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是簡嬪她困糊塗了,妹妹不要怕。”
賢妃順著蘭昭儀的圓場,不輕不重,笑著勸了一句。
緋晚擦著眼淚,惶恐無助掃視著全場。
在場二十多個嬪妃,都相繼對上了她的目光。
“今日太後娘娘當眾說了嬪妾幾句,嬪妾其實很害怕,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簡嬪娘娘這麼一嚇唬,難免讓嬪妾心裡不安……”
她楚楚可憐。
一時間,眾人神色各異。
竊竊私語者有,麵麵相覷者有。
但是沒有人接她的話。
的確,今天太後一回宮,連慈雲宮都還沒進,就當眾嘲諷緋晚,許多人都覺得緋晚怕是要倒黴了。
畢竟太後輕易不管後宮的事,一旦管了,當事人必定難以逃脫。
何況又涉及朝堂物議。
“果然,各位娘娘和姐姐,都和簡嬪娘娘一個想法麼……”
緋晚的眼淚又滴下來。
啪嗒,啪嗒。
像是秋日清晨花瓣上的露水。
晶瑩剔透,惹人憐惜。
“昭貴人,我看,你先彆著急,太後娘娘剛回宮,怕是還不了解你的人品。回頭你好好侍奉太後娘娘,日子久了,太後自然明白你的良善。”
終於有一個嬪妃不忍心,出言勸慰。
“是啊,昭妹妹彆害怕。我昨日聽宮正司的人說,你連串通袁氏構陷你的人都饒過了,還幫他們求情,這等心胸,太後娘娘若知道了多半要誇你呢。”
“好好聽戲吧,昭貴人,幫著太後挑幾折子好戲,哄她老人家開心,興許什麼事都沒有了呢。”
零星的,有幾個人跟著附和勸導。
緋晚一個個看過去。
誰是真心勸導,誰是場麵敷衍,她分辨得出來。
真心寬慰她的,她日後會像幫助秋常在一樣,尋個機會提攜對方。
敷衍的就罷了。
誰知道她們是為了附和賢妃蘭昭儀,還是為了與她交好而有所圖謀呢?
而那些連場麵話都不肯說的人裡頭,還有連番給她送過東西的。看來,是隻想沾她的光,卻不想被她連累的家夥。
那麼她可不會給她們任何助力。
“多謝各位,嬪妾現在稍微有點安心了。”
目的達到,緋晚客氣幾句重新落座,抹乾淨眼淚,繼續聽戲。
一場小小的風波就這樣不疼不癢地過去。
沒多久,一折新戲開場。
戲台上扮演丫鬟的花旦一上場,緋晚就注意到賢妃眼睛發光,目不轉睛盯著戲台,十分欣賞。
那花旦扮相俏麗,身段柔軟,唱腔優美動人,連緋晚也被吸引住。
一時看入了神。
“昭妹妹還不知道吧,那個花旦名叫鹿官,原是鎮國公府裡養著的小戲子。當年先帝駕崩,天下縞素,國公府就把家裡的戲班子散掉了。這鹿官出了府,加入了付家班,這幾年付家班風生水起,她也升了副班主,成了班主內定的下任當家人。”
蘭昭儀隔著簡嬪的空座,笑著和緋晚談講舊事,緩解方才緊繃的氣氛。
緋晚恍然大悟:“怪不得賢妃娘娘要推薦付家班入宮獻藝,原來是知道這班子確實有本事。”
蘭昭儀點頭:“正是呢。”
緋晚不由更加留意。
她總有一種預感,前世賢妃在壽宴失足,問題多半出現在這個戲班子上。
到底是什麼問題呢?
“兒子給太後請安,太後金安。”
慈雲宮。
皇帝一身怒意到場。
卻在跨進殿門的刹那,將所有情緒都收斂起來。
如常給太後見禮問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皇後正坐在太後下首,連忙站起給皇帝問禮。
皇帝被太後叫起後,輕輕朝皇後點了點頭,含笑問她:“今日身上怎麼樣,可還頭暈想吐麼?”
皇後柔聲回答:“多謝陛下關懷,臣妾已經好多了,想是太後娘娘回宮,澤佑臣妾,臣妾有什麼病都能很快痊愈了。”
皇帝嚴肅叮囑道:“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太醫要你多休養一陣子。你身為皇後,肩上擔子重,所以身體必須養好,不能逞強。”
“是,陛下放心,臣妾並未逞強,實是養了幾天,精神確實好多了。”
皇帝卻並沒再接話。
轉而問起了太後起居。
事無巨細地詢問太後今日幾時啟程,路上可顛簸,吃了什麼膳食,有沒有喝解暑湯……
引得太後笑起來。
給嬤嬤十香抱怨說:“看看皇帝,像是審案子似的仔細,生怕哀家餓著累著。”
十香笑道:“是陛下關心您的身體呢。”
皇後在旁陪著一起笑。
心裡頭卻又苦又澀。
知道皇帝還在生他的氣,不肯恢複她的權力,非要讓他繼續“養病”。
她不想再養了。
便借機接了話頭,笑著和太後說:“陛下最是體貼後宮眾人。不光是太後和臣妾,宮裡誰有了傷病,陛下都很在意。陛下的仁慈聖明,讓臣妾十分敬仰。”
這話說得沒輕沒重的。
太後側目。
知道皇後著急,懶得跟她計較。也不想再繞彎子,於是直接問皇帝:
“那個昭貴人,似乎正是個帶著傷的?哀家看她今日行禮的姿勢,不是很規矩。皇帝似乎很寵她?”
蕭鈺不動聲色,淡淡瞄了皇後一眼。
微笑言道:“聽說太後今日當眾訓了昭貴人幾句,勞太後掛心了。隻是您剛回來,恐怕還不知道,昭貴人膝上的傷,正是在鳳儀宮落下的,確實有些嚴重。昭貴人的侍女為了求請太醫,額頭都磕腫了,今兒還沒消腫。”
皇後臉色一滯。
太後目光一凝。
兩人誰都沒想到,皇帝竟然會當麵落皇後的麵子,幫昭貴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