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選區……代表布朗克斯中部,和皇後區北部?拉丁裔的聚居區?」
「從01年開始重新劃分選區之後是這樣的,在這之前,第14選區包含皇後區和曼哈頓東部。」
「所以克勞利之前在上東區運作?」
「沒有,重新劃區之前,他都在第7選區競選,跟現在的第14選區範圍基本重合。克勞利出生於皇後區,在當地社區中很有影響力,所以不管選區如何變更,民主黨都讓他負責皇後區與布朗克斯的競選。」
「真是奇妙,一個愛爾蘭裔,居然能在拉丁裔社區裡混得這麼好。」
「因為這裡的拉丁裔隻支持民主黨,其他少數族裔也是。不管民主黨派誰,支持率起碼都在70%以上。01年,約瑟夫-克勞利的最終得票率是83.%,沒有比這更一邊倒的選舉了。」
「所以,哪怕不搞競選活動,他的位置也非常穩固。」
「yep。」
「這意味著,他比其他議員,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中選之後的立法議程……和他想獲得的交換條件。」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默認他會勝選,包括競爭對手弗蘭克-j-斯波托諾,和他自己。」
「到了這一步,這個男人必然有更高的政治追求。」
「讓我們看看他想要達成什麼目標,用什麼方式完成吧……我聽說,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另一場公眾看不到的選舉。」
“紐約市擁有世界上最大、最有影響力的音樂生態係統之一,提供著近60000個就業崗位,每年光是工資總額就約0億美元,經濟總產值更是能達到10億美元。”
坐在俄羅斯茶室標誌性的紅色u型真皮沙發上,約瑟夫-克勞利揮舞著餐叉,侃侃而談,他聲音低沉沙啞,語速極快,但發音卻無比標準,沒有任何口音,若是閉上眼睛,韓易甚至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mnbc的演播室,正在接受某位訓練有素的新聞主播的專訪。
約瑟夫-克勞利、喬丹-布羅姆利和韓易三人的午餐地點,於197年由俄羅斯皇家芭蕾舞團創立,從tolichnaya蘇聯紅伏特加,到經過裡海鹽師處理的混合鱘魚魚子醬,再到著名的rtr俄式羅宋湯,89年以來,俄羅斯茶室一直是紐約最負盛名的高檔餐廳。
不管是造訪紐約的名流,還是住在本地的富豪,都經常出入於此。薩爾瓦多-達利與簇擁著他的藝術品經紀人、弗蘭克-辛納屈跟芝加哥犯罪集團老大山姆-吉安卡納、倫納德-伯恩斯坦與他的作曲家好友阿隆-科普蘭……俄羅斯茶室的星光實在太過璀璨,以至於那些想要宴請合作夥伴的上東區巨賈,都會下意識地把這裡作為首選地。
一個到處都是名流的地方,更能掩人耳目。
韓易和約瑟夫-克勞利就是教科書式的範例,來自異國的億萬富豪與深耕紐約的公眾人物把酒言歡,這樣的情景,俄羅斯茶室的侍者每天都能看到十好幾回。
午餐時間,人聲鼎沸,賓客往來如織,三人坐在室內東南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卡座裡,神色如常地低聲交談。
“但這6萬名從業人員裡,並不隻有住在翠貝卡或者上西區的搖滾明星。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其實都是普通人,住在房價高企的紐約少數幾處租金沒那麼誇張的街區,而我,正好代表著這些街區的福祉。”
約瑟夫-克勞利扶了扶眼鏡,義正辭嚴地說道。
“布朗克斯、皇後區,住在這裡的音樂人,給全美國乃至全世界帶來了美妙的旋律,豐富了這個時代的底色。如此偉大的貢獻,卻沒有獲得同等的回報。這就是我希望oundechange能夠讓幕後的工作人員,不管是製作人還是聲音工程師,獲得一部分錄音版稅的主要原因。”
“大概是百分之多少呢,克勞利議員?”喬丹-布羅姆利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銀戒,試探性地問道。
“還沒有最終確定,但我的想法,是整體版稅的%到4%之間。”約瑟夫清清嗓子,試圖讓沙啞的聲線變得更加清晰有力一些,“雖然不多,但相比起之前絕大部分聲音工程師完全拿不到版稅的情況來說,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了。幾百美元也好,幾十美元也好,總能幫助他們在這座城市生活得更好。”
“不僅是這座城市,克勞利議員,您的草案,會讓美國境內的每一位音樂藝術家都因此受益,不管他們住在布朗克斯還是聖莫妮卡。”
說到這裡,韓易低下頭,撥弄起餐盤裡的皮羅什基餡餅,語氣看似漫不經心。
“我們可以怎樣去協助這一善舉呢?也許……可以在布朗克斯或者皇後區設立一個紐約辦公室,專門處理全國範圍內的幕後製作團隊版稅結算?這樣不僅能吸引更多的音樂製作人定居曼哈頓東岸,也能在選區內創造不少工作機會吧?”
“這是個好主意。”
約瑟夫喝了口湯,看了看韓易,不鹹不淡地說道。
“不過……oundechange是隸屬於美國國會,由國會圖書館館長指定的數字表演版稅收取組織,跟bmi和acap有所不同。雖然都是非營利性的組織,但oundechange直接接受政府管轄,組織架構包括董事會構成都是行政端來指派的。想讓這種組織離開dc,在其他城市建立分部,負責明明可以在首都完成的任務……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為什麼布朗克斯可以拿到這種機會,聖莫妮卡或者南海灘拿不到呢?把官方組織往大城市裡放,很容易產生這種爭議。”
“我代表我自己的選區,但同時也對美國的整體利益負有責任。”
約瑟夫-克勞利冠冕堂皇的大詞一套接著一套,找的理由聽上去無比光鮮而正直,但韓易很清楚,這位國會議員,隻不過是對這種蠅頭小利不感興趣而已。
反正不管怎麼擺爛,都能在第14國會選區拿到70%以上的選票,那為什麼還要給選區裡的居民謀福利?
給社群創造更多的工作,把得票率從70%提升到80%,有什麼意義嗎?
約瑟夫-克勞利的野心,早就不在皇後區了。
「所以,克勞利在乎的是哪場選舉?」
「眾議院民主黨黨團的選舉。每屆國會舉行第一次會議之前,民主黨黨團都要召集全體民主黨眾議員,選出新的領導層。」
「每個民主黨議員?」
「是的,每一個。包括波多黎各常駐專員,美屬薩摩亞,哥倫比亞特區,關島、北馬裡亞納群島和維爾京群島的民主黨代表,都會自動成為民主黨黨員的成員,不管你是否願意加入。」
「那麼……黨團裡,有哪些能吸引克勞利的重要職位?」
「黨團每屆要更換九到十一個職位。眾議院黨領袖、眾議院黨鞭、黨團主席、黨團副主席、民主黨國會競選委員會主席、四位民主黨政策和傳播委員會聯合主席、一位黨團領導代表,和一位新生領導代表。如果當屆國會民主黨是多數黨,那麼還要選出眾議院議長與議長助理。」
「除了黨團領導代表需要五屆任期以下的議員擔任,新生領導代表隻接受第一次進入國會的新人競選之外,約瑟夫-克勞利符合其他所有職務的要求。易,你覺得他會想要哪個位置?」
「不可能是黨領袖,隻要南希還在,就輪不到其他人,除非她自己主動退下來。黨領袖連任,她用得順手的黨鞭斯坦尼-霍耶也不會走……克勞利想再進一步,最好的位置就是黨團主席。沒看錯的話……黨團主席應該是每兩屆要換一次,今年正好該換了。」
「也不一定,每屆換一個的例子也有……但我想你的猜測是正確的,易,黨團主席,是最適合克勞利的位置。」
「這種黨內事務,不公開投票的流程,我們應該怎麼幫助他,讓他心生感激?」
「直接幫助肯定做不到,但是,我們可以幫他完成他倡導的政綱,出台他推動的法案,或者簡單一點,給他一筆用於黨內活動的資金。」
「這種事情,不能通過uperpac吧?」
「是不需要通過uperpac,克勞利議員請同僚吃吃飯敘敘舊,關心關心新議員的生活,而且是在黨內,跟競選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是嗎?」
“對啊,oundechange要留在華盛頓不會讓人生疑,這一點我倒是忽略了。”韓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側身看向喬丹-布羅姆利,一副真誠求教的樣子,“喬丹,除此之外,我們還能怎麼幫到克勞利議員呢?”
“音樂版權法案這個東西,雖然反對的聲音不大,但很多人其實持漠不關心的態度,特彆是那些來自娛樂產業欠發達地區的代表議員。阿肯色、蒙大拿、北達科他,他們很難提起興趣,也不易形成推動方案通過的支持力量。”
“這就是我們目前麵臨的困難。”聽到喬丹-布羅姆利話語中點明的方向,約瑟夫-克勞利瞳孔微微一縮,隨即將身子扳正了些,“音樂方麵的改革法案之所以難以推進,其實跟黨派鬥爭關係不大,純粹是中西部地區和南部地區的代表認為,國會有更多迫在眉睫的議題需要先顧及而已。”
“改變認知,不光要在公眾層麵,更首先要從國會山內部做起。”韓易補充道。
“非常正確。”
“那我想我們找到幫助克勞利議員的方法了,喬丹。”韓易抿嘴微笑,輕聲說道,“我們必須得不遺餘力地支持克勞利議員在黨內增強版權議題的認知度,並且提高他的支持度。”
“那是自然的。”喬丹-布羅姆利撣撣大腿上不存在的灰塵,“這種二十年一度的法律革新,得由能力和地位兼具的代表推動,缺一不可。”
約瑟夫-克勞利沒有回答喬丹-布羅姆利愈發明顯的提議,前者吸吸鼻子,將餐叉平放在瓷盤上,雙手交疊置於下頷前,沉默地看著坐在方桌對麵和身側的二人。
“什麼樣的地位,喬丹?”
“黨內前三。”
“如何做到這一點?”
“換屆選舉明年聖誕假……噢不,冬假之後正式啟動。”
“需要多少資金,才能爭取到競爭優勢呢?”
“很難說,需要說服的人不同,硬性和軟性支出都會發生變化。”
韓易和喬丹-布羅姆利一唱一和,把原本需要約瑟夫-克勞利親口詢問,會讓這位老民主黨感覺有些不適的問題,都用這種方式將答案為他鋪陳開來。
“那,不然直接動用我放在你們那邊的宣傳賬戶?”
“這是個好主意!”
喬丹“認真思索”了一番,很是振奮地應承道。
“克勞利議員,為了這次音樂版權法案的通過,韓先生在馬納特娛樂的政府事務與宣傳賬戶裡存放了五十萬美元的專項資金。到時候,您那邊如果在黨內有類似的宣講活動,一對多也好,一對一也好,我相信韓先生會很願意負擔這些成本的。”
“樂意之至。”韓易笑道,“任何能夠幫助音樂行業繼續保持健康發展態勢的事情,我都願意做。”
“這種健康發展……”
約瑟夫-克勞利忽略了那些關於賬戶和資金的話題,作為政治人物,在外麵跟國會山之外的人吃飯,很多事情聽著就行,後續自然會有議員辦公室的人跟進處理。
而且對方也相當懂行,知道以他的身份,應該離金錢越遠越好。許承諾的事情,克勞利來做,具體買單的工作就由馬納特娛樂負責。反正從知名律所的宣傳賬戶裡,撥出一點款項給某位議員做版權法的宣講活動,這種謹慎的操作,哪怕攤開來放到華盛頓郵報上講,都找不出半點問題。
“是指什麼呢?”
“就是能讓行業內的每一類公司,不管是環球、索尼、華納,還是規模較小的初創公司,都能享受到紅利的發展模式。”
“那麼法案裡。”約瑟夫-克勞利的指腹按在光滑的深色實木桌上,“有哪些地方會看起來比較偏袒前者嗎?”
“目前來看,沒有。”韓易搖搖頭,“幫助音樂製作人,是一件人人都支持的大好事。”
“隻不過,就一處變化,估計很難形成一個完整的綜合性改革案。”喬丹-布羅姆利接過話頭,“目前據我們所知,國會裡有三四個小組在做音樂版權法方麵的提案。現在雖然還沒看到這樣的苗頭,但未來肯定會有人牽頭把這些提案整合到一起,融合成我們這個時代的數字千年法案。”
“到時候,幾個議員的聯席會議,人人都有投票權。我們隻希望,事情到了那個地步,法案不會被大型集團的利益所綁架,這就足夠了。”
“明白,立法者當然要秉持公正。”
這是約瑟夫-克勞利今天第一次露齒微笑,他終於理解了瀚音樂的真實意圖:現階段不需要他出手,法案最終組合成型的時候,再爭取他的那一票就好。
這樣說來,他們應該也要去搞定正在往同一方向努力的其他議員才對。
“既然你們對音樂版權方麵的議題感興趣……”
約瑟夫脫下外套,放在座位一側,一個熟悉的名字很快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有見過傑裡-納德勒嗎?”
“還沒有。”韓易誠懇回答,“今晚要去卡萊爾酒店參加慈善晚宴,希望到時候能跟納德勒議員交流一下。”
“那太好了,我晚上也會在那裡。”
約瑟夫-克勞利拍了拍掌。
“不必擔心,先生們。”
“今晚,由我來做你們的介紹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