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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帝王之學,雙向人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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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半夜,蔣慶之第七次起床。

先喝了一壺水,可依舊覺得不解渴。

渾身燥熱的感覺很難受。

蔣慶之踉踉蹌蹌走出臥室,覺得頭暈眼花。

他到水井邊,搖搖晃晃的想打一桶水來給身體降溫。

在水井裡打水有訣竅,蔣慶之前世壓根就沒玩過這個,幾次都隻弄了一點兒水上來。

“伯爺!”

身後有人說話,蔣慶之一個激靈,覺得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猛地回頭,身後是竇珈藍。

“我來吧!”

竇珈藍接過水桶,麻溜的丟下去,拉著繩子來回擺蕩了幾下,再提上來。

滿滿當當的水啊!

蔣慶之把腦袋埋進水桶裡。

爽!

一股子透心的涼爽之意。

他抬起頭來,伸手抹了一把臉,“怎地還不睡?”

竇珈藍俏生生站在夜風中,“剛醒。”

“你這年紀該是一睡難醒,有心事?”蔣慶之接過布巾擦拭。

“也沒什麼。”竇珈藍說道:“隻是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

“你這個……為何不回家?”自從進了蔣家後,竇珈藍就沒回過家,這等事兒不好問,今夜借著酒意,蔣慶之才問出了存在許久的疑惑。

“家……沒了。”

蔣慶之一怔,把水井蓋子蓋上,指指蓋子,“坐。”

“伯爺坐。”竇珈藍不肯坐,就站在夜風中。

“說說。”蔣慶之坐下。

“原先家中也還好,隻是後來……我爹在錦衣衛跟著他們學了賭錢。”

嘖!

蔣慶之想到了前世知曉的那些賭鬼,但凡上癮的,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每次父親賭輸了,紅著眼珠子回來說就差那麼一點。”

賭鬼們總是有種蜜汁自信。

“他把家中能當的都當了。”竇珈藍輕聲道,“母親勸阻未果,被打。”

賭錢,打老婆……這是一個男人墜入深淵的開端。

“最後一次,父親把家都輸掉了。”

“人在就好。”蔣慶之安慰道。

“還欠下了一筆賭債。”

“……”蔣慶之不知該如何安慰。

“賭債到期還不了,有人願意用五百兩銀子娶我,我爹……沒答應。”

還好,蔣慶之歎道:“這大概是他最後的良知。”

“他覺得太低,要一千兩。”

夜風中,竇珈藍的長發被吹動,她捋捋頭發,說道:“母親要和他拚命,我爹一腳踹倒她,說是要去尋個有錢人把我嫁了。”

蔣慶之看著她,“是賣吧?”

雖然大明不許買賣良民,可對於有錢人或是權貴來說,這都不是事。

“是。”竇珈藍的聲音很平靜,“我和娘在家中瑟瑟發抖,可最終等來的不是我爹,而是死訊。”

禍害死了,從此一家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這是標準的種田文橋段。

“我爹半路遇到了賭場追債的人,慌不擇路……被馬車撞死。”

“我想說這是好事兒,你不介意吧?”蔣慶之說道。

“我和娘喜極而泣。”

一個男人把妻女逼迫到了這個地步,真是令人無語。

“錦衣衛那邊為了維係臉麵,便說爹是殉職而死。”竇珈藍說的輕描淡寫,但蔣慶之卻能想象到這個女人在錦衣衛的艱難日子。

“為了還債,我便進了錦衣衛。”竇珈藍說的很輕鬆,但蔣慶之知曉這個過程不簡單。

“我從力士做起,每次都衝在最前麵。”竇珈藍突然搖頭,“看我說這些作甚。伯爺,夜深了,趕緊歇了吧!”

蔣慶之起身,“賭債呢?”

“每年還一些,如今剩下不到五成。”竇珈藍說的輕巧,但蔣慶之從她很少買東西的習慣上看出了端倪。

“你還得養家。”

“不養。我娘改嫁了,如今有了個弟弟。”

你這是……天煞孤女嗎?

蔣慶之躺在床上,依舊想著竇珈藍的命運。

醒來時,蔣慶之覺得神清氣爽。

吃了早飯,裕王和景王來了。

小侄女兒也和小尾巴似的跟著兩位兄長。

“表叔。”

“吃了嗎?”蔣慶之在散步。

身子弱,就不要保養……這是某位禦醫說的,蔣慶之不解問他為何不保養。

禦醫說道:“為了保養身子骨,你喝一口水,吃一口飯,走幾步路,睡晚些……都在算計,都在琢磨……

如此,你無時不刻不在提示自己的身子骨不成,有毛病。

這人啊!他經不起念叨,念叨多了,沒病都會有病。

該吃吃,該喝喝,有事彆忘心裡擱。

忘掉自己身子骨的事兒,自然而然就好了。”

這不就是心理暗示嗎?

蔣慶之覺得自己小覷了老中醫。

從此他也就是抽幾根藥煙算是治療。

至於散步,這不是保養,而是享受。

飯後把腦子放空,在庭院裡緩緩而行,感受四季冷暖,感受人間煙火氣,很爽。

“吃了。”

後麵有人說道。

小姑娘回頭,猛地驚呼,“你是誰?”

兩個皇子聽到妹子的聲音不對,下意識的就轉身衝了過去。

一個錦衣少年站在晨光中,伸手喊道:“是我啊!我朱時泰啊!”

可兩個皇子卻衝過來就打。

朱時泰蹲在地上,“叔父救命!”

蔣慶之卻沒管,等裕王二人裝模作樣的說什麼認錯人了,他才乾咳道:“這是你等的同窗,小師弟……也不小了,朱時泰。想來你們都認識。”

成國公一係是老牌勳戚,和皇室關係密切。

“是你啊!”

“這天黑,沒看清,得罪了。”

兩個皇子一邊致歉,一邊暗自叫喚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上課!”蔣慶之不會管這些少年之間的恩怨。

今日的課,蔣慶之說到了邊情。

“……當下的邊情對大明極為不利,若是一切不變,此後北方將會成為大明的心腹大患。”

俺答之後,李成梁就開始了養虎為患,努爾哈赤在他的麾下如魚得水……

“叔父,有九邊呢!”朱時泰鼻青臉腫的模樣很可憐。

“記住。”蔣慶之突然板著臉,三個弟子趕緊坐好。

“世間從未有堅不可摧的防禦。長城如此,九邊亦如此。”蔣慶之想到了後世的馬奇諾防線,“而且越是倚仗所謂的防禦,滅亡的越快。”

“叔父,我聽那些勳戚說,九邊靡費大明無數錢糧,堅不可摧呢?”朱時泰執拗的道。

這娃怎麼有些一根筋呢?

他沒發現景王給了裕王一個眼色,二人都悄然拉開了和朱時泰的距離。

“沒有什麼堅不可摧。”蔣慶之沒發現,“長城的曆史可上溯千年,可千年來無論秦漢還是唐宋,長城可擋住了異族的鐵騎?”

朱時泰搖頭,“可……”

“因為長城的存在,讓中原王朝以為高枕無憂,於是文恬武嬉。”蔣慶之說道:“記住,居安思危,”

裕王說道:“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

蔣慶之讚許的道:“正是如此。曆朝曆代都覺著有長城為庇護,於是得過且過。成祖皇帝為何遷都北平,至少一半是為了令兒孫居安思危。”

北平距離草原太近了,一旦大同等地被突破,異族鐵騎就能直麵京畿。

“可時日久了,大明上下依舊被暖風熏的忘記了威脅就在不遠處。”

“土木堡之變便是前車之鑒,可我在朝中並未看到有人居安思危。如今俺答虎視眈眈,若是照著這般下去……”

曆史上,後年俺答就南下了。

“文恬武嬉!”蔣慶之給當下的大明下了一個評語。

“表叔,那當如何應對?”裕王請教。

“要想改變當下這一切,難。”蔣慶之說道:“吏治,軍隊,賦稅……處處都是難題,而這一切的核心是什麼?”

景王說:“是錢財,財賦不足,什麼都做不了。”

裕王說道:“是吏治。”

朱時泰小師弟舉手,“叔父,是軍隊。”

“看,三個人就有三種不同的想法。”蔣慶之敲敲案幾。“歸根結底,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見弟子們茫然,蔣慶之說道:“這一切都是人造成的。那麼要想解決這些問題,依舊要順著人去解決。”

裕王低頭沉思,猛地抬頭,“是了,吏治糜爛是人導致的,賦稅不足也是人導致的,軍隊糜爛亦是如此……一切的根源就在於人。抓住這一點,便不會走偏。”

裕王起身行禮,“謹受教。”

他看著有些小興奮,朱時泰輕聲問:“你激動什麼?”

裕王說道:“這是帝王之學,蠢貨!”

景王閉著眼,卻雙拳緊握,顯然內心並不平靜,“王安石變法看似良法,可他不知這一切的核心是人,抓錯了方向。故而變法一開始就遭遇了狙擊……表叔教授的這是比帝王之學更為犀利的學問。這是王者之道!”

景王睜開眼睛,起身行禮,“謹受教。”

裕王輕聲道:“太子若是知曉表叔如此大才,怕是把腸子都悔青了。”

“你們都瞞著我!”

朱時泰突然暴跳如雷,抓住毛筆就往景王那裡扔。

景王好似早有準備,輕鬆避開,裕王趕緊跑過去,兄弟二人警惕的看著朱時泰。

朱時泰在室內焦躁不安的遊走,不時衝著裕王二人叫罵。

什麼狗賊,什麼欺負我……

這特麼不對!蔣慶之吩咐道,“去個人問問。”

很快,跟著朱時泰的仆役進來,見狀請罪,“二老爺,小國公有些……”,仆役指指腦子,“有時會發怒,去年國公尋了個神醫診治,都大半年未曾發作了。”

“所以老朱就隱瞞了此事?”

蔣慶之怒了。

“國公並非想隱瞞,那神醫說,隻要半年不發作就是痊愈了。”

痊愈個毛線!

蔣慶之問道:“發作時什麼樣?”

“暴躁,會打人,會不停的走動……”

這怎麼像是神經分裂症?

蔣慶之看著不停走動,鼻息咻咻的弟子,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這孩子昨日看著好端端的,溫文爾雅。

難道是……雙向人格?

“如何製止?”蔣慶之問道。

仆役說道:“簡單。”

“簡單?”

“不管就是了。”

蔣慶之想到了裕王兄弟先前避開朱時泰的舉動。

這事兒宮中定然早就知曉了。

這時朱時泰走了過來,衝著蔣慶之咆哮,“你也敢欺淩我嗎?”

“二老爺趕緊避開。”仆役驚呼,“小國公此刻不分人。”

“表叔快退。”裕王兩兄弟喊道。

朱時泰手握硯台,目露凶光。

蔣慶之眨巴了一下眼睛。

臥槽!

來不及了。

蔣慶之猛地喝道:“該死的畜生,你喊什麼?”

說完,蔣慶之給了朱時泰一巴掌。

啪!

朱時泰止步,焦躁的雙眸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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