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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宗門大比(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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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豐四百四十九年冬月初六,值神司命,日吉夜凶、歲星隱現。

明日是重明宗開辦宗門大比的日子,因了此事,靳世倫才幫著斤縣尉將那冒出來的邪修拾掇乾淨,都來不及稍歇片刻,便就一路疾行的從外頭趕了回來。

回來時候都已是傍晚時分,靳世倫也無時間去善功堂交了差事,隻與幾個相熟的師兄弟匆匆聊過一陣,便就連墨兒都來不及去見,自回到了小院潛心調息、修行起來。

這一回隻修行到了次日早晨,靳世倫出門時候,日頭已升,看了天色生怕誤了時辰,一路緊趕慢趕才到了宗門校場。

到了校場過後,靳世倫意外見得久未露麵的傳功長老裴奕,正落在台上大聲唱名。

後者看起來雖仍是病懨懨的,但卻是中氣十足,說話時候好似黃鐘大呂,震得離得近的一些道行尚淺的弟子耳朵都有點兒生疼。

除了難得現身的裴奕之外,重明宗其餘諸位師長亦是都未缺席。

靳世倫甚至還望見了遠處搭建的高台上頭,立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其中一人看輪廓應是黑履師叔祖,至於剩下那位,卻不曉得是何方高人。

靳世倫趕來時候,裴奕才剛開始唱名,倒是不虞遭長輩訓斥。他匿蹤隱形潛入人群之中,不多時便就快步邁到了野瑤玲的身側。

後者看了他這動作卻笑,看了眼台上的裴奕,方才小心言道:“靳師兄這是作甚?我們這真傳位置實在顯眼,你便是再怎麼小心,長輩們也難看你不見。”

靳世倫聽過野瑤玲這話才反應過來是這道理,轉頭一看,卻見自家師父一雙小眼正鎖在自己身上,當即便就端坐座上,佯作合目調息。

“大師兄莫看了,世倫在斤縣做得不錯,斤縣尉前番還特意寫信來謝呢,莫要太苛待了。”袁晉在旁笑嗬嗬地打著圓場。

“我重明宗派誰過去相幫,斤縣尉敢不手書來謝?”康大掌門雖是如此在言,但卻也未再計較靳世倫這失期之過。

他將目光往遠處那座高台上頭稍稍一瞥,再開口講:“山公難得允了師叔與我所請,出來散散心,隻希望這回,莫讓他老人家看得太過掃興才是。”

袁晉聽得這話,也跟著皺起來了眉頭。

蔣青輕歎一聲:“常言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大師兄心頭舍不得二三子受苦,他們自難成器。”

蔣青這話卻令得康大寶頗為不滿,隻是後者也未發作。蓋因蔣青所言卻也不差,下一代弟子比起他們這代,卻是要差上不少。

段安樂已近四旬,可距離築基還差不少火候;靳世倫更是都已過不惑,而今卻還卡在練氣七層的門檻;

至於明喆、野瑤玲等人,雖然同為真傳,但勿論手段還是心性,都要比前麵兩者差上不少,便是在過後幾年修行到了練氣九層,距離築基,怕也要堪磨好些時候。未必能比靳世倫早些摸到築基門檻。

現在看起來,下一代的重明弟子中,或也就隻有康榮泉一人,能與蔣青一般,在不惑之前成就築基。

可是蔣青修行時候是什麼條件,段安樂這代重明弟子修行時候又是什麼條件?

康大掌門念及此處,心頭又歎一聲。

隻將目光放在了康昌懿那些年歲更小的弟子身上,依著後者現在的修行境況來看,成就築基當是與蔣青一般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消怎麼擔心。

但隻憑二靈根的資質能成就何等道基、能否爭一爭假丹道途,都也隻在未知之數。

“短時間內,宗門哪能儘出天才?”葉正文在旁看出了康大寶心事,言過之後,又勸慰道:“你興複宗門都還未到半個甲子,能有如此境況已算難得十分。

便算如馬家、單家這般的積年築基之家,也都有青黃不接的時候。我們門下隻這區區二三百弟子,其中都能有這麼一二個可望築基的。較之他們,不曉得何其有幸呢!”

葉正文這話確有道理,這道理康大寶也不是曉不得,但自己知道與旁人勸說,卻是兩種意境。

想通過後,康大掌門的目光便就又重新落回到幾名真傳身上,看了一陣過後,其心頭也在念道:

“是了,安樂與世倫不過是四靈根,能在如此歲數便就修行到這等境界,便算有宗門提供資糧以為助力,也算難得了。是我貪心、不該過分肖想才是。”

他方才想通,裴奕那頭也已唱好了名。他止了聲音,目光從校場上的弟子們身上一一掠過,目中便又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悲色。

但他眸中這絲悲色卻是稍縱即逝,便連康大掌門這等目力都未見得。

隻見裴奕長舒口氣,手中現起毫光,掌心上那枚名冊玉簡便就倏地散了開來。一片片玉牘次第有序地落入一個個重明弟子的手中。

隨之而來的,卻是這嘈雜之聲壓製不住。眾弟子們或是嗟歎、或是慶喜、或是驚訝、或是惶恐

裴奕穩坐台上,將場中這些表情動作儘收眼底,久未發言,半晌過後,方才開腔:

“言夠了便開始吧,此次大比除了不得蓄意害人性命、不得惡意重傷對手之外,並無有旁的規矩,某先將此次大比所設獎品再敘一遍:

此次大比得勝一場者,可得善功二十;

此次獲大比前二十名者,可得善功二百、中期法器一件、玉寶丹兩瓶;

獲大比前十名者,可得善功五百、上品法器一件、黃龍丹兩瓶;

獲大比三甲者,可得善功八百、極品法器一件、白露丹兩瓶;

獲大比頭名者,可得善功一千五百、極品法器一件、偽靈器一件、築基靈物一件;

除此之外,外門弟子入得大比前二十名者,可由長老掌門商酌,是否擢為內門弟子;內門弟子獲大比三甲者,可由長老掌門商酌,是否擢為重明真傳。”

靳世倫之所以如此焦急的趕回來自是有道理的,隨著裴奕每念一句,場中粗重的呼吸聲便就跟著此起彼伏響來一片。

獎品都珍貴十分暫且不講,隻那可因為大比名次晉升弟子身份的機會便了不得。

若說真傳們一個個都不好招惹,內門弟子們對於爭得三甲的位置,心頭也難有什麼想法。

但外門弟子們卻是不同,他們有好些人修行時候都算不得短,隻是因了突破中期修為的時候年紀已逾四旬,這才隻能背得一個外門弟子的身份鬱鬱十分。

如杜青、魏古這樣的積年修士,入得宗門比起許多內門弟子都要早上許多,修為也不見得會弱上什麼。

加之他們年歲也大、陣仗經驗也足,真要與門中這些未見過幾回血的雛兒鬥起來,甫一上了擂台便就已占了三分勝算,爭得前二十的機會也算不得小。

便算退一萬步說,哪怕隻勝了那麼一場,也有二十善功入手。這在尋常時候,便是那些資曆淺的內門弟子,怕也要耗費半年時間方能掙得。

他們這些無甚本事的外門弟子,便就更不曉得要耗費幾多時間了。是以對於此次大比,他們怎麼能不興奮?

乾勁十足的當然不止這些外門弟子,便是坐於台前,平日裡頭資糧不差的真傳們,也都一個個摩拳擦掌,難以自已。

與前麵幾次小比相比,這回諸位師長舉辦的大比所設的手筆自是大了許多。

畢竟過去每歲一次的宗門小比所設的獎品,最多也不過一二上品法器,或是等值的丹藥。

似康榮泉、段安樂這類過去在小輩中算得上是斷層人物的角色,若是不得空,倒也不會特意放下手中事或是修行進度出來比拚。

但這一回,若能爭得頭名,幾位師長可都連蘆花丹這類築基靈物都舍得賜下了。與之相比,本來也足算誘人的什麼三甲獎賞,卻就黯然失色,難有半點吸引力了。

康、段二人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與本來和氣十足的師兄弟們中間,似是陡然多出了一層無形的隔閡。

這感覺倒是稱不上難受,隻覺有些怪異,令得他們大感不爽。

點將樓上的袁晉見了此幕,卻是與下頭的小輩們反應相左。

他臉上笑容又盛一分過後,方才言道:“還是老三的主意高明,將頭名的獎賞設得高高的,這大比的氣氛不消我們招人鼓吹,照舊能夠熱絡起來。”

被點了名的蔣青隻跟著點了點頭,淡聲言道:“修行人便是要爭要搶,既然要參加大比,自都該存著奪取頭名的性子。若還跟過去幾回小比上頭那和和氣氣的模樣,半點凶性都無,將來便更無出息了。”

沒被點到名字的康大掌門雖然聽得不爽,卻也不得不承認蔣青所為確實有效。

說來這回小比的大半法器都是從蔣青儲物袋裡頭抽出來,交由袁晉跟著幾個費家器師一道修複的。他康大寶都未出錢,自難硬氣什麼。

眼見得葉正文故意朝自己看來,麵生揶揄之色,康大掌門麵上稍有些掛不住了,當即催了裴奕一聲道:“裴師弟,時辰差不多了,快開始吧。”

後者趕忙應道,短短幾息之間,手中靈決數變。

隻聽得一陣轟隆聲過後,校場旁邊那五座足有五丈高矮的青玉擂台上頭陣法便次第開啟,隨著裴奕令旗一揮,葉正文、袁晉、蔣青、張清苒、袁夕月五名築基便就各自落於一座擂台之上。

這一回重明宗拋去那些還在育麟堂中的弟子,還有二百九十五人報名參加此次大比。

這自不是全部的弟子人數,畢竟總有些修士就是不擅鬥法,覺得自己便是上了擂台也隻是自取其辱。還不如就在下頭輕鬆觀戰,說不得要比上去過後、遭人三兩招踢下擂台學到的東西還要多些。

這一回重明宗大比未做預選,抽簽都隻隨緣。但這大比前兩輪,卻無有靳世倫這些真傳弟子的事情。

這也算不得什麼優待,隻是前兩輪參與人數算不得少,裴奕也需得人幫忙維持場中秩序罷了。再者說,這對於場中的其餘弟子,應也算得好事。

靳世倫將撥給自己分管的師弟們帶到擂台下後自不可能乾坐著,也與他們一樣,將目光投到各個正熱鬨十分的擂台上去。

頭一批擂台比試無甚看頭,要麼是兩個練氣二三層、不到舞象之年的雛兒施著將才入門的低階術法隔空亂轟;

要麼便是有內門弟子運氣不錯,匹配到了實力孱弱的外門師弟,都未給後者太多表現機會,便就摧枯拉朽的結束了比試。

這等場麵,自是難給靳世倫留下什麼印象。

隻是第二批弟子上過擂台之後,他卻在其中尋得了兩個頗為熟悉的身影同處一陣之中。

“見過莫師兄!”康昌懿拱手抱拳,行禮時候一身寶光凜凜,晃得其對麵的莫苦都有些睜不開眼。

未想到簽運如此不濟的莫苦見得此幕,也隻得在麵上浮出苦笑。

他卻不曉得自己實是倒黴透頂,這麼多道行低的重明宗弟子遇不著,上來便將這場中唯一一個隻算得半個重明弟子的康昌懿遇見了。

莫苦未有在心頭歎氣太久,隻是抱拳回禮,恭敬言道:“見過康師弟!”

“莫寒暄了,速速開始,後麵還有好些弟子等著呢!”守在此擂做主裁的蔣青連聲催促,對於這檔子還未開打便就已曉得結局的比試,他可不願意讓雙方在台上耽誤工夫。

“是!”一老一少兩名弟子同時應聲,各施手段。

彆看莫苦都快七旬的人了,修為卻才止修行到練氣五層。

若不是他資格算老,入門都已近三十年,貴為掌門長子的康昌懿,可都未必會識得他這麼一號人物、尊他這外門弟子一聲“師兄”。

但見得康昌懿祭出一柄上品法器級彆的三叉長戟,輕輕一劃,三道青色流光便將莫苦那不曉得攢了多少年才購置得的中品盾牌輕鬆掀翻。

後者都未來得及反應什麼,隻覺一股勁風襲來,撞得他雙眼發疼,痛得他下意識地合上雙目。後麵再睜開眼的時候,便就又覺得脊背發寒。

三叉戟上那三根小枝正橫在他雙眼以及眉心前麵半寸,若是生死相鬥,隻這一個照麵,他這就已經遭掀翻了腦殼、沒有命在了。

“康昌懿勝!”蔣青麵無表情地淡漠言道。

“承讓了,莫師兄!”二十善功入手,康昌懿麵上也未有什麼喜色出來。

莫苦麵上苦笑更苦,拱手抱拳,澀聲言道:“師弟玄功高絕,莫苦自愧弗如。”

“師兄過譽了,師弟我”

“都說了,速速下去!”蔣青板著臉將還在做謙辭的康昌懿連帶著還在苦笑的莫苦一並轟下了擂台,喊了下一批比試弟子登擂。

二人下擂過後,一旁的靳世倫也來打招呼:“莫師兄這回簽運不好,若是晚些遇到懿哥兒,說不得憑你攢下來的身家,還能勝個幾場的。”

莫苦沒有將靳世倫這勸慰之言當真,隻摸出來一把品質不一的一階中下品符籙出來言道:“幸好康師弟勝得快,未讓我心存幻想。若不然,師弟我把這花高價買來的符籙可就白白浪費掉了。”

“浪費不了,現在大比頭一輪都還未結束呢,師兄你在場子裡頭抬些價錢賣出去就是了,說不得還能賺一筆呢。”

靳世倫在重明小樓那幾年可不是白待的,生意經比莫苦這隻曉得埋首於稼檣上的老實人強過不曉得多少。話音方落,便就見得莫苦眼神一亮,拱手道謝過後,彆過二人,往人群中擠進去了。

待得莫苦離開過後,靳世倫才與康昌懿開口言道:

“莫師兄修行得不算順遂,又有稼檣事情一直分心,如此看來,他當是以為自己八十五歲之前怕是難突破到練氣七層了。若不是實在不想脫離宗門,以他心性,怕也不會來參加這回小比。”

後者聽得也是唏噓,他倒不是因了自己在擂台上勝了而覺愧疚,隻是在想了想後方才言道:“若真如此,那屆時師弟便幫莫師兄多置些靈田、再去巧工堡尋修明世兄好生打造幾具機傀送過去便是了。

聽說莫苦師兄雖有頗多小妻,但一直無有正妻,想來還是存著要迎一坤道的心思。我阿娘院裡頭有不少外院女使年過四旬,已成老婦、顏色漸衰,倒也可與莫師兄牽線問一問。”

靳世倫聽得笑了笑,自家師父這長子考慮得還真是周道,還卻是個大方性子,不類其父

不對,這話卻是說岔了。

自己師父雖然克勤克儉,但對於門下弟子從來都能稱得大方。若不然,隻靠他們這些弟子各自埋頭苦修,哪能修行得這般順遂?

康昌懿雖是汗都未出一顆,但也還是需得準備下輪比試,省得陰溝裡頭翻船,回去吃了康大掌門的教訓。

靳世倫自己也有事做,也不多談,又回了人群中維持秩序。

在擔任主裁的五位尊長連聲催促之下,首輪比拚很快便就結束,康昌懿也很快便迎來了下一個對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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