昀汐示意賜座,眾人這才坐下。任青眉笑道:“幫主今日似乎心情不錯。”

昀汐一笑:“處理完事情,就過來看看選的如何。”他眼皮輕抬,掃了一眼,“四個分舵選送的近侍,為何隻有兩人?”

高嵐嘴唇微動,似乎有話要說。薛煬眼光驀地一閃,冷電般在高嵐臉上一掃。高嵐見狀,默默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高蘊蓉忙迎上前:“回稟幫主,此次入選者係薛天王之女薛悅,及離人閣弟子常寶葉。但選送名額僅有一位。四位天王剛剛監考了才藝一關。但既然幫主親自來了,這去誰留誰,還需幫主定奪才好。”

高嵐聞言,臉上微微一笑。薛煬麵色凝重不語。

昀汐一笑:“既然四位天王剛剛監考結束,我自然要聽聽你們的建議。”

薛煬起身行了一禮,懇切進言道:“幫主容稟。小女不過區區蒲柳之質,本不堪大用。幸而與老夫在前線錘煉了一年,也算漲了點資曆經驗。且她從小仰慕幫主,又一心想為幫中效力,赤誠之心,天日可表。還請幫主考慮,留她在側,除了為幫主分憂,也好讓她見見世麵,多學點東西。”

昀汐笑了:“薛天王謙虛了。適才我來得巧,正好遠遠見到薛姑娘露了一手。這份才藝能力,隻怕未必在我之下。”他看向楊一釗,“說到才藝,楊天王是咱們幫裡拔尖的人才。你可有什麼獨見,不妨說出來,讓大家也漲漲知識。”

楊一釗正心裡為難,不舒服的緊,偏又遭此一問,心裡更不是滋味,隻得苦笑一下:“幫主這可為難我了。我——我沒什麼可說,全憑幫主定奪吧。”

昀汐又一笑:“真的沒什麼想說嗎?”

楊一釗看了看薛悅,又看了看小葉子,苦笑一聲:“我——我——”

其實這兩個人,楊一釗都不想放手。一方曾和自己有過婚姻之盟,一方算是自己結交的小朋友。薛悅已經鐵了心要前途,他隻得放手。他有心想要留下小葉子在身邊,但眼見得小葉子此刻神情,那分明是顯而易見的傾慕,他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會不明白小葉子的心意。但他如推舉小葉子,又礙著薛悅,這如何教他不為難,如何得取舍。

任青眉忽然起身,走到楊一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一笑:“小楊,無論誰被選上,你都要沾光的,又何須這麼遲疑。”

高嵐也跟著笑道:“不錯。選誰都是好的。”

昀汐也不再追問,笑道:“除了薛天王,其餘都覺得兩個姑娘不分軒輊,是嗎?”

除了薛煬外,其餘三個均齊聲道:“是。”

昀汐走下台來,經過薛悅,徑直走到小葉子麵前,看她片刻,忽然一笑,落錘定音道:“那就兩個都留下吧。”

這一句話一出,除了任青眉不動聲色,其餘都有些意外。

高蘊蓉臉色又是驚惶,又是不服,強自鎮定,低聲提醒道:“幫主,這近侍空缺隻有一…”

沒有聽完,昀汐就輕輕擺手,並不在乎高蘊蓉的意見,道:“這容易。既然都來自離人閣,讓小葉子頂替杜鵑兒不就行了。”

小葉子?小葉子?幫主怎麼會這樣稱呼她?杜鵑兒咋聽到昀汐的話,看了小葉子一眼,不由得心頭酸楚。原以為小葉子是難得的朋友,哪知道也是口是心非的路人。

楊一釗左右打量周圍,將小葉子、昀汐、杜鵑兒三人的反應儘收眼底,他深吸了一口長氣,眼神微微閃爍,卻最終攥了攥拳,垂下眼去。高嵐與高蘊蓉對視一眼,麵無表情。倒是薛煬一笑,仿佛心知肚明的樣子。

小葉子抬頭望向杜鵑兒,杜鵑兒轉開了頭沒有再看她。可是杜鵑兒傷心欲絕的表情,卻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地紮在小葉子的心裡。她知道杜鵑兒一定誤會了什麼,可是杜鵑兒所誤會的事情,又確確實實有她的參與,她也洗不乾淨自己,很想要解釋,卻又覺得無從下口,且解釋也沒有用,除了會讓對方更加難受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的意義?進退兩難,她以前不懂,現在終於深陷其中,原來是這般難熬,仿佛心被用力撕扯,有口難言,欲哭無淚。

可其他人卻如常一般,繼續交談,根本不在乎這兩個少女的心情。隻聽任青眉笑道:“今日幫主心情好,一下抬舉了兩個人,這是她們的福氣。不過常寶葉剛入本幫,人事方麵未經雕琢。不如讓她接手理財,先理順各項收支,也好協助幫主處理要務。”

此言一出,高嵐、薛煬、楊一釗三人臉色均是一動。楊一釗臉上尤其難看。

倒是昀汐一笑:“適才我聽常姑娘吹笛,聽得出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理財過於繁瑣,不見得合適。還是先讓她在我身邊日常伺候,磨一磨心性,再安排彆的事務方才妥帖。薛悅人脈熟絡,思維新巧,成熟穩重,不妨與高蘊蓉一起負責總理幫中雜務,也可以稍微減輕蘊蓉的負擔。”

任青眉被拒,眼中光芒微微凝滯,轉瞬又笑道:“幫主想得周全,那便遵幫主意旨辦吧。”

昀汐頷首,道:“這近侍選拔就到這吧。大家也回去休息,明日還有其他要事需要商議。”杜鵑兒追了幾步:“幫主……”昀汐卻仿佛沒有聽見杜鵑兒的聲音,隻是看了小葉子一眼,轉身走進內室。

小葉子看到杜鵑兒追上去,卻沒有得到回應,心中更是難受。她向杜鵑兒走過去,才走了兩步,手臂就被任青眉拽住。她回頭,看到任青眉的微笑。

“小葉子,還不跟著幫主去?”任青眉笑道,“你已是近侍了,做事要有分寸。若因小失大,顧此失彼,隻會得不償失。”她手臂一帶,就將小葉子推進了後堂,之後向周邊人閒話了幾句,就叫著楊一釗離開了。臨走前,楊一釗走向杜鵑兒,低聲道:“你先回離人閣,咱們商量商量,再作論處。”杜鵑兒卻怔怔的望向高嵐,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楊一釗說的話。楊一釗還欲再說,無奈任青眉喚得急,隻好先行離去。薛煬叮囑薛悅幾句,也自離去。

高蘊蓉和高嵐密談幾句,隨即引著薛悅,到上淩煙書房去了。偌大的大堂,適才還熱鬨的緊,不想頃刻間人走得乾乾淨淨,隻剩下高嵐和呆若木雞的杜鵑兒。這時,高嵐吹了一聲口哨,悠閒的起身,從杜鵑兒擦身而過,嘲諷之情溢於言表。高嵐走過的時候,說了幾句話,他的話音很低,杜鵑兒卻聽得清清楚楚:“被身邊人撬牆角,滋味兒怎麼樣?當年機關算儘背叛咱們,如今就彆怪咱們有仇報仇。咱們的緣分,還沒斷乾淨呢。”他扔下一臉恐懼的杜鵑兒,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杜鵑兒猛的抽噎一聲,雙手捂住臉,轉身跑出了上淩煙。

昀汐走了許久,小葉子一直跟在昀汐身後,不知該說什麼,也什麼都不想說。一路上昀汐也並未說話。直到進了昀汐房間,昀汐屏退各類仆婢,才坐下,望著她笑道:“被遺棄的小貓。”

小葉子沒反應過來,一愣:“什麼?”

昀汐卻不以為意,隻是溫柔微笑:“說你,怎麼像被遺棄的小貓一樣,一臉委屈。”

小葉子垂下眼簾,低聲道:“怪不得你那天絲毫不介意自己犯了幫主忌諱,原來你就是幫主。”

昀汐走到她身前,低下身去從側麵凝視她的臉:“生氣了?”

忘不了杜鵑兒的神情,忘不了他是眉姐的丈夫,昀汐的這番互動對於小葉子來說,實在太親昵,太僭越,太違背她的原則。小葉子迅速後退一步,紅著臉道:“不敢。你是幫主,我是你的近侍,怎麼敢生氣。”

昀汐一笑,直起身來:“剛才你吹笛子,開頭我很喜歡,不過,後麵就有點變味了。”

小葉子心中一跳,他怎麼什麼都能聽出來,可是她不願意承認,當下忙開脫道:“我亂吹的,沒什麼意思。”

昀汐笑了:“今後相處久了……咳咳……意思就有了。”他抬頭喚道,“菱綃。”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笑著進來:“幫主有何吩咐?”她生得不算美貌,身段苗條,一雙眼睛透著無儘靈氣,似乎極為聰慧豁達。

昀汐坐下,伸手揉了揉脖子,隨意介紹道:“這是新晉的近侍常寶葉……不過她不太喜歡彆人這麼叫她。叫她小葉子就好。她比你大一二歲,不過說到處理日常事務,你是她的前輩。該教的該說的,你也可以直言不諱。小葉子是個好學之人,必然也不會介意的。”他想了想,續道:“對了,你去收拾一下平意軒。那兒空著也挺久了,是該添點人氣了。好了,去吧,我要休息一會兒。今晚高堂主若是來見,就替我擋回去。”

菱綃一笑,清脆應道:“是。小葉子姐姐,請跟我來。”

小葉子跟著菱綃經過層層回廊,穿過玫瑰園,來到一處清涼幽靜的好所在。這是一間湘妃竹樓,樓高二層,麵積雖然不大,設計卻精巧獨特,簡約大方,觀之頗有脫俗出塵之意。菱綃引著小葉子進門,微笑道:“以後咱們就住這了。彆看這裡是竹樓,但竹芯之中特地填了磚石,是以冬暖夏涼,住著還是很舒服的。不過外表看起來不顯華貴,姐姐可不要嫌平淡。”

小葉子見她客氣,忙搖手笑道:“我怎麼會嫌棄,這比我以前的住所好不知道多少倍。”

菱綃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姐姐這話從何說起?曆代幫主親自點選的近侍,向來身家豐厚。唯獨……咳,我看是姐姐謙虛。”

小葉子搖搖頭:“我不是謙虛。我自幼被收養,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後來養我之人也去世了,我也沒什麼親戚,天為蓋地為廬,在破窯爛瓦斷牆殘垣之中,粗粗混了十年。能有房子住,就已經很幸運了,更何況是這麼精美的住所。”

菱綃先是一怔,隨即燦然一笑:“身家富貴是好,自在逍遙也是好。不過還是提醒姐姐一句,姐姐這個近侍來得太過容易,隻怕有許多人要記恨你。姐姐獨來獨往慣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到了這裡,還是多點心眼的好。今日經曆了不少事情,姐姐恐怕也累了。你先歇著,我去給幫主拿藥,稍後就來陪姐姐用晚餐,再跟你多說些日常的事。”

小葉子點點頭,將菱綃送出門外,目送菱綃遠去,方才進屋。她在屋中緩緩漫步,隻見屋裡陳設素雅,除了桌椅床凳是湘妃竹所作,其餘吃穿用度之器儘皆高雅雪白,一點不像仆婢之所,反倒顯得書卷氣十足。不知上淩煙的其他近侍,是否也住這樣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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