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陸炳最近幾日很忙。
蔣慶之能回家歇著,他卻三日未曾歸家。
困了就尋個地方打盹,有事兒趕緊起來。
陸炳在錦衣衛的值房和他的性子差不多,看著很是低調,桌子上擺著文房四寶,一卷書,幾份文書,以及一個茶杯。
茶杯裡的殘茶還剩下一半,邊上有個打開的油紙包,裡麵的油餅也隻吃了一半,肉餡從口子拿來漏了一些出來,還能看到蔥花。
可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文房四寶來曆不俗,那卷書乃是有數的孤本。甚至牆壁上掛著的那副字畫,落款竟然是數百年前的某位名家,丟出去至少能值京師一套宅子。
“指揮使。”
“嗯?”
陸炳猛地抬頭,茫然的看了一眼左右,然後神智緩緩回歸。
“何事?”陸炳用手搓了一下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微微蹙眉,但還是把冷茶喝了下去。
朱浩來了,“指揮使,蔣慶之那邊來了幾個護衛,說是要那批人的口供。”
陸炳覺得嘴裡有些發苦,就又喝了一口茶水,“那幾個活口可招供了?”
“招供了,說是在城外十餘裡的一個道觀中有同夥,不過截殺蔣慶之事敗後,那些人定然逃了。而且……”
朱浩看了一眼來稟告的人。
“小人告退!”
等那人走後,朱浩說道:“那些人手中有弩弓,很是難纏,弄不好死傷不小。”
陸炳拿起肉餅,“那就如實告知他們。嗯!”
朱浩心領神會,“下官明白。”
陸炳咬了一口肉餅,“肉好吃,可惜冷了。”
沈煉急匆匆進來,“宮中拿住了一個賊子,說是偷了太子的東西。”
陸炳霍然起身,“趕緊走!”
朱浩那邊去見了莫展,說道:“那些人的同夥原先在京城東麵十餘裡的一家道觀,如今怕是早已逃了。不過十餘人動靜不小,若是問問,想來能有消息。”
“多謝。”莫展拱手,正好陸炳被簇擁著出來,看了他一眼。
“莫展!”
這位曾經的宣府第一刀斬殺了錦衣衛兩個好手,令陸炳印象深刻。
莫展冷冷的看著陸炳,一言不發。
陸炳身後的幾個錦衣衛殺機畢露的盯著莫展,手不由自主的按著刀柄。
“走。”陸炳急匆匆走了。
莫展吩咐道:“謝真回去稟告伯爺此事,若伯爺不在,可請示胡先生或是徐先生。”
謝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
……
蔣慶之沒在家,先前顯章侯杜賀令人來請他,說是有要事商議。
不過胡宗憲和徐渭都在。
“見過二位先生。”謝真把事兒說了,胡宗憲和徐渭相對一視,胡宗憲開口道:“雖說事情平息了,不過依舊有宵小不安分,孫不同帶幾個護衛留守家中,其餘護衛儘數跟著莫展去……”
“告訴莫展,要殺伐果斷!”徐渭說道。
“是。”
等謝真走後,胡宗憲笑道:“不問我為何如此安排?”
徐渭淡淡的道:“孫不同是不錯,可伯爺權勢越來越重,身邊人必須要拿得出手。
孫不同靈巧有餘,卻失於大氣和穩沉。莫展看似寡言少語,可往往一語中的。我若是看不出伯爺有意栽培他,這雙眼就該挖了去。”
胡宗憲說道:“莫展少了些機變。”
“一個統領護衛的人,要什麼機變?”徐渭傲然道:“那置你我於何地?”
胡宗憲啞然。
二人中間隔著一張高幾,上麵有幾碟瓜子和點心,徐渭拿了一把瓜子嗑,吐了瓜子皮,說:“不過那些護衛有些排斥莫展,這是個問題。”
“若是一直如此,莫展再有才,我也得建言伯爺依舊讓孫不同統領家中護衛。”胡宗憲不喜歡嗑瓜子,吃了一塊點心,覺得有些膩,便喝了一口茶水,“咦!是宮中的。”
“是夫人令人送來的茶水點心。”徐渭得意的道。
“那你怎地不說這是在收買人心?”胡宗憲反諷道。
“伯爺都說了,咱們是一家人!”徐渭一臉正色。
不要臉……胡宗憲笑了笑,“此次讓莫展帶人去辦此事,便是伯爺給他的機會。抓住了,能震懾護衛們,且能積攢威望。
抓不住……那就是他的命。命中注定的平庸,神靈來了也無法更改。”
……
長榮觀建在半山腰上,據聞兩百多年前有位雲遊道人途經此處,在山腳下的村子裡尋水喝,不經意看了一眼半山腰,驚呼此乃修煉寶地。於是道人便停留此地,四處募資修建了長榮觀。
村子依舊,道觀的香火卻有些慘淡。
“那些人昨日就走了。”
觀主依舊有些驚魂未定,“那些人凶神惡煞的,把我等鎖在殿內,自家在外麵吃肉喝酒,福生無量天尊,罪過罪過。”
莫展問道:“可知曉他們往哪去了?”
觀主說道:“往北麵去了。”
莫展點頭,回身道:“走。”
眾人跟著他往外走,黃炳說:“咱們這點人怎麼找?”
“問巡檢司!”拳腳了得的馬從山說道。
“這邊地界寬闊,巡檢司也顧不過來。除非是大案要案,上麵有人發話,他們才會去各處詢問消息。咱們可使喚不了他們。”黃炳背著長弓,這還是蔣慶之特彆為他申請的權力。
莫展走到了山腳下,止步問道,“誰的眼神好?”
“我!”黃炳傲然道:“當初我練箭術時,曾……”
莫展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頭,“故作不經意回頭看看半山腰,可有人在窺探咱們!”
黃炳悻悻然的故作撓癢癢,回頭看了了一眼。
“有人。”
“繼續走。”
莫展等人一路過了村子。
他突然轉左,“走快些!”
“咱們去何處?”謝真問道。
“長榮觀!”
“咦!”眾人愕然。
“謝真帶著一個兄弟先出發為斥候,一路避開行人,馬上去!”莫展吩咐道。
“去長榮觀作甚?”謝真問道。
“那觀主的鞋麵有油脂。”莫展說道。
“油脂又怎麼了?”黃炳說話有些衝。
莫展冷冷的道:“他說那些人吃肉喝酒,顯然是不吃這些。撒謊的人,不可信。”
“若是空跑一趟,那些賊人怕是就遠遁了。”有人質疑,莫展看了他一眼,“我來擔責。”
好吧!
眾人默然。
隨即悄然向道觀摸去。
……
杜賀在家準備了酒宴,蔣慶之看了蹙眉。“這幾日我不沾葷腥。”
杜賀訕訕的令家人換了茶水來。
“你喝你的酒,我不介意。”蔣慶之不沾葷腥隻是為了那個可憐的侄兒,但他不覺得所有人都需要如此。
最終二人還是選擇了喝茶。
“有人令人給本侯傳話。”杜賀和蔣慶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幾番往來後,關係越發密切了。蔣慶之成親時杜賀送了一尊寓意不錯的玉雕,價值不菲。
“誰?”蔣慶之喝了一口茶水。
“那人自稱是讀書人,說許多事都是冤家宜解不宜結,若是長威伯願意和解,此後大家各行其道……”
蔣慶之一挑眉,杜賀馬上解釋,“本侯得知長威伯在城外被人截殺,馬上就集結了家中護衛,準備出城相助……此事你可問街坊。”
“老杜,我沒說你。”杜賀太緊張了,蔣慶之不禁莞爾。
“你特娘的……”杜賀摸摸臉,“當初你下手太狠,本侯至今依舊心有餘悸。”
蔣慶之不禁樂了,“你覺著那些人什麼意思?”
“此次那些人在京師四處傳謠,金吾右衛陳儉趁機作亂,背後弄不好便是那些人在作祟。事敗後,他們也擔心被報複。”
杜賀摩挲著茶杯,“此事之後,大概又會回複到前些年的模樣,各自隱忍。”
“老杜,你錯了。”
杜賀猛地抬頭,“什麼意思?”
“太子薨逝,外麵各種傳聞……”
“難道太子之死不簡單?”杜賀心中一凜。
“不管簡不簡單,老杜,此後這個大明就該變了。隱忍……”蔣慶之淡淡的道:“不會有了。”
“這……這就要亂了嗎?”杜賀喃喃的道:“對了,那人還說,他們手中好手多不勝數,伯爺若是想窮追不舍,且小心自家。”
“是嗎?”蔣慶之笑了笑,眼神冷漠,“那就拭目以待。”
“他們定然就在左近。”杜賀指指外麵。
蔣慶之叫來護衛,“去告知莫展,若是追索到那些人,把人頭帶來。”
“是!”
杜賀說:“那些人怕是早已遁逃了。”
……
“誰也想不到咱們竟然不走,反而留在了觀中。”
十餘男子此刻就在道觀後麵喝酒吃肉。
為首的大漢敞開衣襟,罵道:“那日蔣慶之身邊兩個護衛頗為悍勇,一個孫重樓,此人力大,咱們兄弟不敵。另一個刀法了得,一句話也不說,就知曉悶頭殺人……若是改日尋到機會,定然要殺了這兩人為兄弟們報仇!”
“啊!”
這時外麵一聲慘叫傳來。
大漢霍然起身,“定然是官兵來了,撤!”
眾人轟然起身,隨即往後麵衝去。
“沈青,你帶著幾個兄弟攔截!”大漢喊道:“誰不儘心,小心爹娘妻兒……”
嘭!
房門被人踹開,謝真第一個衝進來,見到這些大漢狂喜,“他們在此!”
黃炳隨即出現,他張弓搭箭,一箭就射殺了一人。
後門被打開了,謝真喊道:“攔截他們!”
大漢衝出了後門,道觀是依山而建,右側是山岩,不可通行,左側有一條道,算不得寬。
一個男子站在小道那裡,緩緩拔刀。
“降,或是死!”
大漢見他就一人,不禁狂喜,“殺了他!”
一個同伴衝了過去,隻見刀光一閃。
同伴跌跌撞撞的後退回來,呯的一聲,重重倒下。
大漢眸子一縮,“好刀法,圍殺他!”
這時後續衝出來的賊人中,有人喊道:“此人便是和孫重樓一起出手那個用刀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