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當帝王隱入幕後時,朝堂就成了一個大戲台,臣子們粉墨登場,為了權力你爭我奪,醜態百出。
夏言在時,為了獨掌大權,便壓製嚴嵩。
夏言垮台,嚴嵩登場,為了獨掌大權,壓製其他宰輔……
這是一個怪圈,驅動這個怪圈的動力叫做**。
嘉靖帝就站在幕後,冷眼看著這一切。
當嚴嵩父子形同於獨裁後,嘉靖帝就準備出手製衡了。
徐階!
老徐善隱忍。
所以,道爺準備把這位神龜扔到政事堂去。
目的便是牽製嚴嵩父子,也是一個預警器。
有一個看似恭謹的次輔在政事堂,嚴嵩父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膈應的能起一身雞皮疙瘩。
但你還沒辦法驅逐他。
徐階要入閣了,這股風隱隱在朝堂上吹著。
徐階如何麵對嚴嵩這位大佬?
是針鋒相對,還是繼續做自己的神龜?
當徐階丟出了反對蔣慶之的奏疏時,所有人都會心一笑……老徐還是選擇了向嚴嵩低頭。
所以,當徐階今日站出來,大夥兒都想看看這位會如何示好嚴嵩。
“長威伯所言甚是。”
徐階溫和的一句話,卻宛若驚雷,一下炸的朝堂翻天了。
趙文華此次在詔獄吃了不少苦頭,特彆是後期,不知誰給嘉靖帝打了小報告,說趙文華在詔獄中過的比家裡還舒坦。
陸炳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趕緊把趙文華丟到普通囚室去。
那滋味兒,讓趙文華至今不敢回憶。
他自然不敢衝著道爺發飆,但衝著徐階卻沒問題。
“記得徐侍郎前次還說長威伯此議不妥,怎地,這才過了數日,徐侍郎就反口了?”趙文華譏誚的道:“是什麼令徐侍郎前後不一,說出來大夥兒聽聽。”
質問的好!
崔元看了嚴嵩一眼,心想徐階突然反水,你老嚴難道就不怒?
嚴嵩是有些怒火,但長久的宦海生涯,讓他很快冷靜下來,分析徐階突然反水的原因。
他緩緩看過去,目光在徐階身上毫不停留。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的得罪他嚴嵩!
徐階亦不能!也不敢!
那麼,是誰讓徐階改口了?
嘉靖帝?
不會,嘉靖帝若是要讚同此事,徑直開口就是,難道他嚴嵩還敢反對?
那麼是誰?
朱希忠。
朱希忠此刻也頗為愕然,更有些悻悻然,他準備讓徐階好看,可沒想到徐階突然反水。
嚴嵩的目光定在了蔣慶之那裡。
蔣慶之感受到了他的關注,側身微笑,“元輔有何吩咐?”
是他!
瞬間嚴嵩就做出了判斷。
但蔣慶之是用了什麼法子,令不敢得罪自己的徐階冒險反水?
豎子!
嚴嵩微笑道:“今日長威伯看著頗為精神。”
“是嗎?”蔣慶之嗬嗬一笑,“元輔看著也頗為精神矍鑠,倒是讓我想到了一首歌。”
“哦!什麼歌?”
“最美不過夕陽紅。”
二人這裡在打機鋒,眾人旁觀,當聽到最美不過夕陽紅時,朱希忠突然就笑噴了。
“哈哈哈哈……,陛下,臣,臣失儀了。哈哈哈哈!”
最美不過夕陽紅……群臣都楞了一下。
聯想到蔣慶之前麵說的精神矍鑠,頓時都忍不住想笑。
這分明就是在譏諷嚴嵩年老體衰,眼瞅著就是秋後的螞蚱,沒幾日好蹦躂的了。
此人還真是一個好盟友,隻可惜彼此的道不同……蔣慶之為徐階贏得了騰挪的空間,徐階自然不會浪費,他緩緩說道:“臣本反對長威伯所議,可昨日長威伯邀請臣去了俺答使者的幽禁地,臣聽到長威伯與使者飲酒說話。提及了俺答源源不斷派來使者的緣由……”
嚴嵩看了蔣慶之一眼,專注聽著。
老嚴擔心的是什麼?
是有人的威望和政績超越自己。
蔣慶之此次建言放開和俺答部的溝通口子,便是一個大局,一旦這個口子敞開了,此後這個大局就會源源不斷的產生各種變化。
變化就是機會。
機會能轉化為政績和威望。
這是嚴嵩所不願看到的。
敵人讚同的事兒,對他們有好處的事兒,咱們要反對……所以嚴黨有誌一同,準備在今日攔截蔣慶之的提議。
此刻徐階的話,將是決戰的號角。
趙文華摩拳擦掌,崔元暗自準備,陸炳也在悄然醞釀著什麼……
徐階說道:“長威伯問使者,你可知曉陛下為何不殺你?使者狂喜。”
也是個怕死的……眾人一哂。
“長威伯說,隻因陛下知曉了俺答不斷派使者來送死的原因。”
徐階看了嚴嵩一眼,暗示不是徐某人反水,而是蔣慶之此舉讓我無法回避。
“什麼原因?”趙文華忍不住問道。
徐階說道:“俺答通過使者被殺之事,不斷鼓動麾下仇視大明,並發誓要南下複仇……以此聚攏人心,消弭內部矛盾。”
“使者如何說?”有人急不可耐的問道。
“使者說,明皇終於明白過來了嗎?”
徐階回班。
朝堂中安靜了下來。
趙文華嘴唇蠕動,看了蔣慶之一眼,最終什麼話都沒說。
崔元雙拳緊握,不斷吸氣來壓製住心中的不甘。
陸炳站在一側,飛快的看了嘉靖帝一眼。
嘉靖帝依舊神色平靜。
仿佛說的是彆人。
“哈哈哈哈!”
大笑聲後,朱希忠走出來,說道:“恭喜陛下!”
嘉靖帝判斷失誤,威望受損,這也值當恭喜?
崔元陰惻惻的道:“成國公這話何意?”
老紈絝沒搭理他,說道:“臣恭喜陛下得一大才。”
蔣慶之能判斷出俺答的用意,這份才華令人忍不住擊節叫好。
擁有一個大才槃槃的臣子,難道不值當歡喜?
再能乾的臣子,也是帝王的臣子不是。
而且蔣慶之還是陛下的表弟。
親親的表兄弟。
嘉靖帝執拗,且好麵子。
所以這也是蔣慶之在處置此事時頗為謹慎的原因,甚至把徐階拉進來,便是為了曲線救國。
但此刻還得看嘉靖帝的反應。
不喜不怒,這是最有可能的反應。
臣子太聰明,不是好事啊!
崔元看了蔣慶之一眼,太聰明的臣子會平視帝王,比如說當年的夏言。
嘉靖帝緩緩開口。
“長威伯此舉,令朕頗為欣慰。”
道爺看著愕然的臣子們,嘴角緊抿。
一群瓜皮,真以為朕會暗自惱火?
他見蔣慶之正衝著崔元無聲的說著些什麼,一看就不是好話。而崔元麵色蒼白,分明是被他氣得夠嗆。
這瓜娃子……嘉靖帝嘴角微微翹起,“口子可以開。但如何開,誰來開……”
臥槽!
這是個機會啊!
眾人摩拳擦掌,都等著博弈一把,把這個機會搶到手中。
嘉靖帝乾咳一聲,“長威伯。”
——陰陽人!
蔣慶之正無聲和崔元互相攻擊。
聞聲趕緊出班,“陛下。”
“回頭你仔細斟酌,報與朕。”
艸!
這事兒竟然讓蔣慶之掌總?
眾人就像是一群急吼吼的嫖客,當衝進青樓,卻發現姑娘都被蔣慶之這個人渣給包場了。
隨後各自散去。
“乾得漂亮!”
朱希忠勾著蔣慶之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徐階這一下算是得罪了嚴嵩,回頭進了政事堂,哥哥我敢打賭,有得他的小鞋穿。”
那關我屁事……蔣慶之看到了陸炳,微微頷首。
此事後續還有和錦衣衛合作的地方。
陸炳會是什麼態度?
陸炳也是如此,頷首回禮。
趙文華靠近他,低聲道:“我就想不明白,五軍都督府多少所謂的宿將,兵部多少老於武事之人,為何都猜不到俺答的用意,反而被蔣慶之猜到了?”
陸炳默然。
趙文華見他不答,回身等崔元過來,同樣的話重複了一遍。
崔元此刻看不到半點怒色,他目光複雜的看著前方的蔣慶之,說道:“我也不知,興許是運氣好。”
“承認對手比自己厲害很難嗎?”
二人回身,身後走來兵部尚書王以旂,老王冷笑道:“幾個連俺答麾下都沒見過的臣子,張口閉口就敢分析俺答的用意。這也就罷了,可竟然還敢衝著幾度擊敗俺答麾下大將的長威伯提出質疑。”
王以旂提高了聲音,“誰給二位的勇氣?”
“他在站隊!”
嚴嵩無視了崔元和周文華二人難堪的處境,沉聲道。
陸炳點頭,“兵部此次翻天覆地,王以旂靠著蔣慶之度過了難關。此後王以旂將會成為蔣慶之的支持者。元輔,此子的羽翼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壯大了。”
“我知。”嚴嵩點頭,“不過還遠遠不夠。”
嚴黨的勢力更為龐大!
而且在源源不斷的擴張中。
“我很好奇,蔣慶之為何拉攏人如此謹慎。”陸炳說道。
……
“此刻咱們在打根基,寧缺毋濫。”蔣慶之走出西苑,對朱希忠說道。
“哥哥我給你拉一些勳戚如何?”朱希忠笑道。
蔣慶之搖頭,“恕我直言,這群人打太平拳還行,真正涉及到大事,他們首先考量的不是什麼大局,而是自家的利益。”
這等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哎!要不……聯姻吧!”朱希忠出了個主意,“慶之你長得如琳琅珠玉,看看陸炳,不斷死娘子,死一個就換一個,換一個就多一門姻親……”
蔣慶之突然默然。
“你說,怎會有如此湊巧之事?哥哥我在想,陸炳的那幾個娘子,難道不是病故,這可就嚇人了……”
“咳咳!”蔣慶之乾咳幾聲,看向他的身後。
朱希忠緩緩回身,身後,陸炳默然站著。
臥槽!
……
背後非議彆人,正好被當事人聽到,這事兒真的很尷尬。
正好有人來尋蔣慶之,說是裕王那裡有急事兒,請他去一趟。
蔣慶之順勢溜了,留下了兩個默然對峙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