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都要這樣對我！”顧朝蜷縮在地上，絕望至極。
身後早已什麼聲音都沒有，河邊偏僻，周圍也沒有幾個人。
遠處走來一個老婆婆，推著一輛獨輪車經過。
獨輪車上空蕩蕩，放著幾件衣服。
看見河邊有個光溜溜的少年，她沒有多想就走過來，在車上拿起一件麻布衣遞給他。
“孩子，先穿上吧！”她道。
顧朝紅著眼抬眸，心中的絕望和憤怒、不甘剛要宣泄，那句‘管你啥事’剛要出口，卻撞進一雙慈祥的眼睛裡。
他愣了片刻，沉默的接過衣服，默默穿上了。
就在剛剛，他幾乎要徹底放棄自我，破罐破摔的想光著走出這條街，把自己徹底當成瘋子，從此就這樣如爛泥的活著。
此時再穿起衣服，他竟莫名掉下眼淚來，眼淚簌簌而落，他一聲不吭的擦掉。
老婆婆歎氣，想了想說道：“孩子，雖然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但還是要好好生活下去啊。”
顧朝哽咽著說道：“你懂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你什麼都不懂。”
老婆婆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說道：“人剛出生的時候不也什麼也沒有嗎？衣服也沒有，什麼都沒有，到最後死的時候也什麼都帶不走，人來世上一遭就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去，所以彆怕哈，什麼都沒有也彆怕。”
“就當是你重新出生啦。”
顧朝愣了愣，‘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去’這句話還能這麼說嗎？
他看老婆婆彎著腰，吃力的推著獨輪車要走，下意識問道：“你要去哪裡？”
老婆婆道：“幫人家拉點苦力活，賺幾個吃飯錢。”
顧朝皺眉：“你不修煉嗎？”
老婆婆解釋了幾句，原來她隻是一個凡人，沒有什麼靈根，身體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強度，從小就靠給各家酒樓送東西做苦力活著。
“不過今天很好，一個善良的小姑娘給了我一大袋金子，今天幫雇主拉完這一單我就可以養老休息了……”
她說著看了看顧朝，想說什麼，不過想起自己答應了那個小姑娘不會多說一句，也就沒有說了。
她太老了，這輩子什麼都經曆過，看見過很多人。
眼前這個孩子心氣太高，要是知道此時得到的幫助是彆人特意囑咐的，估計會把衣服扔了。
顧朝沒有多想，沉默的幫她推起獨輪車。
這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幫老婆婆推了一大車獸骨、獸皮和一些處理好的獸肉，腥臭味熏得他想吐，來回兩趟倒是不怎麼吃力，因為他有八級的修為。
但是相較於老婆婆，他身高很高，推著獨輪車要彎著腰，半天下來腰疼得要死。
送完最後一輪，他賭氣的把獨輪車一扔，發脾氣道：“不乾了！什麼鬼東西！這是人乾的事嗎？”
普通的木板獨輪車哪裡經得住他這修煉過的力氣，一下子就散架了。
顧朝一愣：“我，我不是故意的。”
老婆婆擺擺手：“沒事，這老夥計早就要散架了……”
她彎下腰，慢慢的把散架的獨輪車撿起來，拿繩子慢慢的綁著。
顧朝頓時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可也不能怪他，這活實在太累了。
隻是這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心底無名的羞惱讓他轉身就走，今天他就是有病，莫名其妙來吃這苦頭！
幫老太婆拉了兩輪貨，算是還她這件衣服的錢了。
反正她也說今天是最後一單，以後也用不上獨輪車了……
顧朝想著這些，轉身已經走遠，但最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
昏暗的夜色中，老婆婆推著顫顫巍巍的獨輪車，孤獨的走在小巷子裡，她的背影顯得無比淒涼。
顧朝抿唇，最終轉身回去，一把將她端到獨輪車上，自己推著她往前走。
老太婆嚇了一跳，趕緊抓緊獨輪車的木板，正要說什麼卻聽顧朝說道：“住哪裡？往哪走？”
老婆婆笑了，一邊給他指路一邊說道：“你晚上要是沒有地方去，不嫌棄就在我家裡住一晚吧！”
顧朝冷哼：“就不怕我殺了你，搶占你的房。”
老婆婆笑眯眯的，說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是個善良的孩子。”
“再說了，我也老了，你要真殺了我搶房子那就搶了吧，你還有很長的歲月要走，而我沒幾年可活了，房子死不帶走，能給你提供一個落腳地也是好的。”
顧朝徹底愣住了。
第一次有人說他善良，他……他覺得心底怪怪的，有點可笑。
而且，他一個陌生人，老太婆竟能說出這樣的話，真不怕房子被他搶？
顧朝恍惚想起前世他爸媽離婚的時候，他和爸爸、爺爺奶奶姑姑、兩個弟弟為了爭搶媽媽的房子和財產，眼珠子都爭紅了。
再到後來他身邊什麼人都沒有了，他去爭撫養費，全網都嘲笑他破防哥、白眼狼。
為了一點錢，他鑽牛角尖鑽得失去了自尊、失去了親媽、失去了一切。
顧朝發呆的時候已經到老婆婆家了，這個房子很簡陋，說是房子，其實是兩個大宅院之間的牆瓦抵觸在一起，老婆婆自己建了兩堵牆一個門，便算是她的家了。
“兩邊宅院的這個地方都是偏僻的地方，兩邊宅院主人心也挺善的，所以準許我住在這裡。”老婆婆樂嗬嗬的拿鍋洗米煮飯。
顧朝嗤笑一聲：“怪不得不怕我搶你房子。”
就這破地方就是彆人施舍的一小片牆角，也好意思稱作是家。
老婆婆說道：“這人啊，吃再多也就一碗飯，睡再好也就一米床，房子再多也隻住一間，但是想要的多了，人就痛苦了。”
顧朝沉默的坐著，也不知道上去幫忙煮飯，直到一碗微微發黃的、像是飯一樣的東西放在他麵前。
他肚子確實餓了，拿筷子挑了一口吃下，原以為很難吃，卻也還好。
這天晚上他就住在這屋簷下，還能看見天上的星星。
顧朝手臂枕著腦袋，想了很久。
好像真的什麼都沒有之後，反而什麼都無所謂了。
顧朝自暴自棄的想，他也不想修煉什麼了，去萬獸森林太危險，他根本打不過那些妖獸。
在天府城裡倒是可以去買妖獸內丹修煉，可一枚內丹得多少金幣，他去哪裡要那麼多錢一直修煉下去？
沒有家族依靠，他又不想投靠彆的家族，人在屋簷下怎麼都算沒尊嚴。
他到底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