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轟鳴。
一道身影從黑暗中緩緩出現。
刑天鯉眾人,齊齊朝著鐘女看了一眼,刑天鯉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鐘女的腦袋上,是一口古鐘,而這個身形魁梧,有著四條手臂的家夥脖頸上,呃,就是一張鱷魚嘴。
幾乎和他身軀等大的鱷魚嘴,利齒森森,還有這一條滿是倒刺的大舌頭。
這廝,身軀高有兩丈上下,這樣的身軀,頂著一張兩丈長的鱷魚嘴,可想而知其視覺衝擊力是何等驚人。
“不夠,不夠,七成的肉損失了。你得給我補回來啊。”這廝在嚷嚷:“嗯,嫩皮小子,嗯,嫩皮丫頭,嗯,粗皮豬頭。”
“從嫩皮丫頭吃起,先吃兩個丫頭,再吃一個小子,再吃兩個丫頭,最後用這皮粗肉厚的家夥當餐後磨牙棒,美得很!”
黑鬣又不願意了,他嚷嚷道:“你家黑爺哪裡皮粗肉厚了?看,這一摸一抹油的,油光水滑的皮,你見過麼?”
剛剛那石碑墳頭吸走了他渾身鬃毛,連皮膚上的老泥都吸得乾乾淨淨,此刻黑鬣隻是看上去皮膚黝黑,好似粗糙得很,實則他的皮膚,還真是細嫩到了極致。
大嘴怪笑,四條手臂揮出了兩柄長刀,兩柄長叉,一副餐桌上做好了準備,就要大快朵頤的老饕嘴臉。下一瞬,他朝著刑天鯉等人撲了上來。沒有法力,沒有神通,就是純粹的肉體力量。
這廝能有太乙絕巔的體修實力,奈何,他的力量,純粹是物理性的,難怪之前一直吃不到那顆肉球,那廝可是對物理免疫。如果不是刑天鯉重創了它,這大嘴哪有可能吃到這塊美肉?
這廝暴力來襲,刑天鯉看了看身邊眾人,輕輕搖頭。
沒人是這家夥的對手,還是隻能自己出手啊。他一步上前,揮動通天妙竹,‘咣咣咣咣’四下,將大嘴手中的刀叉打得粉碎,隨後一通暴揍,直接打斷了他的胳膊腿兒,再一腳踹在了他的肚皮上,踹得他五臟六腑都幾乎粉碎,抱著肚皮在地上哭喊慘嚎。
一腳踏在了這大嘴的嘴巴邊緣,刑天鯉沉聲問道:“你們這裡,是怎麼回事,在黑淵市集外打鬥,黑淵之人,也不管麼?”
大嘴意識到了刑天鯉的厲害,他急忙嚷嚷道:“管什麼?管什麼?這就是黑淵的規矩……要麼你能一步踏入黑淵市集,那是千百年難得見到一個的幸運兒……要麼,就要在這市集外麵打打殺殺的,打著打著,殺著殺著,打得最多,殺得最多的那個,就被卷進市集了。”
刑天鯉愕然,還有這種說法?
他沉聲道:“沒有規律?”
大嘴呆了一會兒,才嚷嚷道:“什麼是規律?”
刑天鯉用力的拍了拍額頭,好吧,這些家夥,看這大嘴身上的氣息雖然強橫,在太乙絕巔境界中,他也是屬於最強橫的那一類。但是他身上的氣息極其的混雜、混亂,分明是來自一個天地法則極其混亂的母世界。
在那種世界,生物生存的方式,或許就不容他們明白‘規律’這個詞的蘊意。
通天妙竹一斬,大嘴落地,鮮血噴濺,‘噗’的一聲,剛剛被肉球吞下的零碎噴了出來,還有更多了數倍的零碎宛如放煙花一樣噴濺而出。
刑天鯉看著這堆積如山的零碎,沉吟了片刻,一揮手,將一尊鬼王丟了出來。
這鬼王深深一吸氣,頓時滿地陰風卷起了無數零碎,吸入了他嘴中。天地熔爐一陣熔煉,這鬼王體內,絲絲縷縷的太初之炁湧動。
刑天鯉自己是絕對不會碰觸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的,剛剛他在大嘴吐出的零碎中,居然還看到了數十個發黴的,長了蘑菇的棺材蓋子……天知道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又怎麼被這大嘴當做寶貝吞了下去。
刑天鯉看了看這些棺材蓋子,也就是普通的靈材材質,大概能用來鍛造煉氣化神境界修士的法寶飛劍,最好也就是這樣了,連人仙、地仙的伴身之寶,都不會使用這等低劣的材料。
堂堂太乙絕巔的存在,收集這種破爛貨,意義是什麼?價值在哪裡?
刑天鯉鬨不明白,乾脆就不想了。
讓一尊鬼王將其吞噬了,直接熔煉了,一點渣都不給其他人剩下。
手一指,一道火焰噴出,大嘴的屍體一點點的被焚毀,頃刻間就化為一縷飛灰飄散。
就在大嘴的屍體開始燃燒的時候,遠處傳來了低沉的轟鳴聲,等到大嘴的身軀被徹底焚毀,一道高有五六丈,通體由灰白色岩石雕琢而成,麵容硬朗而俊美,身披石質甲胄,左手掛著重盾,右手拎著連枷的奇異生靈,已經大步行了過來。
這生靈的身上,原本光潔的石質甲胄上,密密麻麻滿是刀劈斧剁的痕跡。
有奇異的力量在傷痕內湧動,好似要將這些創傷修複完成,一縷縷灰白色的粉末,正源源不斷從這家夥的體內湧出,一點點塗抹在那些傷痕上。
但是那傷痕上,還有可怕的力量殘留,不斷的和這些粉末相互衝擊,發出‘嗤嗤’的聲響,將這些粉末化為縷縷的白氣飄散。
在這龐大生靈的胸口,更是被人用刀劍一類利器,劈砍出了一個碩大的字符——陌生的字符,但是因為這個空間奇異的法則,刑天鯉等人一眼就明白了這字符的蘊意——‘囚’!
這廝,赫然是囚犯?
嗯,看上去也是——這廝的脖頸和兩個手腕、兩個腳踝上,都套著一個青黑色的金屬環,上麵係著長長的,水桶粗細的鐵鏈,每根鐵鏈的儘頭,都係著一個直徑丈許的金屬球,這球體沉重無比,大家夥一步一步向前行進,金屬球和地麵摩擦,不斷濺起大片火星。
難以想象這金屬球有多重,令得這個分明也是走肉身路線,體格如此魁梧的家夥,連奔跑都做不到,隻能一步一步的,緩慢的向前挪動。
“混蛋,這是我的寶貝。”這個大家夥,那張以人類審美來看,頗為硬朗冷帥的麵孔傷,四顆眼眸同時噴出青綠色的幽光,他氣急敗壞的嚷嚷著:“我盯著他們,盯了很多年,我追不上他們,我一直在追他們……他們是我的,是我的!”
“把我的寶貝交出來,混蛋們……你們侵占了屬於我的戰利品,這是對我的極大的侮辱……如果你們不能給我一百倍的補償,我就將你們碾成肉醬!”
大家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刑天鯉麵前,‘哼哧哼哧’的站定了。
他微微彎腰,低頭看著刑天鯉,手中連枷荒誕著,單單連枷上的流星錘頭,就有刑天鯉半個身軀這般大小。
“喂,小子,聽清了麼?是想要被我砸成肉醬,還是乖乖的,給出補償?”
刑天鯉頗為好奇的看著這個家夥。
行動不便,動作緩慢。
但是,似乎很堅硬的樣子。
刑天鯉鬆開手,通天禦靈幡懸浮在身邊,他左手驟然猶如閃電一般,一拳朝著前方轟了過去。那顆碩大的連枷錘頭就懸在他麵前,被他一拳命中。
‘轟’!
連枷錘頭瘋狂的搖擺,繞著連枷的杆兒舞得和風車一樣。
大片石粉迸濺。
刑天鯉這一擊,動用了自己肉身的全部力量,雖然沒有動用巫族的鬥戰秘術,隻是純粹的,極單純的三百六十曜力量轟出。如此巨大的力量,作用在小小的一個拳頭上,那拳頭上的瞬間衝擊力之巨大可想而知。
這大家夥輕輕鬆鬆的承受了這股力量的衝擊,他的手臂晃都沒晃一點。
他隻是嘟囔道:“小子,你還有幾分力量嘛。”
手臂輕輕一震,連枷停止了晃蕩,碩大的連枷錘頭上,可見一個清晰的拳印,深深沒入錘頭三寸深的拳印。
刑天鯉瞳孔驟然一凝!
三百六十曜的肉體力量,放在初期大羅中,那是碾壓態的巨力……這大塊頭,也不過是大羅初期而已。可是自己傾儘全力轟出的一拳,居然隻在這錘頭上,轟出了三寸深的印痕?
這錘頭,分明和這大家夥的身軀,是同樣的物質結構,有這麼硬?
大家夥低頭,四顆眼眸看向了自己的兵器,他突然氣急敗壞的咆哮起來:“混蛋,你怎麼敢,怎麼敢?這是我看家的兵器,我祖傳的寶貝……啊,混蛋,一千倍的補償,不然我就……”
通天禦靈幡一震,一道攝魂魔光命中了大家夥的腦袋。
魔光微微一滯,伴隨著尖銳的鳴叫聲,用了大概十分之一個彈指的時間,終於是略顯艱難的鑽進了這個大家夥的腦袋。一聲怒嘯,這個大家夥和自己肉身幾乎半融合態的神魂,被自身已經達到了後天靈寶階,更在熔煉、融合一件絕品後天至寶的通天禦靈幡,硬生生的拖拽了出來。
這個大家夥的神魂,也頗有他的肉身之妙。
他的神魂總量,不多,大概勉強達到了大羅境應有的入門水平。但是他的神魂極其凝煉——不是說他的神魂很精純,他的神魂中,充滿了各種雜質,但是他的神魂,就好像被萬噸水壓機瘋狂捶打過的一堆生活垃圾,亂七八糟的玩意,全都緊密的壓縮在了一起,就和鐵塊一樣凝實。
應該是他堅固、沉重的肉身帶來的異變。
刑天鯉一抖手,將這道勉強達到了大羅境的神魂丟進了通天禦靈幡,一通鬼火瘋狂灼燒,無數亂七八糟的雜質化為黑煙從這一道大羅神魂中噴出……呃,刑天鯉無語的搖了搖頭,等到這道神魂被徹底的熔煉精純了,其品階居然降低到了太乙境!
好吧,多一尊鬼帝也是好的!
縮小到一尺見方的通天造化塔迫不及待的冒了出來,一道幽光落在了這個大家夥的身軀上,這個大家夥的身軀很緩慢的,一點點的浮了起來。
同樣躋身後天靈寶境的通天造化塔,居然用儘了全部的力量,才將這個大家夥的身軀勉強拖拽了起來——這廝的體重,應該在一千曜以上……
刑天鯉駭然。
好容易通天造化塔將這廝的身軀吞了進去,幽光落在了下麵五個巨大的金屬球上,居然用儘了全部力量,也無法撼動這五顆大家夥。
這五個金屬球體,每一顆的重量,都將近一萬曜!
刑天鯉沉默半晌——他動用鬥戰神通,增幅三十倍力量,也不過是一萬曜出頭的最大力量……而這個大家夥,常年拖著五萬曜的負擔到處閒逛。
正麵衝突,純粹以一尊大巫的形態和這廝放對,刑天鯉肯定會被揍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僥幸,這廝隻修肉身,不修神魂。
麵對通天禦靈幡的攝魂魔光,他連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拾掇了。
僥幸,真是僥幸。
刑天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也配合通天造化塔,動用全部力量,甚至還借助了幾尊通天禦靈幡中的鬼尊之力扶持,這才將這五顆密度大到不可思議的金屬疙瘩,丟進了通天造化塔。
刑天鯉當即就用全部力量,開始剖析這幾顆金屬疙瘩的材料組成。
還好還好,是後天靈材,雖然材質已經無限迫近了先天材料,但是其上纏繞的,依舊是後天道韻,以刑天鯉大羅境的修為,以他對‘斡旋造化’神通的全盤掌握,這種材料,正好抵達了他造化神通的臨界點狀態。
他恰恰可以造出這種材料,隻是消耗會無比巨大。
沉吟片刻,刑天鯉將這五顆金屬球的材料‘本質’,拓印在了本命通天鼎中。將五顆金屬球,全部裝進了一口本命通天鼎,以本命巫炎開始瘋狂錘煉。
金屬球緩緩融化,五顆金屬球迅速融合為一。
刑天鯉將一截長達千裡的世界母樹枝條丟進了融化的金屬汁液中,他默誦真言,這一截世界母樹的枝條,從先天甲木之力,迅速轉化為先天堃風。
絲絲縷縷青金色的堃風,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融入了這奇異的金屬汁液。
先天之力區彆後天的最大特征,就是其擁有的力量,對一切後天之物,都有感染、侵染的特性——如一塊先天土性靈材,和一大堆木頭放在一起,年月深久之後,這一隊木頭,都會被漸漸地侵染轉化成土疙瘩!
而不同的後天靈材放在一起,哪怕屬性不同,他們最多相生相克,衍生出無限可能的變化,卻絕對不可能相互憑空轉化。
如此,這一灘金屬汁液,就憑空增加了濃鬱的堃風屬性。
堃風,強烈,輕盈,變化,有極強的穿透力——這些金屬汁液,逐漸帶上了先天風之屬性後,刑天鯉一口氣,竭儘所能,在這一團混合汁液中,打入了數萬道先天符印。
‘嗡’!
一枚粗淺煉製的印璽,就憑空出現在了通天鼎中。
這口印璽,得堃風之力,可自行清靈變化,最輕時,不過一曜之力。但是一旦恢複原本重量,那就是五萬曜以上的純粹壓力。
而堃風之力,更能讓這枚印璽,以極高的速度掠飛。
想想看,一枚五萬曜重的印璽——不,你就想象一下,五萬顆太陽縮成一團,以光速一頭撞在你的身上,那是何等酸爽的滋味!
一時間,這枚印璽,就成了刑天鯉手上最有殺傷力的器具。
“通天印罷!”刑天鯉這個起名廢,很隨意的給這枚印璽起了個名字:“現在先省點材料,等以後,慢慢的多弄點材料,將你一點點的提升上去。”
“嗬嗬,等你徹底轉化為先天材料,就有更多的變化可以施展了。”
通天印懸浮在刑天鯉身邊,身邊隱隱有一縷縷清風在遊走——這廝憨憨的,一點回應也沒有。畢竟,隻是後天靈材煉製而成,哪怕得了世界母樹一條枝椏的加持,它也沒能誕生出足夠的靈性,隻能依靠後期慢慢溫養了。
現在麼,也夠用了。
抽冷子,猛不丁的將它丟出去,糊人一臉的話,這股殺傷力,刑天鯉自己想著,都覺得不寒而栗。
通天造化塔對那大家夥的身軀解析,也完成了。
嗯,並沒有拓印複刻的價值——他除了極其堅固,力量強大之外,無論是速度還是敏捷,都是一團糟……放在戰場上,就是活靶子。
當然,如果要攻城的話,這大家夥充當攻城錘,還是蠻好用的。
所以,通天造化塔拓印了他的‘本質’,就將其身軀充當標本,儲存在體內,懶得搭理了。
順便說一句,這家夥的身軀內,有一方大羅小空間,裡麵極其寒酸的存放了一些零碎。刑天鯉直接招出了一尊鬼王,著其將這些零碎吞掉了。
轉化出來的太初之炁,連一千方都沒有。
這個大家夥,實在是寒酸得緊了。
遠遠近近,黑暗中,有更多詭異的身影靠了過來……但是刑天鯉連續乾掉了好幾個難纏的家夥,無論是那墓碑墳頭,還是那枯瘦身影和肉球,又或者那大嘴,尤其是最後麵的這個石頭大家夥……
他們在這黑淵市集外,無疑都是極難纏的家夥。
不要看,在那銀杏葉的外圍,有那麼多恐怖的生靈停泊,那些家夥的頭目,早已進入了黑淵市集,一時半會沒能出來。
那些高高在上的家夥,絕對不會和他們這些遊蕩者發生互動聯係。
在黑淵市集外圍流蕩的生靈中,剛剛被擊殺的四臂石頭人,已經是實力最頂尖的那一類了……刑天鯉如斯輕鬆的就拾掇了他,已經沒人再敢在他麵前放肆,說一些瘋瘋癲癲的廢話,行打家劫舍之事實。
刑天鯉一行,平平安安的順著道路向前行進。
如此,他們走了數百裡地,前方赫然出現了一處市集入口,在後方許多身影極其複雜的目光中,刑天鯉一行輕輕鬆鬆的就踏入了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