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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10章 此去路險,望君珍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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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皇帝臉上疲乏多於慍怒,顯然已經消弭了方才對芷書動的氣,緋晚不由暗讚芷書的急智應變。

轉身,緋晚對站在遠處的謝惟舟點頭。

“讓謝侯爺見笑了。”

“娘娘言重。”

謝惟舟躬身。

轉而對皇帝行禮:“因為微臣,惹出櫻妃娘娘罰俸,微臣罪過。臣年紀尚輕,幼年時娘親找人替微臣算過,說臣二十歲之前不宜定親,三十歲之前不宜成婚,不然會影響子嗣綿延。娘親過世之前,鄭重再三叮囑過此事,雖然微臣對此不儘信,可也不敢不孝違拗過世的生母,讓她泉下不得安寧。都是微臣的過錯,若是早些說出此事,櫻妃娘娘不至於如此……請陛下降罪,治微臣隱瞞之罪!”

說著,他單膝跪下去。

低頭請罰。

皇帝聞言,皺了皺眉頭。

半晌,淡聲道:“原來是這樣麼?你既要行孝,朕不勉強你。否則,朕還真覺得有一家女兒堪與你相配。”

謝惟舟道:“能得陛下指婚是微臣榮耀,陛下看準的人一定錯不了。隻是微臣福薄,不敢耽誤那位閨中淑媛。陛下的朝堂人才輩出,滿京城更是有許多少年英才,微臣不過是一時僥幸,或許是滿心要為陛下效命的心得到上天垂憐,才得了一點微小的功勞罷了。相信那位淑媛一定能配得良人,夫妻美滿,陛下為其擇婿的恩賜定然不會落空。”

一番話說得極其誠懇,又給足了皇帝麵子。

再加上芷書方才那麼一鬨,皇帝這時候,給謝惟舟賜婚的心徹底淡了。

不管謝惟舟說的亡母遺言是真是假,總之他不想接受被賜婚,皇帝就不會強行賜。

不然,本為籠絡牽製謝惟舟,卻變成了讓他不情不願,影響君臣親密反而不妙。

於是笑著讓謝惟舟起身。

晏後此時心中石頭落地。

笑著打圓場:“惟舟,你既然沒福氣接陛下的恩賜,不如說些好聽的話,跟在場的娘娘們多討些賞賜罷了,也算沒白來。”

謝惟舟順杆爬,“皇後娘娘,微臣不大會說話,不如給陛下和各位耍一套拳,讓大家看個熱鬨。各位若是看得高興,除了答應給微臣軍中添衣服鎧甲的事彆忘了,還可以多賞微臣一些金銀。微臣領了賞,也好讓軍中將士們多吃幾頓肉,咱們全軍上下都會感念陛下和各位娘娘的恩賜!”

“嗬嗬,謝侯爺還說自己不會說話,本宮看他真是說得好聽極了。”德妃笑嗬嗬的。

順妃道:“是啊,本宮還沒看到謝侯爺打拳,都忍不住想要把下個月的月俸都送給他軍中將士了。”

“那微臣就在此多謝娘娘了。”謝惟舟對順妃抱拳,“稍後娘娘若看得開心,下下個月的月俸也可以賞給臣。”

晏後斥他:“要打拳就快些,彆貧嘴了!”

滿殿人跟著笑起來。

謝惟舟飛身上場,一套長拳耍得虎虎生風,身子又極其飄逸。

帝後嬪妃們都看得津津有味。

連殿外站值的宮人們,都儘量通過剛才比射箭之後還沒合攏的門簾敞開之處,偏著脖子往殿裡頭瞧。

而院中,卻不光有宮人。

還有未曾離開的芷書。

她被帶出殿外,就在院子裡吐了一陣,沒吐出什麼,隻是乾嘔不停,連暖轎都沒法上。

宮人正去給她請太醫,她站在院子裡邊嘔邊等,也透過敞開的殿門,看到場中那翻飛矯健的身影。

一時看住了。

卻也隻不過是片刻。

一套拳打完,謝惟舟下了場子到禦前說話,從芷書的角度就看不到他了。

芷書默了一瞬,終究還是在原地站定,沒有走到能看見他的地方去。

她抬頭看天。

冬月的夜空那樣深邃,星子閃著寒光。那星光冷了眼,但未冷到心。

猶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總有七八年了吧。

那個紅霞暖風的春日黃昏,不是藕花深處,而是杏花林中,曲水茅亭,她跟他打了一整個下午的彈弓。

平民家的小姑娘,和貴門出身的小少爺。

偶遇,不服氣地比試,到最後不打不相識,才半日就成了玩得很好的朋友。

他還給了她一個玉佩呢。

說是亡母留下來的,要給未來兒媳婦。

她就用路邊的馬蘭草編了一匹高頭大馬,用花瓣組成馬鞍,送給他。

“我可不是隨便收個禮物就會嫁人的,要想娶我,以後騎著大馬當將軍,敲鑼打鼓來接我啊。你不是說,你家祖上是大將軍嗎,你不當將軍說不過去吧?”

他珍重接了,把大馬揣在懷裡,說自己以後一定會當將軍。

“小丫頭,明天還來這裡玩,我們比投石!”

“好啊,誰怕誰,我一定贏你!”

芷書仰著臉,在星光彌漫中微微地笑。

“娘娘,您怎麼哭了!”

身邊侍婢低聲驚呼。

“……哦,胃裡難受得慌。”

芷書抬手抹乾淨眼角滴下的淚。

明天。

哪有明天呢。

那天回到家,就發現家裡出事了。

小本買賣得罪了地頭蛇,爹入獄,娘被打傷,她也被帶走強入了奴籍。這還是娘親跪在地上磕破了頭求來的,人家網開一麵,才沒把她入妓籍,隻是當了奴婢。

輾轉販賣幾次,就進了宮,成了底層小宮女。

那枚玉佩早就在她歸家不久後,被人強行帶走賣掉時,拉拉扯扯,不知落在了哪裡。

那時候年小不懂事,隻當那玉佩是個好玩的東西。後來在宮裡見得多了,才回憶起,那不是材質普通的玉,應該價值不菲。

隻是再也沒機會見到了。

“謝惟舟,多年前偶然相伴一下午的小女孩,你早就忘了吧。”

方才殿上正式相見,他的目光掃過她,什麼反應都沒有。

不知道當年他第二日,有沒有去那開滿杏花的郊外赴約。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偶然想起她,當她是個騙了玉佩的騙子。

如今他終於要騎著大馬去當將軍了,卻絕對不是要迎娶她。

“是本宮命不好,前路無望,日子暗淡,才會將當年的事反複回憶,對你念念不忘。孩童戲語,本宮記了多年,也是可笑。”

芷書垂眸。

眼底沾染的星光儘數熄滅。

太醫來了。

她扶著侍女的手登上暖轎。

“不怎麼想吐了,回吹雪宮再診脈吧。”

落下轎簾,她沒再回頭看仙月殿一眼。

聽說西北邊關苦寒。

凜冬赴北,著實辛苦呢。

此去路險,望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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