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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星腳踏淩波微步,身姿翩躚,裙袂飄香。
她應下了歐陽鋒的要求,要去挑戰她的姐姐邀月,不過在此之前,她須得先熟悉一番於她來說,堪稱全新的手足。
走了半晌淩波微步,憐星又招呼歐陽鋒一聲,歐陽鋒起身掠入廳中空地,也步踏淩波,與憐星彼此追逐,偶爾錯身而過之時,出手飛快地交招幾招拳掌擒拿。
畢竟不是幻境,兩人都收著力,即便如此,兩人偶爾拳掌碰撞之時,散逸的勁風仍將廳中壁畫震得嘩嘩顫動,像是遭了大風席卷。
足足練了小半個時辰,憐星方才停了下來,活動著手腕腳踝,對著歐陽鋒嫣然笑道:
“差不多已經熟悉了。”
“可以去挑戰你姐姐了?”
聽歐陽鋒這一問,憐星眼中又浮出忐忑猶豫:
“姐姐練功心無旁鶩,即使境界相當,她功力卻一直比我深些……”
歐陽鋒淡淡道:
“你是有些分心,但你有通天靈種輔助,又練了‘易筋鍛骨篇’,我不信你功力不如邀月。你還練了‘淩波微步’,輕功當也當超過了她。你還練了進階後的‘彈指神通’,還將‘白蟒鞭法’融入了你的‘流雲飛袖’之中,還和我交流過無數種武功……你現在手足痊愈,已補足了缺憾,我相信你定能勝過邀月。”
“但是,但是……”
憐星手指捏著衣袖,神情糾結:
“姐姐練武的天賦比我強,等閒武功她看一眼便可學去,即使高深絕藝,她以‘移花接玉’摸清對手的行氣路線之後,也可當場學去。任何武功在她麵前都沒有秘密,再普通的武功,在她手下也能化腐朽為神奇……要不我再練上兩年,等明玉功晉升第八重了,再去挑戰姐姐?”
說著,看向歐陽鋒的眼神,變得楚楚可憐,滿是祈求。
歐陽鋒知道,邀月給憐星留下的陰影實在太深。
這起源於童年,又在成長過程中不斷加深的陰影,絕不是那般輕易便可打破的。
哪怕醫好了憐星手足的殘疾,可她心中那因邀月而起的殘傷,依然未曾治愈。
但越是這樣,便越要逼她打敗邀月。
隻有擊敗邀月,憐星才能徹底衝破心中陰影,自心靈層麵徹底擺脫邀月的控製,從此脫胎換骨,煥然一新。
當下歐陽鋒凝視著憐星,神情變得冷酷淡漠,甚至散發出一絲絲那生殺予奪、汝命由我的殺伐氣韻,語氣也變成了“西極龍王”的冷硬霸道:
“你若不去挑戰邀月,我便去打殺了她。我的武功,已經比上次與你見麵時更強,我若決意殺她,邀月活不下來。”
憐星一怔,“你,你說真的?”
歐陽鋒淡淡道:“我說到做到。”
憐星眼神微變。
她已感受到了歐陽鋒那冰冷凜冽的殺伐氣機,確信了他的認真。
憐星抿了抿唇,輕聲道:
“雖然姐姐小時候傷害過我,讓我殘疾多年,若沒有遇上你,可能便是終生殘疾,但我其實並不恨她。我隻是……隻是有點怕她。”
不是有點怕,是很怕,很怕她。
所有的移花宮弟子,都怕極了邀月。
“怕她,便去打敗她。打敗了她,就再也不會害怕她了。”
歐陽鋒盯著她的雙眼,淡淡道:
“你出手,或是我出手,選擇權在你。”
憐星知道,若歐陽鋒出手,那姐姐邀月恐怕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她扁了扁嘴巴,輕哼一聲:
“虧你還是我的青梅竹馬,第一次現世相見,就對人家如此咄咄逼人……”
歐陽鋒不說話,隻靜靜看著她。
憐星受不住他的眼神,一甩袖子,“好啦,我去挑戰姐姐就是!”
說完賭氣似地轉身就走。
歐陽鋒無聲一笑,背著雙手悠然跟上。
下樓時,憐星故意將腳步踏得很重,把樓梯踩得嘭嘭直響。
腳好了,就是這麼任性。
歐陽鋒則落足無聲,步履悠然。
直至下到一樓,出了大門,看到四周那雲霞似的錦繡桃花,憐星才忍不住回頭看了歐陽鋒一眼,說道:
“好看嗎?”
歐陽鋒環顧四周,微微頷首:
“不錯。”
“都是我親手移植的。”
憐星唇角含笑,放慢腳步,等歐陽鋒趕上她,便與他並肩而行,口中說道:
“現在整個移花宮,春天花期之時,就我這裡最漂亮。”
“夏秋呢?”
“夏秋有荷花。”
憐星轉過身,麵對著歐陽鋒,背著雙手步履輕快地退行,“移花宮外邊有座湖,我令弟子們種了許多荷花,還在湖中修了個亭子。夏秋之時,可在亭中賞荷采蓮。”
“聽起來很不錯。”
“可惜現在沒到荷花花期,不然便帶你去湖中遊玩。對了,湖裡還有許多紅鯉,吃得肥肥胖胖的,很可愛呢。”
“好吃麼?”
“噫!那麼可愛的紅鯉,怎麼舍得吃它們?”
幾句話下來,憐星似乎已消了氣,又變回了那個純真活潑的少女,用天生稚氣脆嫩的聲音,不停與歐陽鋒說著話。
不知不覺,二人已踏著小橋,過了環繞繡樓的清溪,又步入桃林小徑,行在那團團彩雲似的桃花之畔。
“從這裡,一直到後山,都是桃林。後山還有好大一片竹林。竹林深處有條小瀑布,旁邊有個小亭子,是我和姐姐一起修起來的。盛夏時,我和姐姐常去那裡吃著零嘴,閒聊納涼……”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姐姐雖然霸道了些,但是,她是我唯一的姐姐。”
看著憐星那燦爛明豔,又如孩童般純真稚氣的笑臉,歐陽鋒心中感慨:
你珍惜她,她卻未必珍惜你。必要時,甚至可以親手殺死你……
但這些話,說出來憐星也不會信。
於是他便隻是搖了搖頭,說道:
“隻要你能擊敗邀月,我便不會殺她。”
憐星小聲道:
“可是萬一……萬一我被她打敗了呢?”
歐陽鋒淡淡道:
“那我便打斷她的手腳,讓她也嘗嘗手足殘疾之苦。”
憐星心裡又一陣感動,但麵上卻氣乎乎鼓起了臉頰:
“你怎地這般不講理?”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歐陽鋒看著憐星,神情淡然:
“多年以前,你就曾說過,我可能會變成大魔頭。大魔頭可有講理的?”
他盯著憐星,語氣認真:
“所以,不想你姐姐被我傷害,你便隻能勝,不能敗。”
憐星輕哼一聲,彆過臉蛋,作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
可走著走著,又忍不住與他說起話來:
“你這次來,可以呆多久?”
“七天。七天後回去。”
“能帶我去你那邊玩玩嗎?”
“暫時不行。兩界通道雖已打開,但時空通道辟於混沌之中,並不穩定,有一種無形異力,隨時充斥在兩界通道之中,我身有靈寶庇護,可無懼那無形異力侵蝕,但我之外的活物則禁受不起。”
所謂“無形異力”,似乎是某種源自混沌虛空的輻射,對活物,尤其是血肉生靈,有著極強的殺傷力。
歐陽鋒有“通天寶鑒”護體,可以不懼那種不知名的輻射,但其他人卻承受不起。而歐陽鋒現在也沒法主動催動通天寶鑒,使寶鑒威能外延,覆蓋到他人身上。
因此想要攜帶他人通行兩界,要麼等到兩界通道隨著時光流逝,變得更加穩固堅韌,將那不知名輻射徹底排斥出去,要麼等“通天幻境”徹底化虛為實,變成真實洞天,屆時便可將生靈收入洞天之中,得通天寶鑒庇護。
但無論哪種方法,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夠達成的。
聽他大致解釋一番,憐星眼中浮出一抹遺憾,但很快又嫣然笑道:
“暫時不行也無所謂,反正你隨時可以過來,比起從前,每月隻能在幻境相會十二時辰,已經好上太多啦!”
歐陽鋒微微頷首,“確實好了太多。”
正說時,忽地望見幾道女子身影,正在桃林之中練劍,卻是兩人早已走出憐星劃定的“禁區”,遇到了移花宮弟子。
那幾個移花宮弟子也發現了憐星與歐陽鋒,趕緊停下練功,衝著憐星行禮:
“拜見二宮主。”
拜完憐星,又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歐陽鋒,眼裡滿是驚訝好奇。
倘若是邀月與歐陽鋒走在一起,這些移花宮弟子定會把頭低得死死地,眼觀鼻,鼻觀心,連多看歐陽鋒一眼都不敢。
因為邀月自修成明玉功第七重之後,性情愈發霸道,規矩愈發嚴苛,手段也漸漸酷烈,移花宮弟子在她麵前,都得打起十二分小心,否則動轍得咎。被罰鞭刑、水刑、毒刑、苦役都是輕的,趕上邀月心情不好時,因小罪被殺都有可能。
而憐星雖也練成了明玉功第七重,但性子沒什麼變化,仍是從前那般純真良善,因此麵對憐星時,移花宮弟子們就要輕鬆許多。
不過再是純真良善,憐星也是二宮主,見幾個弟子打量歐陽鋒的眼神隱有異色,當即輕哼一聲,作出威嚴模樣:
“你們很閒的嗎?還不趕緊練功!”
幾個弟子趕緊行了一禮,裝模作樣練起劍法。
直至憐星帶著歐陽鋒遠去,幾個弟子又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地八卦起來。
“那位公子好生俊朗!”
“他是從哪裡來的?怎從來沒見過?”
“五官有些西域特征,莫非是昆侖派弟子?又或是天山派的劍俠?”
“嘻,二宮主與他好像甚是親近。莫不是要招婿了嗎?”
“怎麼可能?大宮主都沒招婿呢,二宮主又豈敢在大宮主之前招婿!”
“噓,不要命了嗎?敢提大宮主……”
另一邊。
歐陽鋒也在問著憐星:
“這些移花宮弟子,都是些什麼來曆?”
“多半是自小收養的孤女。”
“移花宮禁止收錄男弟子麼?”
“門規倒也沒有明令禁止收錄男弟子。隻是移花宮許多武學,更適合女子修煉,因此不收男弟子。”
“移花宮也不禁止男子往來?”
“移花宮是武林門派嘛,自不會禁止男子前來拜訪。隻是等閒男子,除非是極有名望的武林名宿,否則很難獲準進入移花宮內部。普通訪客,隻能止步於宮門外的迎賓堂。”
然而武功一般的大帥哥,也可以進入移花宮內部。
歐陽鋒心中默道。
之後一路,又遇上了幾撥移花宮弟子,反應和先前遇上的幾個移花宮弟子一樣,對憐星並無失禮,但又敢好奇地打量歐陽鋒。
“二宮主,這位公子是誰呀?”
一個年紀不過**歲,性子活潑的小姑娘,還這麼詢問憐星。
對這麼小的弟子,憐星倒也沒有故作威嚴,淡淡回答:
“他是我好友,名叫歐陽鋒。你們叫他歐陽公子便是。”
“原來是歐陽公子。歐陽公子是哪一派的高足?昆侖嫡傳?還是天山劍士?”
“問這麼多作甚?今日功課作完了嗎?還不趕緊去練功!”
打發了幾個好奇的小姑娘,憐星終於帶著歐陽鋒,來到一座山洞之前。
山洞門口並無守衛,隻佇立著一座石門。
石門牆角隱見霜痕,即使站在丈許開外,亦能感受到一股逼人寒意。
“這是‘地寒窟’。深六十餘丈,最深處寒意刺骨,滴水凝冰,普通人在裡麵呆上半個時辰,就要被凍成冰雕。”
憐星看著石門,神情複雜:
“姐姐自晉入明玉功第七重後,便常來此地,於地寒窟最深處閉關。最長的一次,她在裡麵呆了半個月。我卻一次都沒來過……”
歐陽鋒淡淡道:“你有通天靈種,本就無需來此。”
又側首看著她:“該叫你姐姐出來了。”
憐星知這一戰無可避免,深吸一口氣,上前推開那厚重石門,一股白色寒霧頓時洶湧而出,門口地麵都凝出了一層薄霜。
推開石門之後,她也並未進去,站在門口,鼓蕩真氣,向內喝道:
“姐姐!我來挑戰你了!今日要與你決出勝負!勝者為尊,敗者為臣!”
聲音凝聚,未向外擴散,隻向洞內滾滾傳去,回蕩在幽深黑暗、白霧彌漫的石窟之內。
稍傾,裡麵傳來一道凝而不散,威嚴滿滿的女聲:
“憐星,你是失心瘋了麼?居然敢來挑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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