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隻剩下了歐陽鋒、黃藥師兩人。
就在一刻鐘前，城頭方向傳來了號角聲，黃蓉說當是蒙軍前鋒到了，戰事將啟，遂匆匆離去。
黃蓉離去後，黃藥師起初還一副鎮定自若模樣，可漸漸就變得有些煩躁，總會情不自禁望向城頭方向。
在這裡當然什麼都看不到。
“你在擔心？”歐陽鋒笑問。
“我擔心什麼？那又不是我的女兒。”
黃藥師輕哼一聲，頓了頓，又忍不住說道：
“這個蓉兒的夫婿真是太不像話，妻子都身懷六甲，居然還將她留在前線城池，不送她去後方安全地方。將來我女婿要是敢這樣，腿都給他打斷。”
歐陽鋒好笑道：
“你怎知是她夫婿不想送她走，而不是她自己強要留下來？她若執意留下，她男人難道還能打斷她腿強送她走？”
黃藥師兩眼一瞪：“他敢！”
“是啊，他不敢，更舍不得。”歐陽鋒笑道：“但你也用不著擔心，就像蓉兒說的那樣，蒙古軍再強，敢來碰襄陽，也隻是以卵擊石，有來無回。”
黃藥師奇道：
“你為何這麼有把握？”
“因為襄陽有飛龍。”
歐陽鋒笑道：
“雖然隻有一頭飛龍，但對付蒙古大軍，已是綽綽有餘。”
“飛龍？”黃藥師果然放鬆下來，“既有飛龍，那便該造反。先滅蒙古，收複中原，再攜收複中原的威望，南下滅宋，統一天下。”
歐陽鋒頷首：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蓉兒夫君有點死腦筋，怕是不會這麼做。”
見黃藥師又要瞪眼，歐陽鋒笑道：
“稍安勿躁。蓉兒夫君雖然死腦筋，但她女婿腦子卻是靈得很。”
“女婿？”黃藥師又是一怔：“蓉兒不是還懷著嗎？怎就有女婿了？”
“她已經有個大女兒了。”歐陽鋒微笑道：“早兩年，就已經嫁給了青梅竹馬。要不要去瞧瞧蓉兒的夫君和她女兒、女婿？”
黃藥師本想矜持一二，可聽著城頭一陣緊過一陣的戰鼓聲，終是忍不住重重一點頭：
“去看看！”
於是二人又到了襄陽城上。
宋軍麵對蒙古攻城，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堅守城池，很少有出城野戰的。
但郭靖卻是帶兵出城，在城外擺開陣勢，與蒙軍正麵對陣。
黃蓉則在城門樓上，居高臨下觀察戰場形勢，隨時以金鼓旗號作出指揮。
歐陽鋒與黃藥師來到城上時，城外兩軍已經接戰，正戰得熱火朝天。
“那就是蓉兒的夫婿郭靖。”
歐陽鋒伸手一指，黃藥師舉目望去，就見一個騎乘著一匹極高大神駿的紅馬，披掛重甲，手持鋼矛的猛將，隻帶數騎，在蒙軍騎隊中左衝右突，所向披糜。
其矛術簡單淩厲，每出一擊，必能帶走一個蒙騎。有蒙騎向他突施冷箭，他單手持矛，隨手一撥，矛頭彈抖間，竟將箭矢原路撥回，反將放箭射他的蒙軍神射手放翻在地。
看著那猛將人馬合一的騎術、精湛淩厲的矛法，黃藥師也不禁微微頷首：
“功夫了得！好像還練了虎魔煉骨？”
“我此前來過兩次，給了蓉兒幾本秘籍。郭靖本就練了九陰真經、降龍十八掌，又練了虎魔煉骨、虎豹雷音、乾坤挪移，武功自然異常了得。縱是不用他那‘大力’異術，也是天下無敵。對了，他還是江南七怪的親傳弟子。”
“……”黃藥師有點無語。
“七怪被這個世界的歐陽鋒，和你那外孫女婿的老爹，殺得隻剩柯鎮惡。哦，還有一個，是被這個世界的黃藥師徒弟殺的。”
“……”黃藥師更是無語。
良久才抽了抽嘴角，說道：
“這個世界……唔，恩怨糾葛有點出乎意料。”
“是啊，頗為出人意料。”
“還是我們的世界好。”
“不錯。”
“那小子身邊的幾員小將也還了得，他們哪個是蓉兒女婿？”
“都不是。”歐陽鋒道：“其中兩個，是蓉兒和郭靖的弟子，內功天賦慘不忍睹，不過勝在體格健壯，皮實耐操，所以後來主攻虎魔煉骨、虎豹雷音等煉體功夫，如今也算是練出來了。還有一個女娃，正是蓉兒的大女兒郭芙，內功天賦也不大行，所以也是主練外功。”
黃藥師凝目細瞧，果然看到郭靖身後數騎中，有一個手持長槍的重甲小將，生得眉目如畫，與蓉兒很有幾分相似，其身手相當淩厲，長槍勢大力沉，槍出如龍，手下也無一合之敵。
“倒也生得乖巧。”黃藥師滿意頷首，“功夫也還不錯。”
歐陽鋒心中暗笑，你若是知道郭芙的腦子，恐怕對她就喜歡不起來了。
當然，這個世界線的郭芙，因著小時候就去了洞天福地，直麵瓦雷利亞人和飛龍的威脅，並未被寵壞，反而被父母嚴厲管教，腦子雖然不夠聰明，但性子倒是不錯，遺傳自郭靖的堅韌頑強算是被激發了出來。
在洞天福地時，她小小年紀就曾隨父母上過戰場，跟瓦雷利亞人的仆從軍交戰過，也曾親自手刃過不少敵軍。
那時候她就敢在飛龍龍焰威脅下與敵交戰，如今功夫更加高強，敵軍也沒有飛龍那樣的大殺器，跟著父親衝鋒陷陣更是不在話下。
黃藥師看了一陣，問道：
“蓉兒的女婿又在哪裡？”
“他就是這世上唯一的龍騎。”歐陽鋒道：“龍騎當然要出現在最關鍵的位置。看，飛龍出現了，蒙軍主將要完。”
黃藥師抬首望去，就見高空之中，一個小點倏地鑽出雲層，向著十多裡外，蒙軍大後方俯衝而下。
歐陽鋒心中默道：
“這一次蒙軍主將，似乎是忽必烈……若楊過騎龍噴死忽必烈，那蒙元是不是就算提前滅亡了？”
正思忖時。
那已接近地麵的飛龍，驀地噴出一道橙紅龍焰，宛若一口從天而降的烈焰長劍，狠狠劈落地麵。
距離太遠，看不清龍焰究竟噴中了什麼，但隨著飛龍在那邊縱橫往來，不斷噴吐龍焰，大規模的混亂，肉眼可見地從後方波及到前陣。
蒙軍軍陣開始混亂，繼而演變成崩潰。
城頭的黃蓉立刻下令擂響戰鼓，吹響戰號，揮舞戰旗，發動了總攻號令。
“隨我衝鋒！”
郭靖高舉鋼矛，發出一道震動數裡的長嘯，帶著騎兵開始衝鋒，郭芙、武修文、武敦儒緊隨他左右。
襄陽軍步陣也開始了推進，同時襄陽城門大開，準備就緒的武功高手們蜂擁而出，開始追殺——武功高手若非久經戰陣，在正麵戰場上，並不如訓練有素的銳士悍卒好使。但在追亡逐北，擴大戰果之時，他們也能發揮出奇效。
畢竟武者的機動力、持久力，都要遠遠高過普通士卒。
看著蒙軍兵敗如山倒。
看著飛龍不斷噴射龍焰，將一個個試圖穩住陣腳的蒙軍將領轟殺，愈發加劇蒙軍的混亂恐慌，看著郭靖帶著襄陽大軍追亡逐北，大殺特殺，黃藥師不禁長長出了一口氣，頷首道：
“此戰大勝了！有飛龍在，蒙軍不說被殺個片甲不留，也絕對逃不出多少。”
歐陽鋒笑道：
“現在可放心了？”
黃藥師輕哼一聲：
“我何曾擔憂過？”
看一眼兀自在城上不斷發出各種指令，為追兵提示追殺方向的黃蓉，黃藥師沉默一陣，說道：
“戰事結束後，便帶這個蓉兒去見見阿蘅。”
“好。”
“這個世界的歐陽鋒不像話，黃藥師也不像話。”
黃藥師冷聲道：
“居然讓妻子早亡，讓女兒從小沒有娘。女兒女婿守城，老家夥懂得那麼多，也沒說來幫襯一手，隻顧自己逍遙……”
歐陽鋒笑道：
“不同的命運，造就了不同的性情。這個世界的歐陽鋒陰狠毒辣，黃藥師則是更加偏激憤世……東邪西毒，都不是什麼好人。”
黃藥師讚同頷首，可又覺著有些彆扭，乾咳一聲，說道：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先回去了。”
“不去和你女婿、外孫女、外孫女婿見一麵嗎？”
“懶得見！天工院已經製出了蒸汽機初號機，今天本來是要去看蒸汽機試機的，結果卻被你拉來了這邊……走了！記得戰事結束後，帶蓉兒去洞天福地裡的桃花島。”
三年前，黃藥師在瀛州島的一座大湖裡，找到了一座風光秀麗的湖心島，在島上建了莊園，種了桃花，依然取名桃花島，作為他與馮蘅的逍遙窩。
可惜他國事繁忙，一年到頭都難得去一趟桃花島。
“現在已經是通天仙界了。”
歐陽鋒提醒。
“叫慣了，懶得改口。”
黃藥師隨口說著，打開青銅大門，經通天仙界中轉，回主世界去了。
隨著襄陽軍越追越遠，黃蓉也不能再隔空指揮，正要出城參戰，忽然看到了歐陽鋒。
“世伯！”她趕緊過來招呼，見歐陽鋒獨自一人，不禁問道：“他……世叔呢？”
“他先回去了。”
見黃蓉臉上流露出一抹失望，歐陽鋒含笑說道：
“他會在洞天福地等你。戰事結束後，你可隨我去洞天福地裡的桃花島，見一見馮蘅。”
黃蓉頓時展顏一笑，眼中滿是期待。
……
妖魔世界。
白雲禪師渾身脫力地靠在一塊破碎的岩石上，身上傷痕累累，金血斑斑。
前方一頭體型龐大，卻肢體殘缺的骸骨屍魔匍匐在地，惡毒地盯著白雲禪師，發出不甘的詛咒：
“老和尚……陰陽失衡，人間失道，這天地，遲早沉淪幽冥！殺了我，還會有新的鬼王！你殺不淨妖魔，也救不了世！甚至連你自己，哪怕修成羅漢金身，也永遠不得超脫，遲早要墮入無間煉獄，永世沉淪！”
白雲禪師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到了無間煉獄，貧僧正好普渡冤魂。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話音一落，一道金光穿透陰暗雲層，落在白雲禪師身上，他身上霎時大放明光，渾身傷口倏忽痊愈，同時道道陰冷劫氣自他身上散逸而出，給那從天而降的金光煉化一空。
隨後，就在那垂死的骸骨屍魔震驚注視下，白雲禪師宛若脫胎換骨一般，通體變得琉璃無瑕，腦後亦綻出一輪燦燦佛光。
“這……”
連白雲禪師自己都震驚莫明。
此方天地，陰陽失衡，人間失道，超脫之路早已斷絕，哪怕修成羅漢金身，也要沉淪苦海，不得超脫。
他原本已沒有任何指望，隻盼能在有生之年，多降伏些妖魔，為這風雨飄搖、妖鬼橫行的人間道多延續一些氣數，可沒有想到……
竟有接引之光從天而降！
這是哪裡來的接引之光？
他並未感受到佛國氣機，可那純淨無匹的接引之光，煉淨了他身上源自這方天地，令他隻能隨天地一道不斷沉淪的劫氣，並牽引著他，向著那未知之處“飛升”而去。
當白雲禪師在那純淨神聖的“接引之光”牽引下，越升越高，越去越遠，那骸骨屍魔發出一聲極度憤怒不甘的低吼，元神徹底崩潰。
……
雙龍世界。
終南山，一座小小道觀中。
一道天光自星空中垂落下來，籠罩在道觀之上，一位老道自道觀之中冉冉騰起，順著那天光牽引向著星空升去。
正是寧道奇。
他殺力雖稍顯不足，但境界卻是極高，自當年蜀中戰神殿盛會，一睹戰神圖錄，又與歐陽鋒、宋缺、石之軒、四大聖僧等諸強論道之後，他境界愈發高深莫測，閉關數年，終於引得天光垂降，將他接引去某個莫明所在。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宋缺與石之軒對戰於宋家山城，兩人一記全力對撼，虛空為之震蕩，有天光自莫明處衍生，將二人籠罩在內，天光散後，二人消失無蹤。
琉球。
單美仙、單婉晶正指揮眾弟子將家當悉數裝船，準備開船搬家，突然一道天光從天降，天光之中，一位修長婀娜，麵籠重紗的白衣女子，足踏海麵款款行來。
雖然與對方有過一道屠龍，乃至並肩夜襲歐陽鋒的情誼，但單美仙對她還是很沒好氣，皺眉道：“你來作甚？”
祝玉妍嫣然一笑，夜空般深邃的美眸之中，似有點點星辰閃爍：
“奉公子之命，前來接引東溟派搬遷。”
“我又不是不會開門……”
單美仙嘀咕一聲，卻並未拂祝玉妍好意，任憑她揮袖打開一道巨大的青銅門戶，將東溟號等幾艘大船一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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