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紀蕪詢問,紀明昭眉心微蹙,端得一副西子捧心的美人之相。
可越是這樣,就說明其中有問題在。
果然,她聽見嫡姐開口道,“我正要與你說此事,方才伯府那邊送來消息,說是初一那日沒能好好招待,邀你十五再去府上吃飯。”
“昨日的事我也已經知曉,是母親太急躁了些,冤枉了你,阿蕪,是我對不住你,才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你放心,回頭我就讓人去伯府回話,將此事為你擋下,你隻管安心在家裡待著。”
或許是一下子說了太多的話,紀明昭忽然咳嗽起來。
房媽媽趕忙端來參茶,有些惱怒地看了紀蕪一眼,卻難得沒有開口。
顯然,在紀蕪過來之前,她曾被人警告過。
想也知道,那個人定是嫡姐。
終於,紀明昭平複下來,她重新看向紀蕪,臉上露出安撫的笑意。
紀蕪起身走過去,蹲在紀明昭身旁,抬頭微微仰望著她,就像小時候一樣。
當年,她被嫡姐救下之後,就被抱到了姐姐的院子。
最初,她因為差點被喬姨娘淹死,頻繁地做著噩夢。
年幼的她根本不敢告訴任何人,索性晚上捱著不睡,等到白日裡,她見到嫡姐,就會如同幼鳥一般,湊到她腿邊。
隻要仰著頭看上一會兒,便會覺得無比安心,甚至沒一會兒就能睡著。
後來,嫡姐發現了她的“秘密”,竟讓自己去了她的房間,與她一起睡。
漸漸地,她終於不再做噩夢了。
瞧著紀蕪的模樣,紀明昭似乎也想到了小時候,伸出手輕撫著她的長發。
紀蕪就這樣靜靜地靠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姐姐,就讓我去吧。”
“可是……”
“我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想要護著我,但是沒關係的,我也可以成為姐姐的後盾。”
紀蕪伸手,握住了紀明昭的,姐姐的手有些微涼,她雙手捂住,輕輕搓熱。
“況且昨日李大夫人對嫡母說了那樣的話,還說‘來日方長’,她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是有句話叫‘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既如此,我躲著是沒有用的,倒不如去麵對她。”
“夫人,二姑娘說得對!您就讓二姑娘去伯府吧!”房媽媽的聲音驟然傳來,看樣子憋得不輕。
跟紀明昭說完之後,她看向紀蕪,神情比往日裡溫和。
“二姑娘,既然你已經知道大夫人是個什麼性子,等再去了伯府,一定要小心謹慎!實在不成,可以找侯爺求助!”
“房媽媽……”紀明昭頗為無奈的開口,“後宅的事,麻煩侯爺做什麼?”
“話是這樣說的,可伯府那些人不是一次兩次地……”房媽媽還想再說,卻見主子沉下臉,隻好閉上嘴。
雖然她沒有說完,可紀蕪卻知道,嫡姐在伯府那邊,一定是經常被人為難。
至於初一那次的和樂融融,大概是因為有她這個外人在。
如今卻是不同,她得罪了李大夫人,等她再去伯府,指不定會出什麼情況。
那她就更得陪著嫡姐去了!
見紀蕪實在拿定了主意,紀明昭猶豫之後,終於答應。
晌午,紀蕪留在主院用飯。
吃過午飯後,她再次來到靜思居。
才走到院門前,就被忽然出現的常柏攔住去路,“二姑娘請回吧,侯爺要午睡。”
“這樣啊……”紀蕪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常柏在她身後,瞧著她慢慢遠去的背影,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二姑娘,怎麼說走就走了呢?好歹問一句啊!
可紀蕪聽不見他心裡的話,這會兒,她覺得腦袋昏沉沉的。
雖然去到主院後,捧了湯婆子也喝了薑湯,但好像還是有些受涼。
終於挪回了自己的院子,她連披風都沒解,便一頭栽到床上。
她在睡夢之中,感覺到自己越來越熱。
許是今日曾想到了幼年的事,她竟再一次陷入到童年的夢魘之中。
小小的腦袋被狠狠按在水裡,她聽到喬姨娘帶著惡意的罵聲傳來。
“遭瘟的東西,你怎麼那麼沒用!得了風寒還敢過來,如今連累了明旭,怎麼不乾脆病死你算了!”
她在水中無法呼吸,小小的身體更是無從掙紮。
她感覺到不斷有水透過鼻孔跟耳朵,湧入到身體之中,她無法呼吸了……
“紀二,醒來!”
突如其來的清冷聲,驟然傳來。
瞬間,壓著她的力道一輕,她好像忽然能從水裡浮起,得到了想要的空氣,於是大口大口的呼吸。
紀蕪慢慢地睜開雙眼,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由得愣住。
侯爺?
下意識想要開口,卻覺得嗓子裡火燒火燎的,難受得厲害。
她忍不住皺起眉來。
謝錚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見她終於有了反應,這才冷聲開口,“你昏迷了一天兩夜。”
原本,隻是想給這小庶女一個教訓,誰讓她竟敢將自己當成種公?
可沒想到這小庶女實在是嬌氣得很,就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竟然高燒不退。
聽說大夫一茬接著一茬地過來,可她還是昏迷不醒,他就屈尊過來看看。
卻正好遇見她在夢魘。
也不知夢到了什麼,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跟個鬼似的,白得幾乎透明。
一雙手到處亂抓,像是溺水之人想要尋求浮木一般,哪怕後來抓住了他的一隻手,也還是沒用。
她的呼吸漸漸變弱,所以他出聲喚了她。
紀蕪與謝錚對視著,因他的話有些訝然,沒想到自己竟昏迷了那麼久?
感覺到自己正拉著什麼,餘光掃過去,瞧見是他的手,趕忙鬆開。
她這副避之不及的模樣,令謝錚皺起眉來。
想要開口訓斥,然而瞧見她那副病弱的模樣……
算了,他沒必要跟一個病人計較這些小事。
紀蕪躺在床上,嗓子裡越發難受,她轉頭看了一眼,瞧見水杯放在屋中的桌子上,便撐著想要起身。
可她實在是沒什麼力氣,手腳都是軟的。
謝錚看著她這副強撐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啞巴了嗎?想要什麼不會開口?還是說我這麼大的人杵在這,你看不到?!”
重新給紀蕪倒了杯溫水,又將她從床上扶起,謝錚將杯子遞到她唇邊,凶巴巴地,“喝!”
紀蕪半倚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地喝著水,感覺嗓子好一些了,才試探著問道,“侯爺怎麼在這兒?”
還沒等謝錚開口,屋外傳來了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