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策驚恐的吼叫聲落地,卻耳畔卻響起了幾聲男人的冷笑。
然後賀雲策就結結實實的被挨了幾個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喉嚨裡都嘗到了幾分血腥味。
臉上疼,疼得發麻,疼的他大腦一片空白,近乎停止了思考,心裡倒是沒有那麼疼了。
賀雲策甚至隱隱覺得有點爽,若是挨巴掌能夠讓他徹底忘了宋若安,那麼他寧願多來幾個。
他被人連拖帶拽的拉到了一個狹小的巷子裡。
身上的麻袋被人解開,眼前重返光明,賀雲策艱難的睜了睜眼,看見的就是四個滿腦肥腸的光頭大漢,將他團團的圍住了。
大漢人高馬大,五大三粗,臉上長滿了濃密的絡腮胡,手上還拿著又粗又長的棍棒。
賀雲策瞧著凶神惡煞的幾人,渾身在一瞬間防備了起來,他惶恐的後退了幾步,咬緊了牙關望著眼前的大漢:“你們方才一路拖拽,也不過是片刻的時間,隻要我大聲一喊,京兆府的衙役便能聽見!”
“天子腳下,你們如此膽大妄為!綁架六品的朝廷命官,你們是不想要性命了嗎?”
一聽見這話,那為首的大漢突然哈哈的笑出了聲,臉上根本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膽大妄為?天底下有誰比小賀大人更膽大妄為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可聽說了,賀大人的香樓倒閉,再也不許經營,還要向苦主賠款銀子?那您欠下的印子錢,是不打算還了嗎?”
一聽見對方提起了印子錢,賀雲策的眼眸才猛地一縮,方才振振有詞的模樣,在頃刻間消失了。
印子錢,是的,他去借了印子錢。
當初為了香樓裝修的事情,他請來了據說是速度最快的工匠,可請來的工匠卻不是個靠譜的,屢屢出錯。
永安街的鋪子,一日便要多少租金?若是再等下去,便等於把借來的銀子扔到了水裡。
他著急上火,絞儘腦汁,於是辭退了一開始的工匠,又去借了印子錢,請來了頂好的工匠,按照品香樓的規格,裝修了若安樓。
印子錢,利滾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借了兩千兩的印子錢,為了裝修和原料的購買。
一個月的利息,再加上雜七雜八的鞋襪費,一個月要多還四百兩銀子。
而若是第一個月還不上,那第二個月本金就變成了兩千四百兩,利息則是五百兩,以此類推。
賀雲策原本想著如今若安樓在京城的名聲如此之大,開業當天的營業額,便能還了這個印子錢,於是他咬咬牙就借了。
可誰知!宋若安竟然是在騙他!完完全全的謊言!
方才在公堂上時,他還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賀雲策想著,眼前又是浮現出了宋若安的臉,他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有一瞬間甚至惡心的想吐。
為首的大漢看見這幕,笑得更是開心了。
他上前一步,油膩膩的手撫摸著賀雲策的臉頰:“小賀大人,那您如今還要去官府報官嗎?”
“你堂堂六品諫議大夫,去借了印子錢,如今身無分文,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豈不是身敗名裂,再無前途?”
賀雲策咬緊牙關,堪堪躲避了大漢的撫摸,他壓低了聲音開口:“如今時間不是還沒到嗎?”
大漢點頭:“是沒到,所以今日隻是把您拉到小巷子裡,提醒提醒,到時候連本帶利,準時歸還。”
“若是七日之後,沒見到銀子,那我帶著兄弟們鬨完官署鬨侯府,鬨完侯府鬨公堂,讓您的美名天下揚!”
賀雲策此刻的臉色慘白,他強顏歡笑:“不會有這樣一天的,兄長臥病在床,時日無多,我是父親的獨子,父親已經打算讓我承襲爵位,安定侯出馬,怎麼可能沒錢還?”
大漢聽見這話,臉色才好了不少,他隨意的朝著賀雲策拱了拱手:“好淚!那就等著世子,給我們哥幾個還錢了!”
賀雲策僵硬的道:“不會少了你們的。”
父親雖然對他們很嚴格,若放在從前,知道了這種事情,絕不會姑息輕饒,更不會替他擦屁股。
可無論如何,兄長如今生死一線,他是侯府唯一的血脈,唯一的繼承人,就算是父親再生氣,也斷不會對他見死不救了。
賀雲策想到這裡,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急匆匆的回了馬車,後頭就像是有狼在追。
守在馬車上的雙喜,看賀雲策失魂落魄的模樣,臉上還有血跡,十分擔憂的詢問:“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賀雲策隻是搖頭,神色慌張的催促:“回府,現在就回府。”
雙喜錯愕:“發生了什麼?您不等少夫人了嗎?”
賀雲策突然聽見宋若安的名字,冷笑了一聲,隻覺得臉上的那幾個巴掌,是越發的疼了。
他回到侯府,直接吩咐了觀雲軒的丫鬟小廝,將他臥房裡的一切衣裳被褥,都直接搬到了書房裡去。
觀雲軒的所有丫鬟小廝都很詫異,雙喜的心也猛地一沉:“主子,您這是想乾什麼?”
“您不會是想要休妻了吧?”
賀雲策冷笑:“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你今日跟在我身邊,跟了整整一日,你也不知道?”
雙喜麵上帶著幾分苦澀:“可少夫人也沒有犯七出之條,甚至一切事情,是您和少夫人一起做的,侯爺這邊和宋府那邊,會同意嗎?”
賀雲策聽見這話,才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讓我再想想吧。”
觀雲軒這邊正在大動乾戈的搬東西,而洗墨軒那邊,宋熹之也是火急火燎的下了馬車,便往臥房裡衝。
裙擺搖曳,就像是蹁躚的蝴蝶。
院門關上發出砰得一聲,她急得幾乎是要被自己的裙擺絆倒。
院裡的所有下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夥計要去攙扶,宋熹之卻直接推開了他們,掀起了自己的裙擺,便一路小跑的到了臥房門口。
宋熹之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心如鼓擂。
她閉了閉眼睛,又是猛地推開了臥房的門,原本要張嘴說話,停頓了片刻又,又是清了清嗓子。
“夫君?夫君,夫君我回來了!~”
女子清亮的聲音在通透的臥房內響起,就像是一隻歡脫的小雀,語氣裡隱隱懷著萬分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