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啟帝想著,隨即又是將對著圓慧法師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還請法師與朕到營帳前詳談。”
法師點了點頭,雙手合十,輕念一句佛偈,便先行出了營帳。
光啟帝正要邁了步子離開,可申公公這時便上前詢問了一句:“陛下,此刻外頭的營救工作,還有吐蕃這邊的……”
皇帝眯了眯眼睛,掀了眼皮便望向了秀王的方向。
秀王方才跟著朝臣們一起出了營帳,此刻便又投入了救援工作之中,將一切都安排的有條不紊。
就連宋熹之……都是秀王叫去給聖女救治的。
光啟帝沉吟片刻,說了一句:“外頭的事情一並交給秀王來處理。”
他說完這話,轉身便與圓慧法師一同出去了。
看著光啟帝和圓慧法師一前一後的離開,宋熹之微微一頓。
其實她的心中也有很多不解,也有很多想要詢問圓慧法師的事情。
隻是還沒有等宋熹之有所動作,吐蕃王子便急急的朝著宋熹之的方向走來。
他步伐有些淩亂,態度帶著恭敬,語氣裡也滿是卑微:“從前是本王子輕信了小人,甚至於助紂為虐,所以才耽誤了你搶救的時間。”
吐蕃王子說著,又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是我害了我的女兒,我什麼都願意付出,隻願你能不計前嫌,繼續醫治她。”
吐蕃的所有使臣,麵上說著不能失去聖女,可在他們眼中,聖女不過是一個符號,是隨時可以被代替的。
隻有在吐蕃王子的心裡,聖女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宋熹之斂眸,又往聖女的方向望去,瞧見她蒼白的臉,安靜的躺在了軟榻上,睫毛濃密在燭光下投射出堅硬。
這樣小的女孩,從出生開始便被尊為聖女,宋熹之並不知道這是否是一件好事。
宋熹之想著,點了點頭,朝著他投去了和煦的一個笑容:“我能針灸試試,不用擔心,我的夫君……其實也是一個活死人,我相信他們終究會醒來的。”
“聖女能否能平安快樂的關鍵,其實不是在於我,而是在於她身邊的一切。”
她說完這話,便緩緩的朝著床榻邊上走去,隻留吐蕃王子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的望向了遠處的使臣。
宋熹之正在為聖女施針的時候,圓慧法師也正在與光啟帝談話。
兩人剛在營帳之中落座,光啟帝先前派出去查探消息的暗衛便急急上前。
他先是不著痕跡的看了圓慧法師一眼,見光啟帝點了點頭,於是才放心稟報:
“陛下,屬下已經查清造成鶴延山山體崩塌的真相。”
光啟帝的眼眸淩厲的幾分,他微微支起身體,沉聲道:“說。”
“山體崩塌並非天象,而是人為。鶴延山的山頂有個湖泊,而湖泊邊上的巨石則是被人刻意炸開了幾道口子。”
“山洪流經的沿途樹木,也多有被砍伐的跡象,這才導致了今日的事情。”
光啟帝聽到最後的時候,目光已經陰沉如水了,他腦海中想起了宋熹之方才說過的那番話,又是轉頭望向了圓慧法師的方向。
“大乾有內奸。”
光啟帝的聲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此刻的他真的罕見的動怒了。
圓慧法師的目光仍舊平靜:“陛下何出此言。”
光啟帝深吸了一口氣,又是閉了閉眼眸:“十餘年前的韓氏一案,就證明了大乾有西戎的奸細。”
“此案過後,奸細沉寂了那麼久,此刻終於是耐不住性子了。”
一提起十餘年前的韓氏案,光啟帝的聲音逐漸的嘶啞了起來:“自從朕在鶴延山下的那片竹林裡遇見了刺殺,就暗中布下了無數的士兵,就等著西戎的人來,要抓的是活口。”
“西戎的人不可能在這樣的天羅地網之下炸毀山石,無論是運輸足量的火藥還是砍伐沿途的樹木,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時間,暗中進行。”
“所以,隻可能是大乾內部的人員,與西戎裡應外合,這人的身份還不低。”
光啟帝回憶著參加這次封禪大典的所有人選。
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能來的人都是身居高位,與大乾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甚至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炸毀了山石,恐怕大乾內部已經千瘡百孔了。
圓慧法師靜靜的聽完皇帝痛心疾首的話,才終於開口了:“其實老衲今日出關,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光啟帝突然正色了起來。
“若是此事不解決,這次大乾的根基即將被動搖,甚至是……不複存在。”
皇帝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起了身,神情凝重無比:“事情會那麼嚴重?”
圓慧法師點了點頭:“韓氏一案隻是第一步,期間他們蟄伏了那麼久,隻是在等待一個時機,如今看來,時機已經成熟,他們按捺不住了。”
皇帝擰眉,想到韓氏一案,眼眸裡多了幾分悲切:“可是那東西自從韓氏一案之後,就已經丟了。西戎和大乾內部沒有任何風聲和異動,就說明無論是朕還是他們,都沒有找到那東西。”
“既然沒有找到,又是什麼條件成熟了,讓他們重新生了心思?”
圓慧法師聽見皇帝提起從前的事情,倒是微微歎了一口氣:“老衲也不清楚。”
偌大的營帳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皇帝沉默了良久,終於緩過了神,想起心中的疑惑,於是又是開口詢問:“方才法師在眾人麵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還是隻是為了救下宋熹之?”
圓慧法師一聽見宋熹之的名字,倒是忍不住笑了:“出家人不打狂語,我說的是真的,宋熹之就是大乾朝的一個變數。”
“變數?”光啟帝喃喃自語,眼前浮現出了無數的前塵往事,眸光幽幽。
“沒有想到,蘇明月的孩子,居然也卷了進來。”
光啟帝說著,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突然問:“他……還好吧?”
圓慧法師聽見這話,倒是微微一愣:“陛下也知曉太子殿下已經回京?”
皇帝點了點頭:“朕與他打過一個照麵,在竹林裡的時候,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的喉頭似乎哽咽了一下:“他恨朕……其實朕也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