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月得知表叔出事,心裡五味雜陳,一夜未眠,快天亮時,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屋外母親清除院內積雪,鐵鍬與地麵發出刺耳的嘶嘶聲,把馮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雪停了,馮月簡單吃點飯,試著發動車子回去。
三三兩兩的車輛,在結冰的路麵上,小心的爬行。路上,有輛車滑進路邊溝裡,司機已經從車內爬出來,沒有事,救援車停在旁邊,正琢磨著怎樣施救。馮月更加的小心,兩眼瞪的溜圓,緊緊的盯視著前方,緩緩的行走著,不敢刹車,從遠處看,就如蟲子在蠕動。
本來半個小時的路程,馮月花了接近兩個小時才到公司門口。
馮月把車停好後,趕緊到屋裡,把空調打開,暖和一下。
馮月剛端起杯子,手微微顫抖,杯中的熱水漾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就在這時,門被輕輕卻堅決地推開,一行三人步入,為首的是位麵容嚴肅、眼神銳利的男子,身著筆挺的深色西裝,胸前掛著醒目的紀委徽章。馮月認識,是縣紀委常委李睿。
“馮月同誌,請跟我們走一趟,關於王位東的案件,有些情況需要你協助核實。”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讓室內的溫度仿佛瞬間降了幾度。
馮月感覺大腦轟的一聲,手中的杯子差點滑落,腿不自覺的打顫。他曾經聽表叔說過,李睿辦案高名,手段多,一些複雜的疑難案件都由他來辦,近幾年一些局長、鎮黨委書記經過他處理的不下於10人次,因此具有“鐵碗”之稱。
李睿冒著冰雪路滑,親自出馬,難道是因為他的事也比較大嗎?是不是表叔在裡麵說什麼了?
馮月正遲疑間,後麵的兩人走向前,分彆架著他的兩隻胳膊,連拖帶拽地向門外走去。
屋外,不知何時已停一輛桑塔納,兩人讓馮月上車,坐在後座,一邊一人。李瑞坐在副駕駛。
車內沒有人說話,隻聽見汽車發動機以及空調的聲音。馮月感覺到車在往縣城的方向駛去。
馮月心裡忐忑不安。表叔進去,他知道縣紀委遲早會找他落實一些情況,沒有想到是這麼快,而且是還是重量級的人物找他,他初步感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了。
馮月不由回想與表叔相處的點點滴滴。他記得有一件事,也是他很納悶的。他經營農機時,王位東找過他,以後農機輪胎要到縣南外環燈塔處“朝陽”輪胎銷售部去換。
買誰的也都要買。王位東這樣說了,馮月沒有含糊,就一直在那換輪胎。可是老板是誰他不知道,一次也沒有見過。據聽說,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開的,然而,這個女人經常與王位東出入一些場合,關係相當密切。這些八卦新聞,馮月忙於自己生意,才懶得去關心,況且涉及他表叔,更是不提。
他在那換輪胎這事,除了郝玉梅外,其他人都沒有告訴過。
小轎車進城又出城,向城外的山上跑去。路滑,也不敢開快。馮月通過模糊的車窗向外看,心裡猜到是向縣紀委談話點方向去的。以前,他在黨委上班時,接受過警示教育,就是在紀委談話點的地方。
轎車來到一個院子門口,欄杆自動開啟。轎車停在院子車位處,後座兩人催促馮月下車。
來到屋內走廊處,兩人叫馮月把手機掏出交給一人,並檢查馮月身上有沒有其他物件,填寫物品存放表,馮月簽上字。接著其中一人摁門上密碼,屋門打開,馮月進屋,門上發出警報聲。
屋內周圍牆都是用皮包上,軟綿綿的,踩在地上也是軟的,桌子、椅子也是用海綿包上的,四個角都安有攝像頭。燈光透明,照眼。
兩人讓馮月坐在桌前的凳子上,一會一個穿白大褂的進來,給馮月量血壓。量完後,穿白大褂的填了表,簽字,出去了。
李睿走進來,“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馮月打了一個哆嗦。
“馮月,今天我們找你來核實一下,王位東有關問題,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希望你配合好,如實回答,不要對抗組織審查,聽明白了嗎?”李睿坐在馮月對麵,嚴肅的說道。其他兩人,一個與李睿並排坐著,另一個在旁邊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記錄著。
“聽明白了。”馮月連忙回答。此時,馮月臉色蠟黃,心裡感到壓抑,伴隨著恐慌,不知道要問什麼事,心裡沒有底,也隻能見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談談你與王位東相處情況,有沒有金錢來往?王位東是怎樣洗錢的?”李睿盯著馮月問,好像一下看穿馮月心裡。
馮月沒有想到一開始就問這麼直接,問題這麼尖銳。心跳動的厲害,腦海裡在搜索與表叔王位東相處的畫麵。
馮月沉默一會,讓人感覺用心想的樣子。然後他把逢年過節到表叔家去做,小孩考學結婚隨份子,用過表叔公車辦私事,為了表示自己向組織交代的決心,甚至與表叔一起按摩洗腳的事也給抖了出來。
李睿一邊聽,一邊冷笑。看看馮月不再說了,繼續問道:“還有嗎?馮月同誌你說點有用的吧,實話實說,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你不要落個對抗組織審查的罪名,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馮月心裡盤算著,南外環輪胎銷售部看來肯定存在問題,也不知道裡麵牽涉多大金額,堅決不能說,能少說一事是一事,給表叔減輕點,否則,王位東進去,隻會使自己處境雪上加霜。
馮月拿定主意,苦著臉,說道:“李常委,我確實把該知道的都說了,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
“啪”的一聲,李睿拍了一下桌子,憤怒的站了起來,目光如炬,看著馮月。
“老馮,如果你這樣說,那就不能怪我們不客氣了。”
馮月被這突如其來的拍桌聲嚇得一顫,臉色更加蒼白。
“你們兩個繼續問他,不能讓他睡覺。”李睿對兩個人說,接著出去了。
其中一個人摁了牆上某個開關,天花板上的燈光齊聚射向馮月,強光刺激的馮月眼前一黑,睜不開眼。
一會馮月感到眩暈,兩眼沉沉的,不聽使喚,想趕緊入睡,頭也慢慢想往下低,甚至趴到桌上。
忽然,其中一個人大喝一聲,“起來,不能睡。”
馮月的頭又抬起來。來回反複著。“也難怪,看起來很強的人,到裡麵都說了。”馮月心裡想著。前不久,聽說一個性格比較倔強的局長在裡麵也給製服了,違法違紀的事全部說了。
時間已到深夜,馮月進去已有20多個小時,審訊室不能超過24小時。馮月仍然不說。
突然門“啪”的一聲打開了,李睿進來了。
他的眼神如同兩把鋒利的刀刃,直刺馮月的心底。他站起身,繞過桌子,一步步逼近馮月,每一步都似乎踏在馮月緊繃的神經上。馮月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李……李常委,我……我說的都是實話,真的,沒有隱瞞什麼。”馮月的聲音微弱而顫抖,他試圖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無辜與恐懼,但那雙眼中更多的是慌亂與無助。
李睿停在馮月麵前,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馮月的肩膀,但那力度卻像是一座山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窒息。
馮月的視線開始模糊,周遭的一切似乎都籠罩在了一層朦朧的霧氣之中。他努力睜大眼睛,試圖聚焦,卻隻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扭曲。汗水沿著額頭滑落,滴落在被海綿包裹的桌麵上,瞬間被吸收,隻留下一圈淡淡的水漬。他的心跳如鼓點般在胸膛內轟鳴,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一陣劇烈的疼痛,仿佛要將他撕裂,是說還是不說,兩種聲音兩個抉擇在他心中蕩漾。
正在這時,李睿手機振動聲響起,他看了看,眉頭皺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