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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雄鷹和雲雀,嘉靖帝的手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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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宣府是九邊重鎮之一,是大明重點打造的北方防線的重要節點。

九邊防線建立後,需要大量駐軍戍守,每年光是軍餉糧草就令大明不堪重負,而每年九邊城牆的修繕費,更是令戶部上下焦頭爛額。

可以這麼說,大明的國力就是這麼被九邊一點點的吸乾了。

三萬貫聽著似乎不多,可對於九邊來說就是許多將士的賣命錢。

而三萬貫對於捉襟見肘的戶部而言,就是一筆巨款。

所以當帝王怒火突然勃發時,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誰乾的?

三萬貫,好大的膽子!

兵部尚書王以旂看了蔣慶之一眼,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絕壁沒有摻合。

那就好……蔣慶之好不容易在兵部紮下根,若是老王被牽累下台,他前期就算是白忙活了。

“貪鄙!”

“都該誅九族的蠢貨!”

帝王怒火發作的快,去的也快。

此事要派人去督察,否則必然會不了了之。

五軍都督府有人出班,主動請纓。

嘉靖帝冷笑,“你這是想去作甚?為他們遮掩?”

“臣不敢!”

主動請纓的將領跪下,蔣慶之從後麵看去,汗水從這廝的後頸那裡蜿蜒往下流淌,脊背那裡想必都濕透了。

和道爺玩心眼,這人玩完了。

“來人!”

“陛下!”

陸炳被杖責,但東廠還在。

東廠提督芮景賢跪下。

“拿下詢問!”嘉靖帝冷冷的道:“東廠的人抄家,朕要看看他的家產幾何,以至於敢主動為人遮掩。”

那人瞬間癱軟,“陛下饒命!”

侍衛把此人拖出去,嘉靖帝神色恢複了平靜,仿佛方才一切都沒發生過。

“此事……”

嘉靖帝目光轉動,“長威伯。”

艸!

蔣慶之出班,“陛下。”

“你對北邊熟悉些,你去一趟,查清此事。”

“是。”

嘉靖帝擺擺手,“長威伯留下,其餘的……各自回去。”

眾人告退。

等人都走後,嘉靖帝起身走下台階。

“隨朕走走。”

君臣走出大殿,看著前方群臣緩緩而行。

而陸炳正趴在長凳上,大概是在緩和杖責的痛楚。

見到嘉靖帝和蔣慶之出來,陸炳一個翻身,瞬間跪下。

而且一言不發。

這是個聰明人,知曉越是為自己辯解,道爺越是看不起。

索性乾脆不說話,學嚴嵩嚴大爺,陛下,臣就是您養的一條狗,您說往東,臣絕不往西。

嘉靖帝冷冷看著奶兄弟,“莫要辜負朕的信重。”

“是。”

這是一次警告,看著陸炳告退,嘉靖帝負手問道:“你對太子先前的舉動如何看?”

“陛下,此事臣……”

這事兒蔣慶之不好評價。

“說吧!”嘉靖帝的聲音變得有些蕭瑟。

蔣慶之看著他鬢角的斑白,心想這個皇帝做的有意思嗎?

“太子機敏。”

就在陳安彈劾蔣慶之的消息傳到東宮不久,太子就反應過來了,知曉陳安是根牆頭草,弄不好就是個兩麵派。

“繼續。”

嘉靖帝淡淡的道:“今日不論君臣,隻論親情。說說你這位表叔對他的看法。”

嘖!

上次蔣慶之用親情來坑了崔元一把,沒想到今日被道爺還施己身。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可轉瞬想到太子在曆史上的命運,便歎道:“這孩子有些執拗,自己把自己困在一個小圈子裡,坐井觀天。且思慮太重……”

蔣慶之突然一個激靈。

是啊!

曆史上太子臨去前都還神誌清醒,是什麼毛病讓他如此年少就匆促離世?

蔣慶之壓下這些念頭,說道:“太子有些偏激,也有些孤傲。這個年紀的孩子身居高處,俯瞰眾生。時日久了把持不住,便會覺著眾生如螻蟻。如此,便會看不起他人……”

“怎麼不說了?”

嘉靖帝問道。

“您知道的。”蔣慶之歎息,“弄到最後,除去身邊一乾倚仗他的人之外,活生生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反過來他又覺著世人皆是瞎子,不知自己的好處……”

這是個惡性循環。

“孤家寡人嗎?”

嘉靖帝歎息,蔣慶之看到了他眸子裡的蕭索之意。

道爺和天下士大夫鬨崩後,實際上也是一個孤家寡人。

可太子才十三歲,就走了他的老路。

“去吧!”嘉靖帝擺擺手,“對了,老三那瓜娃子最近鬨騰的厲害,不安生,你帶著他一起去。”

“是,臣告退。”

蔣慶之告退。

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先前的朝堂爭執。

嘉靖帝先是做出要收拾崔元的姿態,就在崔元膽戰心驚之際,卻突然把怒火轉向陸炳,當朝嗬斥自己的奶兄弟,並杖責。

崔元此刻定然是死裡逃生般的歡喜,而對陸炳的遭遇,老崔肯定是幸災樂禍。

而為崔元背鍋的陸炳會如何?

陸炳此人好麵子,第一次被奶哥當朝嗬斥,並當著朝臣杖責,這份羞辱相信能讓陸炳記恨崔元許久。

一個幸災樂禍,一個怒不可遏……

嚴嵩能用什麼來勸和?

共同的對手!

可共同的對手蔣慶之去了宣府。

看,嚴黨的死對頭都走了。

大夥兒還等什麼?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啊!

早上因為馬崇德而起的一個小衝突,和遠在宣府的軍餉貪腐事件,就這麼被道爺隨手連在一起,讓崔元和陸炳二人成功反目。

這手段,堪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若非蔣慶之在後世看過關於道爺的書,知曉道爺的秉性,估摸著此刻也無法察覺。

蔣慶之回身看了一眼。

宮殿前,道爺孤零零的站在那裡,似乎在看著他。

但似乎是在看著虛空。

黃錦過來稟告,“陛下,太子那邊有人和嚴世蕃通氣,商議處置陳安。”

“量,小了。”嘉靖帝似乎忘記了自己睚眥必報的性子,“他求了朕處置陳安,為何又去和嚴世蕃商議?”

黃錦低頭。

“他這是不想和嚴嵩等人反目。”嘉靖帝淡淡的道:“瓜娃子,朕的強硬沒學到半分,倒是學會了輾轉騰挪。”

輾轉騰挪的是臣子,而帝王要做的是居高臨下,俯瞰臣子。

……

裕王得知要跟著表叔去宣府,興奮不已。

景王卻去請見盧靖妃。

“東宮那邊最近有些不安,有些小手段陛下就當沒看到,不過必然會有些應對,這不是針對誰。

老四,彆翻白眼。你父皇的手段你等不知,他若是要對付誰,那人難逃一劫。他如今讓裕王跟著你表叔去宣府,便是一次無聲的告誡。”

盧靖妃為兒子整理著衣裳,轉到了前麵,讚道:“我兒果然英氣勃勃。”

景王冷笑,“太子被身邊人攛掇敵視表叔,如今後悔了,卻又羞於回頭,左右為難之下,難免進退失據……”

盧靖妃定定看著他,“你倒是學聰明了。不過你要知曉,你父皇與天下士大夫為敵,而太子身邊是什麼人?便是士大夫。”

“我知道,表叔對士大夫也頗不以為然,被那些人視為敵人。太子身邊那些人定然也在蠱惑他。”

“太子是悔了,可他若是和身邊人翻臉,誰來支持他?”盧靖妃想到了那個看似彬彬有禮,實則鬱鬱寡歡的太子,“他是太子,從小就和那些所謂的才子大儒學,在那些人不斷潛移默化之下,太子對士大夫們的態度自然與你父皇不同。如此,對士大夫的敵人,他天然就帶著敵意,明白嗎?”

“那父皇能忍?”景王覺得自家老爹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忍的人。

“哎!”盧靖妃坐下,接過陳燕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說道:“你父皇為何隱入西苑?果真皇宮中不能待了?就算是有前人留下的釘子,儘數換了就是。”

景王一怔,“您是說……”

“左順門事件中,你父皇杖責百餘官員,震動天下。隨後與他們鬥了數十年。當年宮變後,你父皇不說更換宮中人,而是隱入西苑,這不是害怕,而是姿態。”

景王不解。

“你畢竟年少,閱曆少了。”盧靖妃說道:“你父皇做出隱入西苑的姿態後,士大夫們歡欣雀躍,隨後君臣之間的矛盾便緩和至今。明白了嗎?”

“父皇在示弱。”景王明白了,“父皇用示弱來換取君臣妥協,暫且聯手治國。”

“對,這是顧全大局。而太子那裡,你父皇左右為難,若是讓太子遠離士大夫,你覺著可能嗎?”

“不能,所謂士大夫,便是儒家,是豪強,是讀書人……遍地都是。除非太子……”

景王突然眸子一縮。

盧靖妃笑了笑,竟然是有些得意,“可你與裕王卻不同,前麵是學了儒學,後麵卻機緣巧合跟著你表叔學了些彆的,遠離了那些士大夫。而太子可沒有這個際遇。不,有,不過他卻不屑一顧。”

景王的呼吸一緊。

老爹是士大夫的死敵,太子是士大夫的朋友。而他和裕王卻是蔣慶之的弟子。

看到兒子眼中迸發出了異彩,盧靖妃告誡道:“你表叔大才,你萬萬不可生出利用的心思。記住,彆以為你表叔比你大不了幾歲,就生出彆的心思,一日為師……”

“我知。”景王慎重點頭,“我不知彆人會如何想,但跟著表叔學了這些時日,我覺著表叔之才比之東宮那些所謂的大才,宛若雄鷹與雲雀。一個翱翔雲端,一個在枝頭呱噪。”

……

東宮。

書房裡,太子看著牆壁上的生母王貴妃的畫像輕聲道:

“娘,其實我真的悔了。”

他輕輕撫摸著畫像,“可我是太子,一國儲君,未來的帝王。豈能向臣子低頭?”

畫像上的王貴妃嘴角翹起,在春光裡,和枝頭的雲雀一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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