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賊子!不但不逃走,居然還敢偷襲反殺!”
那紅衣女子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臉上的傷疤一陣泛紅:
“無論如何,不能放走那人,否則被他回白駝山莊喚來歐陽老賊,我們怕是走不出白駝山!”
絡腮胡大漢沉聲道:
“那人定然尚未走遠。接下來我們四人一起追殺,都不要落單。”
輕佻青年也收起輕佻表情,神色鄭重:
“看瘸子死狀,那人當是從樹上飛撲偷襲,要小心頭頂。”
快速商議幾句,四人由那光頭壯漢打頭,絡腮胡大漢殿後,輕佻青年警戒左右,紅衣女子緊盯頭頂上方,循著歐陽鋒退走時故意踩亂的雜草痕跡追了過去。
剛剛在地形崎嶇、視野不佳的密林中追出十餘丈,那專注搜尋歐陽鋒所留痕跡的光頭壯漢,不經意間踏上一片被落葉覆蓋的地麵,旋即右腳陡地往下一沉,口中爆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頭撲倒在地。
後方三人大驚,趕過去一看,就見光頭壯漢腳踝竟被一隻捕獸夾死死咬住,傷口血流如注,轉眼就把褲腿浸成暗紅。
就在三人被光頭壯漢的慘狀吸引注意時。
三人側後方視野盲區,一片積滿落葉的窪地之中,突地暴起一條身影。
身影先前蜷腿曲臂,胸腹貼地趴在窪地之中,渾身覆滿枯葉,一動不動,聲息俱無,好似冬眠的蛤蟆。
此時驀地暴起,枯葉衝天紛揚之際,其身形也好似一隻突然驚醒的大蛤蟆,雙腳猛一蹬地,身形騰起與地麵平行著橫掠出去,同時雙掌轟然前推,直擊那紅衣女子。
正關注著光頭壯漢的紅衣女子,聽到了側麵那疾勁淩厲的衣袂破空聲。
但儘管如此,注意力並不在側麵的紅衣女子,反應還是慢了一拍。
當她本能循聲轉動眼球,眼角餘光瞥見那紛揚的落葉和疾縱而來的身影,大驚之下試圖轉身揮出長鞭之時,那身影已破空橫至她身側,雙掌重重轟擊在她肋下。
嘭!
沉悶的暴擊聲與骨骼碎裂聲同時響起。
紅衣女子狂噴鮮血,身不由己斜側著飛跌出去,重重撞到一棵大樹上,直將大樹撞得轟然一震,葉落如雨,而她身形則反彈回來撲倒在地。
尚未落地時,她就已經大瞪著雙眼,七竅溢血失去了呼吸。
而一招“蛤蟆功”轟殺紅衣女的歐陽鋒,兩腳甫一觸地,便急提一口真氣縱身躍起,險險避開輕佻青年斬來的快刀,同時舉手握住頭頂上一根橫枝,發力一扯,借樹枝彈力和縱躍之力躥起兩丈來高,身形又隱入茂密樹冠之中。
輕佻青年臉色鐵青,本能就想追擊。
可看看橫死當場的紅衣女,瞧瞧被捕獸夾重創右腿的光頭壯漢,再想想對方那神出鬼沒、宛若靈猿的輕功身法,隻能不甘地怒吼一聲,硬生生憋停腳步,揮刀亂斬一叢樹藤,發泄滿腔憤懣。
……
呼……
歐陽鋒以相鄰大樹為跳板,在樹冠之間縱躍如飛,離開埋伏之處十餘丈後,方才尋了根足夠粗壯的橫枝,背靠樹身坐下調息。
雖與敵人相距不遠,但在這莽莽密林之中,兩三丈外就幾乎看不見人影,十餘丈的距離已足夠安全。
他呼出一口濁氣,運轉蛤蟆功心法,徐徐調理內息。
得益於兩次與憐星無限接近實戰的比武切磋,他對自身武功認知更深,也知道了在實戰之中,該怎樣運用武功,無非就是不囿於招式套路,隨時隨勢靈活應變而已。
因此兩次雷霆突襲,他殺時乾脆果斷,走時瀟灑利落,頗有“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的詩中刺客風範,以至於那輕佻青年都被他震懾,竟不敢前來追擊。
不過因為這是他兩世以來,首次生死搏殺,敵人又都是成年人,看上去還都是內力有成的好手,為求必中,歐陽鋒兩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
這畢竟不是在不會受傷的幻境之中與憐星比武,而是稍有不慎,就會受傷乃至喪命的死戰。
因此歐陽鋒雖隻出了兩招,但那一式飛龍在天,一招蛤蟆功,他都運足了全力,固然保證了一擊震散敵人護身內力,掌到命除,但內力卻也消耗了四五成之多。
他終究年少,而內力修為又全靠時間積累,即便他已“易筋洗髓”一次,提升了一成有餘的修煉效率,但短短兩三月時間,還是不足以令他積累出多麼深厚的功力。
倘若那輕佻青年真個緊追不舍,倘若對方輕功稍微過得去,功力消耗太多的歐陽鋒,為了安全起見,恐怕也就隻能仗著熟悉地形,回家找爹了。
不過現在,對方既然給了他調息恢複的機會,那麼……
說來這還是他兩輩子以來第一次殺人,並且一口氣連殺了兩人。
可奇怪的是,即使在脫離戰鬥之後,他也並無任何不適之感,既無後怕心悸,也不覺負罪惡心,反而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酣暢淋漓。
歐陽鋒雙眼微眯,回味著方才殺敵時的痛快,喃喃自語:
“我似乎……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這種心態似乎有點不正常,因為他本是二十一世紀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
可又似乎很正常,因為他現在……
叫做歐陽鋒。
……
打坐調息一陣。
歐陽鋒緩緩睜開雙眼,幽深雙瞳閃過一抹冷光。
功力已複,體力完滿。
獵殺時刻,到了!
……
半個時辰後。
輕佻青年滿頭是汗,急劇喘息著,慌不擇路奔行在密林之中,任憑枝蔓荊棘將他衣衫撕扯得破爛襤褸,將他脖頸臉頰刮出條條血痕,他也絕不停步,隻顧埋頭狂奔。
他已是五個複仇者當中,最後的幸存者。
兩刻鐘前,他和絡腮胡大漢,攙著腿腳受傷的光頭壯漢,從一道山澗瀑布前經過時,有白衣人從瀑布水簾之中破水而出,隻是一掌,就將絡腮胡大漢脊骨震斷。
輕佻青年當時沒有作出任何反抗,隻將光頭壯漢往後一推,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他本來就不想報仇,隻是垂涎白駝山莊財富,才被絡腮胡等人說動。
現在同伴一個接一個地被一擊斃命,這殘酷而可怕的事實,已徹底磨滅了他本就不多的勇氣,他心中甚至連憤怒都沒剩下多少,隻餘濃濃的恐懼。
跑出不到十丈,身後就傳來了光頭壯漢瀕死的慘叫。
輕佻青年沒有回頭,亡命奔逃,一口氣狂奔至現在。
他甚至已經在這深山之中迷了路。
但他不在乎。
隻要能活著,隻要能遠離那個可怕的殺手,迷路又算什麼?
他心裡還忍不住奢望:
那個神出鬼沒的白衣殺手,說不定也會因他的迷路而無從追逐。
呼、呼、呼……
拉扯風箱般的劇喘聲中,輕佻青年前方豁然開朗,再不見那遮天蔽日的莽莽叢林。
他心中大喜,加快腳步,但剛剛衝出林間,腳步又驟然停下,心中更是一片冰涼。
因他竟是跑到了一堵斷崖之上。
斷崖下方,是一片宛若綠毯的開闊草原,有野駝群在草原上悠然行走,有成群的牛羊在牧人驅趕下,返回營帳。
隻要能去到草原上,搶下一匹馬,那就是天高鳥飛,海闊魚躍,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
看著腳下這道至少有三四十丈高,陡直如削的斷崖,輕佻青年心中,隻剩絕望。
沒人能從三四十丈高的懸崖上一躍而下,輕功再好也做不到。
“不,還有機會!我可以再找找,說不定能找到一條通往山崖下方的小路!再不濟,還可以搓一條樹藤,林子裡有很多野藤,完全可以湊出一條……”
剛剛想到這裡,身後忽地傳來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你,不想繼續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