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粟捏著銅水壺，嘴唇翕動。
“天人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看起來就是養尊處優的樣子，這種氣質和習慣是難以偽裝的。擁有掌控驅使光納種的力量，並不懼怕靠近死海，對死海騎士的戰艦襲擊也毫不在意，處理季長的人乾淨利落，還有空研究流落陸地的死海異形……”
“不過，這裡到底有什麼？”
千粟看向瞭望塔下的大卡車：“居然引來天人？”
使命沒有回答。
少女取下眼鏡，用手帕擦了擦鏡片：“哎，反正天人的行為本身就很難理解，他們是這樣的。天人隻要我行我素就好，可作為天國公民，需要考慮的就很多了。”
“協助和服務於天人是公民應儘的義務，真是躲不開了。”
“還想著看看熱鬨，沒想到對付戰艦的變成了我們……這年頭，賺點錢怎麼那麼難。”
她跳下瞭望塔，靈活地鑽進駕駛室：“搭檔，你先往前開，我想想用什麼東西勸退死海騎士的船。”
重卡朝死海的淺灘高速駛去。
千粟手握望遠鏡，時刻關注遠處。
“麻煩了，來的還真是中巡艦……是風琴號。”
目鏡上已經出現明亮閃光。
戰艦在炮轟死海異形。
千粟看得皺眉：“是要搶異形啊這些家夥……不管了，先表明態度。”
“目標風琴號，「C級阻光彈」準備，三連擊模式，阻斷它的主炮光印凝聚死光。”
車後集裝箱裡發出哢哢的機械咬合聲。
重型卡車忽然說：“情況有變。”
千粟也發現了。
死海異形四下霍然升起了一個個發光體，眾多發光體升空後墜向死海，炸得閃光不斷，轟鳴延遲了片刻，卡車也在連續衝擊波下出現了上下晃動。
十幾秒後，死海火光逐漸消散。
重卡的擋風玻璃上出現了一個猶如雨滴般的擴散波紋，上麵隻有一個明顯的高光紅點，輻射範圍內的其他小紅點都朝著四麵八方飛速逃竄。
“風琴號的痕跡消失了，附近的光納種都在逃離。”
搭檔所捕捉到的實時信息，卻讓千粟並不意外。
她嘖嘖感慨：“到底是天人，天國貴族的做派一如既往強勢……可惜咱們反應慢了一點，但慢總比不到的好。搭檔，加速！”
重型卡車的引擎聲陡然加大。
然而它高速運行沒一會兒，就遭一輛藍白配色的邊三輪摩托車阻截。
“沙港天津騎士第三中隊執勤，我是天津騎士崔茂，你所在區域屬我中隊管轄範圍。前方車輛靠邊停車，出示你的身份證明！”
“立即停車，出示身份證明！”
千粟努了努嘴，看了看後視鏡：“又一個騎士團，還真是巧了。”
卡車緩緩停下。
她打開車門，張開雙手示意。
“你好，我是正經商人，我有天國公民的護照。”
千粟對走下摩托的男子露出職業笑容：“騎士先生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執勤，還真是辛苦啊。”
“職責所在，還請配合。”
對方的聲音毫無波動。
……
確認翡翠城徹底摧毀風琴號，周異將三套阻光器都給它再次接上，並將鏈式線埋入地下，以確保不引人矚目。
對於翡翠城的強度，紅隼號表示無從判斷。
“既有光納體和各種裝置、道具的強度評級，都是根據其大量使用，所產生的結果來歸納總結而成。像是爪彘、長頸鱷，都是有大量數據可查證支撐。”
“建築生命本身就很稀少，而每一個建築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它們結構各異，繼承了不同的集體記憶。隻有極少的幾個留下了較多事跡數據，有基本的電子圖鑒。”
連入遞歸市機棧後，紅隼現在已經等同於一名軍師，能夠解答周異的許多困惑。
它繼續講道：“建築生命是一種非常矛盾的存在體。”
“它擁有讓其他生命羨慕和無法企及的驚人力量，能夠直接吸收大量死光作為自我運轉的能量。它們生來最少也是C級機體，隨著時間流逝，隻要持續積累死光，就能一點點提升機體強度。”
“如果沒有被更加強大的外力徹底粉碎，它們是天生的不死生命，是這個世界最接近永生的存在。眾多生物渴望的悠長生命，它們與生俱來。”
“可它們的弱點也來自於此。”
“建築生命的自我意識，由機體結構與集體記憶產生反應而生成。它們擁有了完全封閉的自我意識，隻在環境不利的前提下運動，以尋求穩定和充裕的能量區域。”
“它們無法溝通，不可理解，就像是一生在封閉高堡中生活的人。它們能看到外麵世界的變化，卻沒有走向外界的階梯。它們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思考，所以意識的成長甚至可能比昆蟲還要更慢。”
“巨人的身體，嬰兒的大腦，這就是建築生命的矛盾之處。它們所做出一些試探或接觸外界的行為，卻會造成其他生命的覆滅，乃至區域環境的崩潰。”
“它們與既有的各種生命都截然不同，是從死海裡誕生的異類。”
周異不由看向旁邊佇立的殘破大樓。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喜歡看螞蟻，一看可以看很久。
螞蟻們會搬葉子、蟲子屍體以及掉落地上的各種人類食物。
高興的時候，周異會對它們倒水，看看麵對水流衝擊它們會怎麼辦。
或者是一腳踩上去，看看它們的反應。
螞蟻們總是四散而逃，然後又頑強地返回，帶走好不容易獲取的獵物。
幼年自己之於螞蟻。
大概就是現在建築生命之於新人類。
好在有了自己這個業主委員，翡翠城變得正常了很多。
周異提出一個心中疑惑：“要怎麼判斷建築生命？如果在死海裡的話，它們陷入沉睡，能不能從一堆建築裡識彆出來？”
“這個無法做到。”
紅隼號說：“進入死海後，建築生命就會再次進入生和死的不確定性狀態，在死光中繼續吸收各種生命意識信號，與其他死海建築沒什麼不同。”
“想確定死海建築是否蛻變為生命，隻能將它們從海底打撈出來，徹底脫離死海環境的籠罩。”
“但這樣做成本非常高昂，進入海底就有著很高的風險，還得將重量驚人的巨型建築完整剝離出來，一路帶到陸地……如果運氣夠好，那就將麵對一個完全狀態的建築生命。”
“它們蘇醒，就代表不可預知的巨大威脅。”
高昂的成本，低概率的開彩票，不可預測的結果……這些環節都注定去死海開發異形，僅僅存在於理想狀態，不會有人或組織願意做賠本買賣。
所以翡翠城出現，死海騎士也想來搶奪。
周異不由想著。
15%的翡翠城已經能摧毀戰艦，不知道100%的翡翠城是個什麼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