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馮月早早起床,與徐仁凱約好,8點半到興和鎮黨委。
郝愛國那邊,馮月不想去了,反正郝愛國兩人不想見他,聽玉梅說病情不嚴重,再打點水,就可以出院了。玉梅早早送小孩上學,然後再去上班,也夠忙活的。
馮月來到興和鎮黨委,今天周一點名,大門開了,早早的就有人來上班了。停車位上已有三三兩兩的車輛。
看門是杜老頭,馮月上班時就熟悉。馮月一下車就打招呼,老杜眼尖一下子看到了。
“這不是馮主任嗎?你怎麼有空過來了。聽說你發財了。”老杜兩手伸在襖袖子裡,慢跑著過來了。以前馮月乾過經貿辦主任。馮月生意失敗的消息也傳到黨委,老杜也聽說了,故意說的。
“老杜,身體還這麼結實,這麼多年沒變啊。”馮月好像聽見,仍然客氣的說。
天氣寒冷,馮月下車後,感覺涼風颼颼的,直灌進身體。想趕緊跑到辦公樓裡暖和一下。
杜老頭也跟著跑不過。一邊跑,一邊問,“你今天來乾什麼呢?”
“找一下領導,有點事。”馮月頭也不回的跑著。
“那不行,等等。”
“怎麼不行了。”馮月停下來,詫異道。
這好幾年沒有上班,看門的權利大了,規矩變了,連找領導的事也管著。
“你找領導有事?今天點名,黨委有規定要先到信訪室等一下。”杜老頭氣喘籲籲的說。杜老頭看馮月這落魄樣,斷定找領導也沒有好事。如果讓他貿然去找領導,怕後來領導批評他失職。
馮月嘟囔著,真是人走茶涼,狗眼看人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好點擠出點笑容,“好吧,杜主任,信訪室在哪?”
“你看,就在那邊。”
馮月順著杜老頭手指的方向看,就在黨委院內南邊的拱形門處,仔細一看,上麵寫著信訪辦字樣。
“好的,謝謝了。”馮月直奔信訪辦去。
馮月來到信訪辦,看見信訪辦門已經開了,一個年輕人在擦桌子,馮月不認識,直接走進去。
“你是誰?沒有看到地板剛拖過嗎?”年輕人停下手中活,看看馮月,一臉嫌棄的說。
馮月回頭看看地板,確實留下臟兮兮的腳印。
“不好意思,走的匆忙,沒有看到,我給拖拖。”馮月剛想要去拿拖把。
“不用了,你出去一下。”年輕人不耐煩的說道。
馮月走出屋門,外麵寒風一陣陣吹過,他不由捂緊破舊的羽絨服,頭往下縮縮。
“你來有事嗎?”年輕人忙完後對著站在門口打著哆嗦的馮月說道。
“我叫馮月,原來在黨委上班,找領導有點事,剛才遇到看門的老杜,他說今天點名,叫我先到這兒來。”馮月連忙說。
“這樣啊,那你在這等著吧,我一會要去點名,點完名之後再向領導彙報。”年輕人走出門,隨手把門鎖上,沒有讓馮月進去。
馮月凍的心裡直想罵娘。他拿出手機聯係徐仁凱,恰巧徐仁凱一夥已經到了黨委門口,馮月招呼他們過來。
大家湊到一起,徐仁凱要給介紹一下,馮月一看都認識,原來在一起工作過,大家互相寒暄著。
包括徐仁凱有三個男的,還有兩個女的,分彆是孟祥、吳旭東、陳健穎、慕尚香。
“離開單位這麼多年了,你說黨委能讓我們上班嗎?”陳健穎望著大家,眼神充滿疑惑,儘管穿著羽絨服,又圍著毛巾也凍的直跺腳。
“怎麼不讓?我們以前也是給單位出過力、流過汗的,原來那點工資不夠吃飯的,我們為了生計迫不得已才離開的。”吳旭東有點激動,提高嗓門說。
“就是,憑什麼不讓我們上班。”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臉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激動的,都變得通紅。
馮月來回走動著,一停下好像要上凍一般,他茫然地看著大家,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對黨委是否同意上班沒有底氣,如果表叔王位東不出事就好了。假如不讓上班怎麼辦?馮月不由的陷入沉思之中,也隻有等見到黨委領導再說吧。
不一會,有人從樓上會議室出來了,接著一群一群的,各自忙碌著,院子裡熱鬨起來。
那個年輕人也回來了,身後跟著幾個人。
“吆,這麼多人,都到屋裡吧。”年輕人開開門,招呼大家。
屋裡空調開著,瞬間變得暖和起來,與外麵是天壤之彆。
“大家等一下,我們主任馬上就到。”話音剛落,從外麵走進一個中年男子。
馮月一看,老熟人,薑安國,起身迎了過去。
“安國,是你。”
來人愣了愣,定睛看會馮月,麵部沒有馮月所想的驚喜之情,冷冷的說:“是馮主任啊,什麼風把你刮來了。你不是做老板發財了嗎?”
來人是薑安國,目前擔任興和鎮信訪辦主任。他向屋裡一看,屋內的人見到他也站起來了。
“不少人啊,都是老同事,徐仁凱,孟祥……。”薑安國一一叫出名字。然後走到桌子對麵坐下。
“無事不登三寶殿,到我這地方,想來各位一定有事吧。大家都停忙的,說說吧。”薑安國不再客套,直接說。
“小丁,給倒點水。”那個年輕人叫丁曉鬆,去年考錄的公務員。
“哦。”小丁不情願的給大家倒了杯水。
麵對上訪者,一杯水,一個微笑,一個關懷。這是薑安國多年從事接待上訪工作的經驗。
馮月剛才碰了個釘子,向徐仁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說。
“薑主任,你也知道,我們多年以前申請停薪留職了,當然裡麵有不少原因,現在呢,我們想返崗,到黨委工作。”徐仁凱簡潔了當的說明情況。
“這事以前聽領導提過,也知道,彆的鄉鎮也聽說有人在找的,是曆史遺留問題,不過不要抱有多大希望,好像沒有這方麵的政策,領導即使想讓你們來,但是也要有個理由吧,否則不能服眾,不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吧。你們說對吧。”
薑安國的一席話給在座的潑了個冷水,猶如外麵的寒風冷颼颼的。
吳旭東坐不住,騰的站起來,把大衣裹的緊了緊,“那既然薑主任這樣說了,我們直接找領導去,看領導怎麼說。走吧!”他轉頭朝馮月他們望去,接著頭也不回的走出門。
“唉,怎這樣人呢?好好說說嘛。”薑安國在後麵喊到。
“不勞駕薑主任了。”聲音隨之遠去。
鎮領導辦公室在後麵的樓上,當年馮月沒有少去過。隻看一行人從信訪辦出來,浩浩湯湯的向領導辦公室走去。薑安國與小丁緊跟在後麵。
儘管很冷,樓上窗戶也開了個縫,有腦袋探出來,好奇心驅使他們看看發生什麼事,路過的人也不禁立足觀看。仿佛一瞬間皆給凍住,隻有馮月他們在移動。
剛點完名,領導還沒有到村去,在黨委書記辦公室商量著事。院子裡吵吵的聲音引起他們的注意。
黨委書記鄭澤宇四十出頭,國字臉,神情嚴肅的坐在辦公桌後麵的老板椅上,屋內鎮長薛宜春、黨委副書記肖賓陽分彆沙發上。
“外麵怎麼回事。”
“馮月來找上班的。”
“馮月,就是那個賣農機被人家騙的馮月。”
“不是他,是誰?”鎮長向外看一眼,就知道了。“聽說,他表叔王位東讓紀委請去喝茶了,現在什麼情況不知道,農機局局長的位子是保不住了,能不進去就算是很好了。”
“活該!”鄭澤宇憤憤的說。屋內其他兩人吃了一驚,不知道鄭澤宇與王位東有什麼過節。
“我當鎮長時,向農機局申請農機補貼,王位東一分錢也沒有給,反而都給了比較富裕的嘉園鄉。聽說,他有個情人,那個女的叫什麼來著。對了,吳豔麗,真的豔麗啊,神通廣大,做農機銷售產業鏈,販賣農機,賺取補貼,這回他算是栽在那女人手裡了。”
“好了,不說這些。”鄭澤宇對肖賓陽說,“你出去處理一下,農機都能讓人家騙去,工作怎麼能敢交給這樣的人。你就說領導知道了,目前還沒有政策,回去等著吧。”
肖賓陽答應一聲出去了,正好迎著馮月一夥人。
“我是黨委副書記肖賓陽,大家有什麼事向我反應,我代表黨委政府處理。”肖賓陽一開始就亮明身份。果然,有效,這夥人圍著肖賓陽停了下來。
馮月看看肖賓陽,戴著眼鏡,挺斯文的樣子,大約有三十來歲,穿著淺灰色西服,裡麵是羊毛衫,說話聲音響亮乾脆。
“我理解大家目前的心情,比較急切,也激動。但是事情是解決了的,在這裡說不方便,會影響其他同誌上班,大家請跟我來吧。”
這一夥人又隨著肖賓陽回信訪辦。路上,肖賓陽電話通知組織委員王傑到信訪辦,一起處理這事。
信訪辦。
肖賓陽坐在主要位置,親自主持這次信訪。王傑、薑安國分彆坐在左右,丁曉鬆坐在下首拿著本子記錄。
“大家今天冒著嚴寒來到黨委不容易,把你們反應問題詳細說說,小丁給記錄好。”
“肖書記,我們沒有彆的事隻想回到單位上班。以前我們在這裡上班十幾年了,因為生計被迫離開,現在年齡也大了,我們想回來上班,你領導給反應一下。我們非常感謝!”徐仁凱代表大家說道,其他同誌都點點頭,睜著眼睛期待著肖賓陽能帶來什麼好的消息。
馮月靜靜的看著,這段時間他經曆事太多了,反而平靜了不少。
“具體你們能不能回來上班,我們要看看上級有什麼政策嗎?我們也不能亂表態,要有依據,不是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這是組織委員王傑,負責人事工作,王組織明天到縣裡有關部門給谘詢一下,有消息及時給各位答複,你們看看怎樣?”
肖賓陽受到書記指示,心裡有數,先把他們支乎走再說。
“那什麼時候給答複?給我們一個時間吧。”吳旭東大聲問道。
肖賓陽一看有人鬆動了,心中暗喜。立即說道:“一周時間。現在正處於換屆中,王組織比較忙,我讓他儘快落實,不要讓各位等太長時間的。”
“空頭支票,糊弄人的。”馮月心裡想,這些把戲他是以前玩過的。不過也沒有彆的辦法,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今天來了,多少也算是進步吧。馮月不想多說話。
“那好吧,我們下周再來,等你們消息。”徐仁凱說道。
看他們離去的背影,肖賓陽冷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