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孟鶯接了一個配音工作。
忙碌的時間讓她晚上幾乎七八點才回來,董之瀾忙著帶孟鴛出去社交,但是孟鶯發現,家裡廚房裡麵兩名傭人不見了,她白天幾乎不回家,隻有晚上的時候回來。
安姐拿手的是鳳梨酥,做法傳統但是口感極佳,經常在廚房忙活。還有一位趙阿姨,花圃的花一直是她打理的,孟鶯回來的時候會經過花園跟她打招呼,她養護鈴蘭的方法還是趙阿姨教的。
詢問了福媽才知道,都被辭退了。
福媽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也怪趙阿姨啊她修剪花草的時候,忽略了太太最喜歡的那盆牡丹,還有安姐的做鳳梨酥,烤糊了,味道不好,太太一生氣就都給辭退了。”
其實孟鶯心裡都明白。
她並沒有點破,隻是轉身上了樓。
趙阿姨跟安姐都是心思細致的人。
她知道,安姐跟趙阿姨被辭退,並非因為這件事情。而是因為,節省家中開支。
孟家現在這幅樣子,搖搖欲墜。
哪裡還有閒錢養傭人。
孟氏自從去年就一直虧損,幾家銀行貸款兩個億一直逾期。被各大銀行拉入黑名單,孟慶林因病住院,董之瀾甚至把家裡一些品牌包首飾之類的都賣了。
又把壓箱底的幾塊收藏級彆的原石都變現。
但是董之瀾麵上的哀愁越發的濃鬱,即使暫時有了資金疏通,孟鶯知道,這不過是飲鴆止渴,粉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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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鶯來到了露台上。
晚風吹拂,吹亂了黑色的長發。
如墨汁般暈染開。
孟鶯抬起頭看著星空,湛黑一片,偶爾幾顆星子散落,嵌入黑色的幕布,起風了,怕是要下雨,孟鶯把幾盆花都搬到了室內,她的手指輕輕的碰觸著白色鈴蘭花的花苞,動作溫柔,“最近要下雨了,你們就乖乖的待在室內。”
女人邊說著,一邊摸著歲歲的腦袋,“要和諧相處,知道嗎?”
歲歲當場表演了一個撒嬌之後,就用實際行動告訴孟鶯。它是怎麼跟鈴蘭‘和諧相處’的,就見歲歲率先一口咬了鈴蘭花的枝葉,小貓力氣雖然不大,但是也用牙齒咬住了一個花苞不鬆口,孟鶯見狀歎息一聲連忙把花叢歲歲口中解救下來。
“你啊,罰你一天的零食!”
這件場戰爭最後以孟鶯把鈴蘭花搬走放在福媽的房間裡麵為結束。
晚上11點,福媽還沒睡,帶著眼鏡坐在床邊手裡拿著毛線團。
福媽的房間是很標準的保姆房,在一樓,麵積不小,有自己的獨立衛浴,有一個落地衣櫥,她在孟家的時間很長了,跟男人離了婚,有一個女兒,現在在外麵上大學。
哪怕是現在孟家落寞蕭條了,開除了一堆傭人,但是也不會開除福媽,除非到了一窮二白之地,隻不過福媽眼睜睜的看著孟氏高樓起,又眼看著搖搖欲墜要傾塌,一時間唏噓,這幾日竟然因為安姐跟趙阿姨離開之後,病了,渾身乏力。
孟鶯把鈴蘭花放在邊角處,靠著牆壁。
福媽說道,“二小姐,你可要仔細點,不要讓歲歲啊出來了,前幾天它偷偷的從露台上跳下來,抓住了藤蔓落了地,彆看這貓很小,但是機靈著呢,被太太撞見了,太太不喜歡這個,數落了一頓。”
“她不是不喜歡貓,而是不喜歡我罷了。”孟鶯站起身,“福媽,那我就先上去了,我會鎖好門窗的。”
“小姐。”福媽喊了她一聲,然後從一邊的床頭櫃裡麵拿出一個塑料包,打開之後拿出一條米色的羊絨圍脖,還有一幅淺粉色的毛絨手套,是她最近織的,“二小姐啊,天氣馬上就越來越冷了,路上帶著,驅寒保暖。”
孟鶯道了謝,而且站在保姆房的落地鏡前帶上仔細的看了一下,“福媽你手藝真好,織的也漂亮。”
福媽胖胖的臉上都是笑容,“是二小姐你人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孟鶯握著門把手要離開的時候,又聽到福媽在背後說了一聲。
她聲音遲疑又歎息,“二小姐啊,趁著現在,多做一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情啊。”
孟鶯背脊僵了一瞬。
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握住門把手。
過來幾秒,她唇角綻出一抹淡然的笑,瞳仁盈盈,“福媽,我現在很開心啊,至於未來怎麼樣,我相信,人定勝天。”
福媽怔了怔,看著孟鶯離開。
她離開的時候,還輕柔的關上門。
想起二小姐帶著她的圍脖跟手套,那樣年輕漂亮,充滿了靈氣,這樣鮮活美麗的人,怎麼能...可是昨天,福媽還聽到董之瀾在會客廳裡麵,跟一個人打電話,要給二小姐安排相親,對方已然60歲的半拉老頭,三婚,她當時在想,是太太瘋了嗎...
她看著董之瀾的表情,從凝重,擔憂,抗拒,到最後微笑的許諾。
金錢真的可以衡量一切嗎?
可以把自己女兒一輩子的幸福都送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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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鶯躺在床上,她拿出手機,心裡很亂。
打開直播平台,發現對方竟然已經同意了關注。
她坐起身。
猶豫了一下,她編輯了一條信息,刪刪減減發過去。
她詢問對方是否是未成年人不小心送了禮物,她可以退還她這部分。
畢竟隨隨便便收了人家幾百萬的禮物,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過來幾分鐘。
L回複:不是。
“我隻是一位普通的閱讀聲控主播,不露臉,很感謝收到了你送的禮物,但是金額太高,如果你後悔的話,可以聯係平台客服申請退款,我可以返還我這一部分,至於平台方應該不會返還了。”
萍水相逢,彼此互不認識,就是隔著一道網絡,她直播的這個號很糊,幾萬粉絲,還有僵屍粉,一周偶爾播兩次,直播間最低的時候就幾十個人,偶爾高的時候有一千人,她幾乎平時都沒有收到什麼禮物打賞。
而這次莫名其妙收到了幾百萬的禮物,孟鶯是一個拿人手短的性格。
但是那端,沒有再回複。
孟鶯思索了一下,整個人靠在床頭,歲歲跳過來跳到她胸前,趴在她胸口上。她摸了一把貓頭,看著這個黑色的頭像,昵稱隻有一個''L'',性彆未知,黑色的頭像廣闊深邃。
這個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
L:“貓很可愛,鈴蘭花很好看。”
孟鶯,“....”
可愛的貓,好看的花在網絡上比比皆是,僅僅是因為這個,她這個糊糊的直播間就來了這麼一尊大佛隨手打賞了幾百萬嗎?
這簡直跟中彩票的幾率一樣低。
她正思索著不知道怎麼回複,回吧,不知道說什麼,不回吧,這可是她直播間榜一大哥。
葉清曇的電話打了過來。
孟鶯立刻接通,“葉老師,這麼晚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她接了一個客戶是德國人,這周六跟香港那邊一位大人物要在紅江博物館會麵,紅江博物館這周有次古文物展覽,我記得你的資料記錄裡麵顯示你大學的時候自修了德語,你那天有空嗎,能不能來當個翻譯,薪資按時計費。”
“當然可以。”孟鶯立刻應下,她大學學的是中文係,古漢語文學,去年在葉青曇的工作室實習,研究古文物修複。
周六這天清晨。
孟鶯再次的接到了葉青曇的電話,她讓孟鶯換上一件旗袍,為了貼合這次主題。
孟鶯打開衣櫥,她的衣櫥裡麵幾乎都是一些素色衣服,也有幾件旗袍,從裡麵挑選了一件淡青色旗袍,兩層設計,外麵是一層顏色更淺一點的輕紗。
輕紗之下,隱約可見淺銀白色跟藍色交織的刺繡花紋,鈴蘭刺繡,低調優雅。
淺青色襯托的女人的肌膚白如雪。
她拿出木簪,隨意的把一頭黑色及腰秀發簪起。
唇染朱英色,腰肢纖細在薄紗下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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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江博物館,葉青曇已經再次等待她,見她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拉著往裡麵走。
今天紅江博物館封了館,暫時不對外開放,第一次展會邀請的都是一些媒體,學術派人員,相關行業工作者。
入目古樸厚重的裝修風格。
人不多,基本上都是拿著相機在拍攝。
孟鶯見到了迎麵走過來的三個人,兩位金發碧眼,一位中國人。
為首的女人約莫40歲左右。
“這是Haa,她會一點點交流中文,後麵的是她的秘書&bp;Ma,還有一位中文助理阿康,稍後梁先生會來,你到時候就負責翻譯就好了。”
孟鶯跟Haa握了手,她簡單的用德語介紹了自己,Haa又擁抱了她一下,並且對葉青曇表示了感謝。
孟鶯也抓住了葉青曇剛剛的話。
“你說說,梁先生?”
葉青曇壓製住激動,“是啊,就是梁先生,沒有想到今天跟Haa見麵的是他啊啊啊,我的妝容怎麼樣,需不需要補妝,不行我太激動了,我現在幾乎要站不穩,你說我稍後要是跟他要簽名是不是顯得我太不得體,我可以跟他握手嗎?我的天哪...我現在心率已經180了。”
孟鶯淺笑,“握手應該可以,我記得,他在傳聞中,應該是一位很有紳士風度的人。”
葉青曇神秘一笑,“今晚上,我們還可以跟他共進晚餐哦。”
看到孟鶯有些驚訝的樣子,葉青曇壓低嗓音繼續說道,“上午,看展會,下午,高爾夫,晚上雙棠私房菜。”
她繼續低語,“那位Haa身份不簡單,聽說梁先生那邊答應了一整天的邀約,當然,你要一直跟到晚上,但是我今晚上...天殺的,我今晚上有事去不了,這可是跟梁先生一起用餐啊,這麼錯過了我真的是後悔死了。”
孟鶯微怔愣,也有些激動,畢竟,那個坊間神邸一樣的人。
但是此刻,她咳嗽了一聲,遊刃有餘的用德語給Haa介紹麵前展示台上的瓷器,約莫清朝時期。
男士皮鞋摩擦地麵的聲音,衣角摩挲,一陣腳步聲,約莫幾個人,在此刻格外的清晰。
葉青曇朝著孟鶯身後看過去,雙手猛地緊握激動啞聲,“梁先生!!”
孟鶯也跟著轉身。
隻見,男人經過巨大的青花瓷圓耳藝術瓶,三兩人擁簇其中,那青瓷瓶都成了他的陪襯,英挺的煙灰色西裝包裹著修長的身形,眉宇清冷,深沉穩重。
他的出現,展會諸多藝術品,都成了陪襯。
無數目光聚焦此處。
孟鶯怔怔的看著他走過來,一時間忘記了呼吸,無法思考,她聽著他聲音低沉帶著笑意跟Haa介紹自己,“梁晉琮。”
這三個字,沉入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