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鬨脾氣?
紀蕪低垂著頭,在心中重複謝錚的話,眼眸中閃過一絲悲涼。
如今這般種種,侯爺等於是將她架在火上烤,饒是如此,竟還不準她有半分情緒。
難不成當她是木頭做的,沒有心的嗎?!
紀蕪心裡委屈至極,感覺喉頭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一般,令她說不出話來。
可她這般模樣,看在謝錚眼中,卻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反抗。
這小庶女,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樣子,是他這些日子對她還算寬縱,倒讓她越發嬌氣,才變得如此不懂事。
若在他治下的軍中,就她這般屢次無視他命令的,哪怕不被軍杖打殘,遲早也會丟了性命。
“紀二,”原本就已經冷上三分的聲音中,又添了幾分嚴厲,“你莫要挑戰本侯的耐心。”
原本,紀蕪因為考慮嫡姐在此,不願給姐姐增添麻煩,打算先將所有的委屈都藏起來。
她正快速地調整情緒,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她就是根木頭,不應該有任何情緒。
她得像從前在家中時那般,哪怕經常被打罵,哪怕什麼事情她都沒有資格、更沒有選擇,她都要重新笑出來。
可正當她調整好,想抬起頭時,忽然又聽到謝錚的話。
一瞬間,便將她重新打入穀底。
眼見著廳中的氣氛越來越僵,紀明昭連忙擋在紀蕪麵前。
她轉過頭看向謝錚,溫聲說道,“侯爺,不如您先行一步,由我來勸說阿蕪。”
聽夫人開了口,謝錚蹙眉看了一眼紀蕪,言語間的冷意猶在,“夫人,你莫要太縱著她。”
言罷,便大步走出廳中。
紀明昭目送他離去,轉頭看向紀蕪,見她仍低垂著頭,輕哄一聲。
“好了,侯爺已經走了。”
紀蕪終於抬頭,一直強忍著的眼淚,在此刻儘數落下。
“姐姐,李輝被侯爺送去了刑部大牢,若他攀咬我,我該怎麼辦啊?”
她抱住紀明昭,因這裡是安南伯府,她不敢放聲大哭,隻小聲抽噎著。
“這事……哎……”紀明昭歎了口氣,伸手在紀蕪身上輕拍,“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跟你一起麵對,阿蕪,我會幫你的。”
“謝謝姐姐。”紀蕪感動不已,內心卻依舊絕望。
人已經送去刑部大牢,就算姐姐想幫,又能做什麼呢?之前侯爺就沒聽姐姐的,難不成還能指望他如今會聽?
正想著,嫡姐的聲音再度傳來。
“阿蕪,我知道你頭上的傷還未痊愈,可……可侯爺執意讓你去前院吃飯,我也不敢全然違背他的意思……是姐姐沒用。”
紀蕪從中聽出了她的為難,連忙從嫡姐的懷抱中離開,拉住她的手。
“姐姐,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在我心裡,您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也最關心我的人,我跟您去前院吃飯。”
“好阿蕪,我就知道你是最聽話的。”
紀明昭重新露出笑意,為紀蕪捋順著鬢間的發,之後又從懷中掏出帕子,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
姐妹倆相攜著,一起來到前院。
前院的廳堂之中,此時非常熱鬨。
上次紀蕪來到安南伯府時,未能參加午宴,今日一見,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歎。
無論長房還是三房,這安南伯府還真是人丁興旺。
偌大的廳堂之中,分兩邊擺了好幾桌,竟全部坐滿。
之前紀蕪就曾聽說過,這府上唯獨二房不同,隻有一夫一妻一子。
如今一子已經長大成人,正是少年時便憑借功勳獲封定遠侯的謝錚。
許是有父母在跟前做榜樣,加之那件事的發生……
侯府之中,唯有一位正妻,便是她的嫡姐紀明昭。
隨著安南伯府之中,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出生,倒也難怪謝家那些耆老們著急。
心中思量著,紀蕪跟隨紀明昭一起,在女眷這邊的主桌坐下。
她聽到有人跟嫡姐說話,於是轉頭看去。
本以為會是三房的林大夫人,又或者其他年輕的媳婦們,卻沒想到,竟然是李氏。
看著她親親熱熱跟嫡姐說話的模樣,就好像之前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原本,紀蕪還擔心李氏又來為難嫡姐,特意打量姐姐的反應。
見她麵色如常,甚至看上去兩人交談甚歡,安心一些的同時,不免有些驚訝。
嫡姐不愧是嫡姐,自己果然還有很多要學的。
隻要李氏不是來為難的,紀蕪便不關心她跟嫡姐說了什麼,她移開目光,繼續不動聲色地打量廳堂之中。
安南伯府的廳堂果然保持著一貫風格,跟園子裡一樣,恨不得什麼好東西都擺出來。
紀蕪收回目光,她覺得這廳堂裡的陳設,有點吵到她的眼睛了。
好在,下人們很快呈上了酒菜。
一時間,碗筷的碰撞聲,推杯換盞的歡笑聲,襯得廳堂裡越發熱鬨。
紀蕪心中有事,隻簡單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怎麼二姑娘吃得這麼少?可是伯府的食物不符合你的口味?”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竟又是李大夫人。
想到剛才嫡姐麵對她時的模樣,紀蕪的臉上也露出笑意。
“多謝大夫人關懷,實在是我平時吃得就不多,倒是愧對了這滿桌子的美味佳肴。”
“那就好,”李氏笑著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前些日子在薛家的花會上,你嫡母曾拜托諸位夫人,若有合適的人選,想要給你相看,不知看的如何了?”
紀蕪倒是沒想到,李氏會突然提起薛家花會的事。
當時,嫡母不過是順嘴一提,為的是防患於未然,並非真的要給她相看。
畢竟,以她如今的狀況,也不能跟彆人相看。
再說了,她壓根就不想嫁人,隻想趕緊償還了嫡姐的恩情,好好地從京都離開。
可眼下李氏如此問,紀蕪也不知該如何回應會比較好。
就在此時,紀明昭的聲音傳來,“還請大伯母放心,若之後有好消息,定會請您去吃喜酒的。”
瞬間就幫紀蕪解了圍,她連忙向嫡姐看去,姐妹倆相視一笑。
可李氏顯然不打算就這樣結束話題,“那敢情好,我便期待著了,不過……”
“就算這二姑娘隻是個庶女,有什麼高人批命,這婚事上也該多緊著些,常帶她出出門,彆整天憋在家裡。”
“尋常向她這般年歲的女子,都已經當娘了,她卻還沒定下,莫非……六郎媳婦留著她,其實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