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眉梢,映照峰巒疊嶂。
北邙山脈,齊陽峰,主殿一處大廳。
長條形大理石桌上擺著美酒佳肴,四周圍坐著曹氏一眾高層嫡係。
卻是人員凋零,僅僅隻有九人。
靠東主位坐著族長曹承平,曹氏五代子弟,煉氣圓滿境,年逾古稀,氣血早已開始下滑,幾乎沒了築基的希望。
左邊第一位是大長老曹達先,曹氏三代子弟,築基六層境,二百多歲高齡,不單身上有傷,還隨時麵臨壽元終結坐化的可能。
二人正傳音交流。
右邊第一位是三長老曹長清,曹氏四代子弟,煉氣圓滿境,一百多歲了,也是壽元無多,不過近二三十年他一直在祖地負責靈田藥園,無傷無病,雖然年邁,但身子骨硬朗,戰力一直保持在巔峰狀態。
此刻他板著一張臉,一手拿杯,一手拿壺,一個人自顧喝酒。
左邊第二位是七長老曹承陽,曹氏五代子弟,煉氣圓滿境,為家族傳功長老,負責孩子的修行教育。
此刻他低眉順耳,神情落寞,因為使用了一枚築基丹卻築基失敗,自那後每次會議都麵露慚愧之色,深感愧對家族。
右邊第二位坐著的老婦人叫曹承英,曹氏五代子弟排行最高的大姐,煉氣八層境,掌管家族庫房財政。
左邊第三位女子叫李明蘭,煉氣八層境,為族長曹承平的結發正妻,是家族內務總管,負責祖地女眷、孩子等諸多雜事。
右邊第三位是曹承瑞,曹氏五代子弟,煉氣九層境,負責家族藏書室和祠堂。
左邊第四位是曹承海,曹氏五代子弟,煉氣六層境,他是曹景琪的爺爺,為祖地書院院長,負責年輕小輩子弟的文化教育。
右邊第四位是曹元猛,曹氏六代子弟,煉氣九層境,新晉成為百事殿長老。
家族還有一名未完全公開的新晉築基修士,六代子弟曹元棟,不到五十歲,年富力強,此刻不在祖地。
今天本是元宵喜慶日子,在場眾人臉上卻無半點笑容,雖未事先通知,但心裡都大概知道要議什麼事。
不多時,族長曹承平與大長老曹達先停止傳音。
前者掃視場內,開口道:“都吃好了吧,那咱們開始說正事,第一件事,族裡出了一名叛徒。”
一語激起千層浪,眾人臉色皆變,左看又看,傳音波動頻起。
脾氣火爆的三長老曹長清皺眉,直接出聲喝問:“是誰?”
曹承平抬手輕輕壓了壓,接著道:“也可能不止一人,曹氏而今的局勢,發生這樣的事算不得稀奇,大家應該早有過心理準備。
良禽擇木而棲,既是叛徒叛族,便是某些人自己的選擇,眼下已經著手排查,但工作量大,效果甚微,估計很難有結果。
不過,我曹氏傳承以來,一直秉承團結互愛,雖不以禁製製約,但族規嚴明,保密工作向來做得很好,即便出賣情報消息,也涉及不到關鍵。
在座諸位皆是我族頂梁支柱,忠誠之輩,自不會有問題,其他人皆有嫌疑,今後做事多加一份謹慎,多些判斷,尤其是外姓人。”
頓了下,曹承平繼續道:“此事問題不大,不再多議,第二件事,也是今次召集大家的主要目的,關於祖地的去留。
大長老與玄羽宗幾經交涉,並不樂觀,眼下給出的條件有七。
第一,一枚三道紋築基丹。
第二,免除家族十年稅貢。
第三,竹溪坊市一間鋪麵,十年免稅經營權。
第四,雲海獸潮,除了一名築基修士,另外五名煉氣後期可免,玄羽宗派弟子替上。
第五,竹溪坊市一處九重宅院三十年使用權,占地五百餘畝,配五十二間修煉室含二階聚靈陣。
第六,竹溪坊市東二百裡的沙溪鎮,有一條一階中品靈脈,可搬遷至那作為家族新領地,那裡暫時隻有六間一階聚靈陣修煉室,玄羽宗會派陣法師增加至六十間,再多,靈脈負擔不起。
第七,家族可擇一名女子嫁給玄羽宗一名築基九層長老作妾,算作對我曹氏的庇護。”
見其停下話頭,曹長清用力拍了下桌子道:“怎麼不去搶?祖地一條二階上品靈脈就抵得上這所有!不換!老子死也死在祖地!”
曹承瑞跟著道:“是啊,族長!嫁個族人做小妾算什麼庇護?根本不頂用,真到出事的時候,理都不理!”
曹達先傳出沙啞的聲音道:“原先說的是派駐一名築基七層到我族當客卿,為期五年,我給拒了。”
曹元猛冷笑一聲道:“祖地建設了三百多年,光修煉室就有五百多間,沙溪鎮和坊市兩處加起來還不夠現有的族人使用!玄羽宗這樣的條件也開得出口!”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附和,群情激憤。
曹承平抬手示意,抿了抿唇道:“形勢比人強,是我們有求於人,玄羽宗便是看準了我曹氏的難處,光明正大趁火打劫。”
“我深知大家對祖地的感情,老一輩活了那麼些歲數,已不計生死,願與祖地共存亡。”
“可晚輩孩子呢?”
“去年各領地靈根檢測,共收二十九個靈根,其中有一個真靈根,現在家族十歲以下有四十七人,都是家族未來的希望……”
“前些日收到消息,陳家已提前獲得下一屆‘燧仙會’的參賽名額,這意味著什麼?玄羽宗的暗中扶持,全力支持!”
“竹崗陳家勢頭正盛,對我曹氏虎視眈眈,說句不好聽的話,陳家麵對我曹氏,已具有碾壓實力!”
“我們現在要擔心的,不止是雲海獸潮,陳家很可能在此之前對我曹氏發難,而且會很快!”
“若是同意置換祖地,竹溪坊市那處宅院會很安全,可以將孩子們和部分族人安排在那。”
“而且,玄羽宗得了這麼大的好處,吃相不至於太難看,在短期內會製約陳家,整個曹氏都能有一口喘息的機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頓了下,曹承平接著道:“若是堅守祖地,我們也不是毫無退路,家族可化整為零,挑選族人分批帶孩子轉移出去……”
“不過不宜太多,不然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追殺。”
“族內十歲以下的孩子,隻有我知道具體數目和藏身之所。”
“我與大長老的意見是,每批隻一人帶兩個優秀苗子去往各處坊市租賃洞府或者宅院,還有白鷺島……”
說著,曹承平看向曹元猛,繼續道:“元猛駐守過白鷺島,知道那裡的情況,那是一座孤島,四周貧瘠,離祖地又遠,不引人注意。”
“不過島上隻有一條一介下品靈脈,暫時也沒什麼修煉室,修行條件比較差,可以安排多幾個孩子過去……”
“至於剩下的族人,不能集中在一起,分散在各處領地和駐地,做好大戰的準備,屆時若是祖地真的失守,便各自逃命,找機會東山再起!”
頓了下,曹承平環視眾人道:“我說完了,若是同意條件置換祖地,一年內完成交接,給大家一刻鐘的時間考慮,一會舉手表決。”
眾人默然,場內安靜了會,開始傳音或者低聲議論。
曹承平站起身,傳音叫道:“承海。”
曹承海看去,起身走了過去。
二人離開大廳,去到旁側一間書房。
曹承海狐疑問:“怎麼了?”
曹承平揮手布置了個隔絕屏障,笑問:“最近可有與景琪聯係?她在福田還好吧?與那紀元傑處得如何?”
曹承海心中一動,眨眼反問:“紀元傑的審查這麼快結束了?還是,要讓景琪嫁給玄羽宗長老?”
曹承平搖頭道:“不是,若是投票同意置換祖地,讓景瑜嫁。”
曹承海頷首道:“昨個倒是傳訊與景琪丫頭聊了聊,不知怎地,突然又說不想嫁給紀元傑了。”
曹承平愣了下問:“為何?不是說景琪對紀元傑印象不錯很中意嗎?”
曹承海搖頭道:“具體原因沒說,隻說不喜歡,不想嫁了。”
曹承平抿了抿唇,猶豫了下道:“紀元傑的審查暫時沒有發現疑點,不過,他很可能就是陳家安插的奸細。
我的意思是,還是讓景琪嫁給他,若紀元傑沒有問題,以對方的條件,配景琪綽綽有餘,景琪嫁給他不算委屈。
若紀元傑是陳家安插的暗探,卻是個不錯的機會,可在關鍵時刻起大用!你勸勸景琪。”
曹承海臉色一變,目光閃爍片刻,蹙眉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前景琪自己願意就罷了,可現在她不想嫁了啊,萬一,萬一她母親找回來怎辦?
當初那女人可是說過會回來的,讓我們幫忙好好照顧!
這種事紙包不住火,屆時知道真相給委屈的女兒出頭,我們當如何解釋?那女人的恐怖你我又不是沒見過!”
曹承平默了默,道:“都快二十年了,她若記得還有個女兒,該回來早回來了,景琪是我們看著長大,難不成她不回來,景琪一輩子不嫁人了?”
頓了下,曹承平目光閃爍道:“本以為景琪會是個絕頂天才,最後卻是三靈根,靈根精純度還這麼差,你說,那女人不會是在自己女兒身上動了手腳吧?”
曹承海愣了下,狐疑道:“不能吧,為何這麼說?”
曹承平搖著頭道:“直覺,你想啊,景琪可是兩個大能的結晶,怎可能是低劣的三靈根?
那樣的存在,手段通天,即便在景琪識海或者丹田下了封印,咱們也看不出來。
我琢磨著,估計是她自己不在,怕女兒太顯眼,我們又保護不了,所以做點手腳,看著平庸一些,結果她自己出了岔子,沒及時回來接女兒。”
曹承海叫道:“若真如此,我們就更應該順著景琪的心意,彆讓她受半點委屈!說不準哪一天,景琪突然就變厲害呢?”
曹承平撚須沉吟。
曹承海挑了下眉,盯著他道:“你又在想什麼?彆亂動歪腦筋!隻要景琪自己喜歡願意,嫁給什麼人都可以,但絕不能是曹家人!
若是那女人誤會我們故意以此與她綁在一起,整個家族都可能遭難!
大長老可是明令禁止過的,不然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隱瞞景琪身世這麼多年!
那樣的大能,死是很難死的,出現隻是遲早的問題!”
曹承平揮了下袖子,有些煩躁道:“算了,既如此,讓景琪回來,也彆在外麵待著了,省的出點意外!”
曹承海嘴角一抽,無奈道:“她不回來啊,誰拗得過她,你忘了,當初是她吵著鬨著要曆練做任務,若是勸的住,哪裡還會放她下山!
福田還算安全,那裡沒什麼靈物,彆人不會在意,若是強行留她在祖地,搞不好耍任性偷偷跑掉,到時找都沒地方找,而且,眼下祖地也不保險,不是麼?”
曹承平蹙眉道:“今時不同往日,最近陳家蠢蠢欲動,福田離林城太近了,讓景琪去坊市吧。”
曹承海嘴角又抽了抽,道:“當時就是因為她在坊市太紮眼,才去的福田!”
曹承平氣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本來她自己願意嫁人,嫁去青柳方家就很好,現在就是個禍害!換做以前怎麼樣都無所謂,可現在整個家族都危在旦夕,我是怕她死在曹家!方家也是狗眼看人低!瑪德,什麼玩意兒!等渡過這次難關,定要滅了他們!”
曹承海歎了口氣,目光一閃道:“要不,讓她去白鷺島?那裡偏僻。”
曹承平看去道:“不行,六哥身負重任,景琪的性子隻會給老六添麻煩,搞不好會壞大事!”
曹承海也氣道:“那你說怎麼辦?找個由頭再關她禁閉得了!”
曹承平斜眼看去道:“這不又繞回來了麼?你不是說祖地也不行嗎?”
曹承海想了想道:“詠晴接下來怎麼安排?讓她帶著景琪,景琪比較怕她,在她麵前很是乖巧聽話。”
曹承平詫異問:“景琪這麼任性狂野,會怕詠晴?”
曹承海點點頭笑道:“你怕是忘記梁詠晴年輕時那個潑辣勁了,剛嫁過來那會,整個齊陽峰都被她鬨得雞飛狗跳,大長老都直搖頭。”
頓了下,他似笑非笑道:“你三房跟她打了一架,幾十年了到現在都還沒和好吧?”
曹承平嘴角扯了扯,眨眼笑道:“若是如此,倒是個辦法,詠晴實力不錯,有一定能力護著景琪,不過得找個理由,詠晴不知景琪身世,無緣無故她可不願意帶個拖油瓶在身邊。”
曹承海沉吟少許道:“實話實說?詠晴可以信得過,而且做事比較靠譜,知道實情也能看得緊點。”
“先這麼定吧,等詠晴閉關出來&bp;,我跟她談談。”
曹承平點頭說著,邁步準備回去會議室。
曹承海叫住道:“等會!那紀元傑怎麼處理?”
曹承平道:“先拖著,屆時詠晴將景琪帶走,紀元傑要是還願意,再安排另一個嫁他。”
曹承海默默頷首。
曹承平歎息一聲,嘀咕道:“哎,散修也不錯啊,哪怕是入住祖地,景琪嫁出去了我們的責任也低些,那紀元傑長得玉樹臨風,怎就不喜歡了呢……”
二人回到會議室入坐。
曹承平掃視一圈道:“現在舉手投票表決,讚成置換祖地的舉手,不舉手便代表堅守祖地,沒有棄權!”
說完,他自己先舉起右手。
隨之,是大長老曹達先。
其餘人交換目光,曹承英和李明蘭跟著舉起。
曹承海見大長老舉了手,正思忖間,又見曹承平看向自己,直接撇開臉當做沒看到,也不再猶豫了,暗道:我就不舉!
等了會,見無人再舉手,曹承平心中一歎,微微頷首道:“四票對五票,堅守祖地!望諸位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說著,他站起身,嘴角撤出一絲笑容,舉杯道:“祝我曹氏千秋萬代,綿遠長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