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早上起來,張嘴嗬一口氣,看到有霧氣,就說明很冷。
孩子總是喜歡在早上玩這種遊戲,見到霧氣後就不肯起床。
他們不知道的是,成年人也是如此。
“嗬!”
是白氣。
蔣慶之重新躺下。
被子拉上來一些,蓋住半邊臉,暖和極了。
繼續剛才的那個夢……夢中好像是個女人。
迷迷糊糊的,蔣慶之看到那個女人衝著自己福身,然後牽著兩個孩子過來。
“爹爹!”
孩子的叫聲讓蔣慶之的夢一下就醒了。
“少爺!”
孫重樓的喊聲恰在此時傳來。
直至練武時,蔣慶之依舊在回味著那個夢。
也在回味著早上的器宇軒昂。
娘的!
這具身體,好像是成熟了。
馬上十六歲了。
後世早些年的時候,在某些地方,十六歲都能當爹了。
而在大明,十六歲背著手,身後跟著妻兒的男人不少。
“少爺心不在焉。”孫重樓發現了自家少爺的不對勁。
竇珈藍說道:“少關注這些。”
“為啥?”孫重樓問道。
“犯忌諱。”竇珈藍低聲道:“再過十年,你若是還能如此,我便佩服你。”
“要不打個賭?”孫重樓說道。
“什麼賭?”
“十年後我還能如此,你便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給少年暖腳。”
“孫重樓!”
隨即就是追殺。
富城笑嗬嗬的看著二人你追我趕,等竇珈藍氣呼呼的回來,便說道:“石頭沒多少心機。”
“就是不知輕重。”竇珈藍沒好氣的道。
“石頭和我說過,當年老太爺在的時候,念念不忘伯爺的婚事,說可惜沒能給伯爺說一門好親事……”
“那和石頭有何關係?”
“石頭對伯爺忠心耿耿。”
“可他老是戲弄我!這也是忠心?”
“公雞大了會打鳴,人大了要成家。伯爺啊!成人了。”
竇珈藍看著正在練刀的蔣慶之,突然間摸摸自己的屁股,然後瞪了不遠處在嬉笑的孫重樓一眼。
天冷了,早飯竟然還有餅子,拿到手中時半冷,吃起來沒滋沒味的。
“天冷了,早飯弄些熱乎的。”蔣慶之的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
“最好是糍粑,用油烙了,燙的手拿不住,黏糊糊的,糯嘰嘰,一口下去油滋滋,還有糯米的香味……咽下去就覺得圓滿了。”
徐渭一臉老饕的陶醉。
胡宗憲吃了一口餅,“太油,不如烤來吃。”
“乾巴巴的如何好吃?”
“蘸醬啊!”
“那不如蘸糖霜。”
“糖霜太貴。”
糖霜這玩意兒是貴,非富貴人家用不起。
蔣慶之不禁想到了交趾那地兒。
種甘蔗的好地方。
整個東南亞都是好地兒,肥沃的土地,良好的氣候,一年三熟……
大明的危機,歸根結底還是糧食危機。
土地兼並伴隨著人口爆炸,糧食危機浮現,天災一到,便是壓倒大明的最後一根稻草。
……
“先生們都說,曆朝衰亡的原因,一是君王昏聵,二是吏治糜爛。”
今日蔣慶之丟出了曆朝曆代衰亡這個題目。
裕王說完後,看了景王一眼。
最近小老弟看誰都不順眼,脾氣不好。
“老四。”蔣慶之如今得了一個管教、看護皇子皇女的職責,兩個皇子來蔣家的頻率更高了。
景王說道:“還有軍隊糜爛。另外,黨爭也是個原因。”
說著,景王斜睨了老哥一眼。
“黨爭這一條說得好。”蔣慶之誇讚了老四,裕王馬上補充,“還有土地兼並。”
“不錯。”
蔣慶之鼓勵的點點頭,然後總結。
“你二人說的都不錯,不過難免鸚鵡學舌,沒有自己的見解。”蔣慶之見兩個侄兒不服,便說道:“前漢之亡,始於黃巾之亂;前唐之亡,始於安史之亂。前宋之亡,始於天下此起彼伏的暴亂……”
實際上,前宋末年造反此起彼伏,就算金兵不南下,大宋也撐不了幾年。
“三者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饑餓!”
“饑餓?”
“對。”蔣慶之把題目丟出去,“今日之後,你二人有空閒便去查查當今大明的糧食供給如何。”
“表叔,這個題目太寬泛了。”景王覺得不好著手。
“就是……換個詞吧!大明的糧食安全!”
下課了,兩個皇子卻賴著不走。
“每年一到冬季,宮中的飯菜就沒法吃了。”景王發牢騷。
“是啊!送到麵前時,飯菜上麵的油脂都凝固了。”裕王也很是不滿。
“蹭飯直接說,不用找借口。”蔣慶之沒好氣的道。
不過,宮中的飯菜真的不咋地。
“吃了?”
“沒……吃了。”
午飯前,蔣慶之被召見。
嘉靖帝正在吃自己的‘早飯’,看著倒不是裕王口中的油脂凝固模樣。
帝王的飯菜,和一個小透明皇子的自然不同。
“朕不差餓兵。”
“那就……來點。羊肉多來點。”
道爺吃的太清淡了,蔣慶之的身體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缺不得油水。
羊排一份,是烤的。
蔣慶之一嘴就撕下了滿口肉,吃的嘴角流油。
味道不錯。
道爺一邊看,一邊吃,不知不覺吃完了自己的主食,抬眸看看黃錦。
“給陛下再上一張餅。”黃錦低聲交代。
和年輕人在一起吃飯,總是能感染到他們身上的活力。
飯後,嘉靖帝一邊散步,一邊揉腹。
“打開和俺答部交往的口子,有利有弊。利就不說了。弊端在於軍隊。”
“是。”蔣慶之說道:“許多人都有這個擔心,覺著若是被俺答察覺到了大明軍隊糜爛……”
他看了嘉靖帝一眼,見道爺並未反對糜爛這個詞,繼續說道:“他們擔心俺答會生出野心。其實,野心這東西時刻都在。與其把太平的希望寄托在對手身上,不如強大自身,令對手膽寒。”
“若是如此,諸衛不動怕是不行了。”道爺幽幽的道:“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昨日一群鴨子在朕這裡呱呱叫,讓朕頭疼不已。”
這個謎,蔣慶之猜不到,“鴨群?”
“一群武人。”嘉靖帝看了表弟一眼,換個人,他哪裡會揭開謎底。
“陛下這是……”蔣慶之突然心頭一震,“陛下是要整頓京衛嗎?”
嘉靖帝頷首,“虎賁左衛在大同兩戰告捷,可見京衛並非一無是處。不過得整頓,重新操練。”
於是一群武將便覺得機會來了,想主持此事。
一旦成功,此人對軍隊的影響力將會有質的飛躍。
蔣慶之默然。
在他改造虎賁左衛的過程中,外界不斷有人質疑,說虎賁左衛再這般下去,就成了他蔣某人的私軍了。
這是京衛啊!
若是哪日蔣某人生出了野心,會不會上演一出謀反大劇?
所以蔣慶之這陣子遠離虎賁左衛,便是避嫌。
實際上從古至今,軍隊掌握在某個人手中都是犯忌諱的事兒。
哪怕是以後,依舊不時聽聞某**隊造反,推翻現政權。
“虎賁左衛的操練之法……”嘉靖帝看了蔣慶之一眼。
“陛下隻管令他們去學就是。”蔣慶之很豁達。
等蔣慶之告退後,嘉靖帝說道:“昨日那些人暗示朕,覺著慶之不肯把操練之法教授給他們。當讓此輩來看看慶之的心胸。”
在這個時代,技藝是屬於私人的,神聖不可侵犯。
所以如何操練,如何統軍,如何排兵布陣,如何臨陣指揮……這些技藝都在將門中傳承著,帝王也不能伸手索要。
這便是將門的來由。
而蔣慶之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技藝丟出去,這份心胸令嘉靖帝難免生出了歉疚心。
於是,當將領們被召集到了兵部,有人發牢騷,說蔣慶之不肯露麵,這是不願傳授兵法之意,可見暗藏野心時,被王以旂一茶杯砸的滿臉開化。
“滾出去!”
王以旂指著外麵,腦海中卻回想著陛見時的場景。
“讓他們去虎賁左衛學,學到多少都是他們的造化。”嘉靖帝冷冷的道:“慶之胸襟寬闊,可朕卻不能坐視他吃虧。此後誰再說什麼虎賁左衛是慶之的私軍,兵部當出手。”
所以王以旂發飆了。
“滾出去!”
那將領捂著臉,踉踉蹌蹌的出去,回頭道:“王尚書好暗器,咱們回頭再理論。”
敢和兵部尚書叫板的武將,背後至少得有一個大佬。
吳華蹙眉,低聲道:“尚書,此人執掌一衛,丈人乃是宗室長者。”
王以旂冷笑道:“這是看不慣長威伯?”
吳華搖頭,“下官聽聞,不少宗室說長威伯不過是沾了身份的光,卻得了陛下看重,格外寵信。”
“是了,陛下登基後,對宗室不冷不熱,這些人是嫉妒上了。”王以旂說道:“告知長威伯,小心宗室。”
外戚和宗室之間的關係很複雜,有時候親密無間,但更多時候是死對頭。
蔣慶之得知消息時,正準備去虎賁左衛。
“宗室?”
蔣慶之第一個念頭就是一群豬……沒辦法,老朱家太能生了,到了此時,宗室人數多的令各地官府苦不堪言。
“伯爺,要小心這群人。”胡宗憲提醒道:“這群人成事興許不足,不過壞事有餘。”
虎賁左衛。
當見到蔣慶之時,守門的軍士興奮的臉都紅了。
“見過伯爺!”
呼喊聲格外精神,把寒氣都驅散了。
蔣慶之頷首,“精神頭不錯,是我的兵!”
既然那些鳥人蹬鼻子上臉,他蔣某人乾脆做個跋扈的姿態出來。
校場上,虎賁左衛在操練。台子上數十將領亂糟糟的,衝著在操練的虎賁左衛指手畫腳,有人叫罵,有人發牢騷,有人……
“這便是長威伯操練之法?老子看你等是在糊弄咱們。”
“是啊!長威伯若是不願教授,那就直說,何必弄這些障眼法。”
“我看呐!這便是他的操練之法。”
“那他如何能兩勝俺答麾下?”
“走了狗屎運唄!”
“哈哈哈哈……呃!”
一個將領捧腹大笑,然隨即笑聲戛然而止。
眾人隨著他的視線緩緩回身。
高台下,蔣慶之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