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末是一個人睡的最熟的時候。
習慣了小河流淌的聲音後,蔣慶之睡的越發香了。
“慶之,記得明天去相親。”
“知道了。”
蔣慶之無奈的答應。
“你做什麼的?”隔著小圓桌,姑娘冷冰冰的問道,甚至有些不耐煩,讓蔣慶之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你說以前還是現在?”
“當然是現在,誰對你以前……”姑娘嘴唇上的口紅翻動著,雙手握住了名牌包包的邊緣。
“現在待業。”蔣慶之笑了笑。
“待業?”
“對,沒收入的那種。”
“我有事兒,先走了。”
“好。”
蔣慶之獨自喝著咖啡,覺得這家風靡世界的咖啡連鎖店還不如南美的鄉下咖啡店,更不如國內的茶館。
就和剛才那姑娘一樣,味兒不對。
他付賬後,走出了咖啡館。
“……我就說了是個神經病伱不信,說什麼待業沒收入,這不是故意的嗎?二姑……對,他就是故意的,他不想相親,難道我還想?什麼,處處看!為啥?他有錢?你咋知道?”
姑娘就在斜對麵等網約車,來回踱步和人通話。
“他給了父母一邊五百萬?你不早說!喂!喂!那我現在就回去。什麼臉麵?這年頭能尋到一個飯轍你知道多難嗎?
能給父母一邊五百萬的,不但人不錯,錢更不錯。就這樣,二姑你放心,憑著我的相貌,略微低個頭,難道他還能無動於衷?等等……”
姑娘不經意抬頭,就看到了蔣慶之。
蔣慶之微微搖頭。
姑娘,我還真沒動心!
“你還在嗎?喂喂喂!小唯,小唯……”
蔣慶之打開車門,坐進車裡。
他的座駕是國產車,看著不打眼的那種。
姑娘良久才說道:“二姑,這人就是個扮豬吃虎的。為啥?他,他開的是國產車!”
一個個姑娘或是明亮,或是昏暗的在夢境中閃過。
仿佛是一朵朵沉浮著的花兒。
蔣慶之冷眼看著她們在水中沉浮,突然生出了一種悲哀的情緒來。
我特麼的不也在這個紅塵中瞎雞兒折騰嗎?
有生皆苦,許多苦都來自於這個世間的規則。
在讀書時你必須這樣,在工作時你必須這樣,在終身大事上你必須這樣,在對孩子上你必須這樣……這就是一個輪回。
佛像之前,蔣慶之虔誠跪下,祈禱佛祖護佑自己,讓自己能頓悟,能跳出苦海。
佛祖無言,威嚴的看著芸芸眾生,但結的手印卻是ok。
蔣慶之明白了,既然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為何不離去呢?
於是他和各自成家的父母說了一聲,開啟了旅行生涯。
剛開始他興致勃勃,每日打卡似的在每個景點之間奔波,手機不停的拍著風景,但從不會重複看一眼。五感放開,不斷去感知這些陌生的地兒。
但越往後,他就越覺得茫然和疲憊。
活著作甚?
旅遊作甚?
我是喜歡旅遊,還是想在旅遊中逃避孤獨,逃避找不到活著意義的現狀?
我為啥活著?
他突然明悟了,活著本身就是意義,活在每一刻就是人生價值……
於是他恢複了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一個人繼續在國內四處遊蕩,隨心而動,自由自在。
他不再琢磨人為何活著,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存在的價值是什麼……
他隻知曉活在當下這一刻,享受這一刻。
大明!
蔣慶之的夢境突然一變。
無數戴著紅巾的將士們正在衝殺,他們高唱著:“手持鋼刀九十九,殺儘胡兒方罷手……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
他看到大軍出塞,帝王持刀衝殺,回首高呼:“諸將士,隨朕殺敵!”
他看到大軍在潰敗,看到帝王被擒。
他看到硝煙在京師城頭彌漫,帝王被敵軍帶到城下,烏雲彌漫……
他看到一個文官站在城頭,厲喝道:“大明永不與異族議和!”
他看到倭寇衝上岸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他看到塞外異族在咆哮:“我與大明有七大恨……”
他看到一個明將舉起手,“打開關門。”
他看到一個個文武官員,一個個士大夫們跪在地上,互相為對方剃發。
他看到那些士大夫們摸著光禿禿的前額,拽拽自己腦後細細的小辮子,喜笑顏開……
他看到無數刀光劍影,一次次屠戮……
他看到一隻隻戰船出現在這個老大帝國的海岸線上,炮聲中,一箱箱毒物被運送上岸。
他看到這個帝國在沉淪……
不能這樣!
我為何活著?
蔣慶之突然睜開眼睛。
“為了讓這些曆史不再上演!”
喊殺聲從營地後傳來。
“伯爺,敵軍來襲。”帳外是莫展。
“知道了。”
蔣慶之是合衣而臥,他起身走出自己的帳篷,就見營地後方突然火光大作。
那些夜襲的敵軍點燃火把,歡呼著衝向營地。
營地中有數十人在慌亂跑動,看著頗為真實。
“陳堡演的不錯。”蔣慶之讚道。
敵軍衝到了營地邊,用繩子拉開柵欄,隨即呼嘯而入。 “四處縱火,殺蔣慶之者,重賞!”王興在高呼。
曾梭跟著他,見對手慌亂,不禁狂笑,“這便是所謂的名將?哈哈哈哈!”
王興冷笑道:“等老子拿著蔣慶之的腦袋出現在國公府中時,這名將的頭銜,也該換換了。”
官兵看似慌亂的往營地縱深處潰逃,王興帶著人緊追不舍。
“驅趕他們!”王興厲喝道:“彆讓他們聚集起來。”
他的目標是蔣慶之的腦袋,其次是弄死沐舒。
那些潰兵在前方突然往左右一閃。
“那裡就是中軍大帳!”曾梭大喜,喊道,“殺蔣慶之!”
黑暗中,有人淡淡的道:“點火!”
噗噗噗!
火把不斷被點燃,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一個年輕人被簇擁著站在大帳前,手中拿著一根不知什麼東西,身邊人把火把壓低,年輕人低頭抽了幾口,然後用那根東西指指王興,吩咐道:“收網!”
“咻!”
一支響箭升空,王興渾身一震,“蔣慶之早有準備。”
曾梭麵色劇變,“撤!撤!”
“不能撤!”王興大怒,一腳踹倒曾梭,“後方必有伏兵,唯有往前才有生路。跟著我,殺蔣慶之!”
“殺!”後方果然衝出了一隊騎兵。
而在前方,蔣慶之抖抖煙灰,“出擊!”
說完,他深吸一口藥煙,“沐朝弼果然沒讓我失望。”
“殺!”
一隊隊騎兵從大帳兩側衝了出來。
騎兵對步卒的屠戮開始了。
一隊隊騎兵依次衝向敵軍,長槍在夜色中閃閃發光。一個敵軍咆哮著衝過來,被長槍捅穿了腹部,慘嚎聲扭曲身體,看著就像是被穿在狗尾巴草上的螞蚱。
長槍繼續往前,穿透了第二個敵軍,騎兵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鬆開手,隨即拔出長刀。
信心滿滿的敵軍遭遇重擊,軍心士氣頃刻間蕩然無存。
王興帶著百餘麾下,突然從兩隊騎兵中殺了出來。
他紅著眼,盯著蔣慶之,“唯有殺了蔣慶之才有生路,跟著我來。”
他奮力衝殺著,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杵著長刀回頭時,才發現身後僅存三人。
“曾梭呢?”
曾梭就倒在了他身後二十步的地方,雙手握著穿透自己小腹的長槍,苦笑著:“都督,蔣慶之……有防備,大事怕是……難成!”
“跪地棄刀不殺!”
官兵開始招降。
王興被團團圍住了,有人喝道:“跪地棄刀!”
“哈哈哈哈!”王興狂笑著,環視一周,自己帶來的八百精銳竟然戰死大半,跪地請降的不過數十人。
“蔣慶之,你遲早不得好死!”王興刀指蔣慶之,突然橫刀擱在脖子上。
半生經曆閃電般的在腦海中掠過,卻又仿佛慢的如同又經曆了一遍。
蔣慶之早有準備,也就是說,他一直對沐朝弼心存戒備。
若是如此,他來昆明作甚?真要避禍去何處不行?據聞台州府軍民對蔣慶之敬若神明,去海邊釣魚不好嗎?
可蔣慶之卻偏偏來了對自己最危險的雲南。
冒的風險越大,所求越大。
都督,要小心蔣慶之……王興恨不能飛到昆明,把自己的判斷告知沐朝弼。
他看了蔣慶之一眼,看到了沐舒。
沐舒仰頭看著蔣慶之,在說著些什麼。眼中的崇敬之意不加掩飾……
手一拉,人就往後倒下。
鮮血飆射中,一個巨漢走了過來。
低頭看著王興。
“都督,小心……”王興喃喃道。
“他說了什麼?”有人問。
巨漢說道:“聽不清。”
蔣慶之走了過來,“是沐朝弼的人。”
“伯爺,咱們可以以此揭穿沐朝弼。”有人說道。
徐渭搖頭,“沐朝弼隻需不承認就是了。此刻最要緊的是震懾雲南軍民,否則沐朝弼若真要鋌而走險,咱們這點人馬還不夠看。”
蔣慶之吩咐道:“石頭。”
“少爺!”
“斥候應當到了昆明左近,正等著我的吩咐,你連夜去一趟。”蔣慶之眼中有利芒閃過,“就一件事,震懾!”
“領命!”
孫重樓帶著數十騎出發了。
第二日午後。
守軍得到了吩咐,最近幾日很是警覺。
“有人馬來了。”
有人在城頭高呼。
“拒馬擺出來。”
“弓箭手!”
按照沐朝弼的吩咐,守軍擺出了廝殺的陣勢。
千餘守軍蝟集城外。
百餘騎疾馳而來。
城頭,張乾苦笑搖頭,“告知都督,王興……失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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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