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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山周圍山脈連綿,大青山就在左近。此刻初春,嫩草青青,羊群在周圍覓食,看著恍若一片片白雲。
多年前這裡曾有火山噴發。滄海桑田,火山噴發的口子變成了湖泊,也就是當地人口中的九十九泉。
山穀,平原,山脈,水係……讓官山美不勝收。
就在山腳下,俺答的大營一眼看不到頭。
一隊騎兵進了營地,隨即去見俺答。
“大汗,明軍馬上就到。另外,咱們的遊騎半道遇到了明軍斥候,雙方發生了些衝突……”
俺答正在和人商議事兒,聞訊說道:“脫脫,去迎一下。”
“是。”一個年輕人恭謹道。
若是蔣慶之在的話,定然會認出此人便是那日自己見到的俺答使者。
“衝突結果如何?”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貴族男子問道。
稟告的將領說道:“咱們這邊的百戶……被擊敗。”
“吉能,你如何看?”俺答問道。
貴族男子便是俺答的侄兒諾延達喇,封號為吉能。他恭謹的道:“大汗,若明軍生出怯意,麵對挑釁定然會選擇隱忍。而對方選擇了針鋒相對,由此可見明皇的心思……”
“針鋒相對嗎?”俺答笑道:“當年中原曾有會獵天下一說,此次狩獵,便是一探明軍虛實的機會。若是他們隱忍,本汗反而會失望。”
“大汗英明!”
俺答的胸懷令眾人歎服。
“脫脫怕是會忍不住出手試探。”吉能輕聲道。
“讓孩兒們和他們玩玩。”俺答隨口道。
脫脫是俺答的義子,他帶著數十俺答的侍衛到了大營外。
“他們來了。”身邊的謀士低聲說道。
遠處,大旗緩緩從地平線一頭升起。
“蔣慶之在大同兩度擊敗大汗麾下,此次明皇令他率軍前來,這便是不甘示弱之意。”脫脫說道:“沙場上失去的,必須在沙場上拿回來。不過當下兩邊休戰,那麼……”
脫脫擺擺手,一個侍衛頭領過來,脫脫交代道:“晚些試探一番,記住,不可出人命,不過斷手斷腳最好。”
侍衛頭領自信的道:“今日這裡將會多不少瘸子!”
噗噗噗!
遠處,震動聲隱隱傳來。
脫脫蹙眉,“什麼聲音?”
他身邊的謀士抬眸,微笑道:“興許是……”
他看到了一條黑線在天邊出現。
緊緊跟隨著大旗,向這邊移動。
那黑線漸漸延綿,一條條整齊跳出地平線。
噗噗噗!
震動聲越來越大。
侍衛頭領的猛地回頭。“告訴大汗,明軍來了!”
“這肅殺的氣息……是精銳中的精銳,必須馬上做出回應!”謀士咒罵道:“蠢貨,還等什麼?趕緊去稟告大汗,集結我們的精銳,列陣!都列陣!”
俺答已經被驚動了。
他在一群貴族的簇擁下走出大帳。
“大汗,是明軍!”有人來稟告。
俺答的大帳就立在這片草原的最高點,能居高臨下俯瞰到周圍的情況。
他看到了那些正在朝著大營移動的黑線。
“是明軍!”吉能說道:“大汗,定然是虎賁左衛。”
“他們沒那麼多人!”有人駁斥。
“大汗,三千不到。”
“列陣!”俺答指著前方,“讓勇士們列陣。”
一隊隊騎兵聞訊集結,馬蹄聲中,他們從兩側不斷衝向大營之外。路過大帳時,那些騎兵紛紛拔刀,向自己的大汗致敬。
數千騎兵迅速在大帳外集結完畢,吉能說道:“明人看到這一幕,懂行的定然會心生懼意。”
集結效率是一支軍隊的基本素養,越快,越高效,就說明這支軍隊的實力越強大。
噗噗噗!
腳步聲越來越重。
距離拉近了。
一個個明軍手持長槍,排著整齊的整列,踩著轟隆的腳步,昂首挺胸而來。
嘭嘭嘭!
腳步聲變了,就如同驚雷,一隻狐狸在右側不遠處的草叢中探頭出來看了一眼,飛也似的跑了。
這邊的戰馬有些不安,馬背上的精銳騎兵們紛紛安撫自己的戰友,眼中也多了凝重之色。
距離越來越近。
當雙方相距百餘步時,對方有人喊道:“止步!”
所有人重重踩下去!
轟!
咿律律!
一匹戰馬被驚,人立而起,反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馬背上的騎兵被戰馬壓斷了什麼,慘嚎了起來。
脫脫伸出食指指指那邊,一個侍衛過去,拔刀。
人頭落。
慘嚎聲終結。
戰馬努力爬起來。
刀光再度閃爍,碩大的馬頭掉在地上。
對麵,明軍不動如山。
一雙雙冷漠的眼,死死地盯著對麵的騎兵。
騎兵們也在極力控製戰馬和自己的身體,努力保持不動。
雙方形成了一個怪異的局麵。
不知過了多久,一匹戰馬長嘶,打破了寂靜。
隨即那些騎兵們紛紛活動身體,有人甚至抓耳撓腮。
而對麵的明軍依舊不動。
但冷漠的眼中,多了一抹不屑之意。
陳堡甚至想帶著執法隊出來,給對麵的敵軍好好上一課。
“是精銳。”謀士輕聲道。
高處的俺答也撫須頷首,“明皇沒有讓我失望,果然派來了精銳。脫脫,我的義子,你將如何應對?”
脫脫看著大旗下的蔣慶之,拱手,“長威伯,久違了。”
那日的使者便是他,蔣慶之下馬,陣列裂開一條縫隙,他被人簇擁著走出來。
“脫脫?”蔣慶之問道。
他竟然知曉我?脫脫心中一凜,“正是我。”
蔣慶之想到了一本兵書中的記載,那是關於脫脫和三娘子之間的一戰。
“看著不錯。”蔣慶之點評了對方的騎兵,“就是有些不安。可是我麾下兒郎所致?顏旭!”
“伯爺!”顏旭上前,蔣慶之佯怒,指著那些騎兵說道:“我為了友誼而來,怎地嚇到了友軍?”
顏旭心領神會,拱手道:“得罪了。”
“開始了。”徐渭輕聲道,周夏發現這廝頗為興奮,仿佛期待已久。
這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周夏暗自下了一個定義。
脫脫麵色不變,微笑道:“大元有個習俗,每逢尊貴的客人到來,我們總是要準備美酒和美食,以及……”
他拍拍手,兩個身材敦實的大漢走了過來。
脫脫說道:“以及摔角助興。長威伯麾下可有勇士能一展身手?”
那兩個大漢看著目光銳利,露出的兩條手臂上,那肉看似線條不夠分明,可卻令人覺得其中蘊藏著無儘的力量。
這是最好的摔跤手!
脫脫微笑道:“長威伯不敢嗎?是了,這些年我們的勇士時常南下去串門,可九邊守將卻頗為無禮,竟然躲在城中不見客!今日看來也不例外嗎?”
哈哈哈哈!
周圍的人狂笑。
蔣慶之微微蹙眉,“石頭!”
他指著那兩個大漢,抬眸看到了走來的俺答,說道:“給俺答打個樣!”
一股風般的,孫重樓就衝了過去。
蔣慶之隨即走向了俺答。
他無視了脫脫。
兩個大漢怒吼一聲,從左右合擊孫重樓。
什麼單打獨鬥,不存在的。
蔣慶之走向俺答,微笑著舉起手,就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
呯!
伴隨著慘叫聲,一個黑影從左側飛了過去。
重重落在地上。
右手手肘下麵的骨頭斷的很徹底,就如同是麻花。
“啊!”
第二聲慘叫傳來,接著另一個大漢飛了過來,重重的砸在了先前大漢的身上。
這一次斷的是腿,斷茬刺穿小腿肌肉,紅白色的骨頭就這麼暴露在陽光之下。
蔣慶之止步,伸手,“俺答汗,我帶著友誼而來。”
身後,孫重樓保持著投擲東西的姿勢。
隨即走到了自家少爺身側,虎視眈眈的盯著俺答。
兩個侍衛趕緊上前,俺答擺擺手,然後伸出手。
“本汗的友誼多年未變。”
兩隻手握在一起。
輕輕搖動。
二人都在微笑。
兩個侍衛過去,蹲身,伸手在兩個大漢的脖子那裡猛地發力。
慘嚎聲結束了。
一個大漢走來,“可敢一試刀法?”
“我來。”
蔣慶之身後,一個護衛上前。
“嗆啷!”
拔刀聲幾乎不分先後。
俺答說道:“明皇這是怕了嗎?竟然派出了最精銳的麾下。”
“那麼,俺答汗為何要帶著最精銳的鐵騎來此?”蔣慶之不甘示弱。
鐺鐺鐺!
刀鋒交錯。
護衛後退,大漢長刀落地,捂著右手急速後退。
刀光收斂,護衛退下,但目光銳利的盯著蔣慶之周圍。
“是個勇士。”俺答微笑道:“本汗麾下無數勇士,卻最喜用漢人。漢人聰慧,無需本汗開口,便知曉當如何做。譬如說……趙全!”
“在!”
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走上前。
俺答介紹道:“此人乃是明人,早些時候來投。本汗用人不拘一格,此人頗有些謀略,便為本汗智囊之一。”
吉能盯著蔣慶之,就等著他麵露冷意,可蔣慶之卻微微一笑。
吉能說道:“他鄉遇故知,長威伯不寒暄一番嗎?”
趙全拱手,“白蓮教趙全,見過長威伯。”
蔣慶之指指高處的大帳,“本伯口渴了,俺答汗難道就是這麼待客的嗎?”
俺答哂然一笑,“請!”
“請!”
蔣慶之是嘉靖帝的代表,和俺答並肩而行。
趙全好歹也是白蓮教的教主,見自己被無視,麵色微青。
俺答問道:“在大明那邊,如何評價趙全?”
蔣慶之淡淡的道:“哪裡都有敗類,在大明,此等人被稱之為,漢奸!”
“漢奸?”
“對,漢兒的漢,奸人的奸。其,本伯覺著,該是賤人的賤。”
身後,趙全的那張臉終於繃不住了。
他剛想追上來,後麵的莫展止步,長刀出鞘半截,殺機鎖定了趙全。
“莫展。”
“在!”
“莫要臟了自己的刀。”
“是!”
長刀入鞘。
所有人都在看著趙全。
一個詞湧上心頭。
殺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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