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算一算,謝憐此行也走了很長時間。
這期間,足以改變很多事。
小寧縣這座偏僻的小縣城,再次沸騰了起來。
原因很簡單。
小寧縣的驕傲,古往今來第一知識分子,讀書人的最高榜莊墨陳,在辭官還鄉後,再次被天子啟用,並且直接飛黃騰達,光是大學士這樣的虛銜就加了足足七八個。
據說等到了豐都之後,天子還會單獨建立一個權柄極大的衙門,就交給莊墨陳來管理。
天子的親兒子,當今六皇子,也會進入這個衙門當副手。
這個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傳的到處都是。
豐都之中亂成一鍋粥,無數達官貴人都在打探,試圖弄清楚陛下真正的意圖。
莊墨陳的出身,以及所有的經曆,都被他們研究了個透徹。
“此人過去倒是個忠義之臣,在地方上做了不少事,回京之後因為不滿陛下的所作所為,所以辭官還鄉。”
“什麼忠義之臣?在我看來,不過是賣直邀名罷了,你看看現在,竟然還要陛下親自去請,眼看著就要淩駕於我等之上了!”
“確實如此,陛下當真是昏了頭了,怎會任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之人?論出身,我乃詩書傳家,論功名,我乃探花郎,而他隻是個普通進士,陛下怎會如此器重他?”
“據說是和仙人有關。”
“仙人仙人,又是仙人!前有全少澤因為仙人一躍成為侍中,現在又多了個莊墨陳,這世上怎得這麼多幸進小人?”
“陳大人噤聲,我聽說這個莊墨陳不簡單,他和全少澤不同,他真的和一位仙人做了朋友,並且關係極佳,很多人都能作證。”
“此言當真?”
“若是不然,你以為陛下為何要去小寧縣那等偏遠之地?屈身折節請賢才嗎?笑話,陛下是這樣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麻煩了,這莊墨陳背後站著一位仙人,若是將來與我等產生嫌隙,不知該如何應對?”
“未必會和我們產生嫌隙,陛下不是說要單獨設個衙門,讓莊墨陳獨領嗎?”
“說到此事,我更是不明白,什麼樣的衙門居然會讓六皇子也加入進去?若是不重要,根本不必皇子出馬,若是重要為何不太子和四皇子去?”
“陛下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
莊墨陳之名,已經轟傳了出去,至少豐都的達官貴人們,都在議論著他。
雖然他人還在小寧縣,但是已經成了豐都的風雲人物。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感慨,也有人蠢蠢欲動,想要早早巴結。
風雨欲來。
但作為風暴正中心的莊墨陳,卻仿佛沒事人一般,如往常一般,用過了“羅記”的早餐,之後慢條斯理的喝了一會兒茶。
片刻之後,有福來了。
“老爺,都準備好了,可以啟程了。”
莊墨陳緩緩放下茶盞,最後留念的看了看自家的院子,輕輕一歎,隨著有福到了前院。
果然一切都收拾好了。
正如回家的時候一樣,輕車簡從,區區一輛馬車而已。
而如今又要前往豐都,還是一輛馬車,就足以裝下所有的家當。
但畢竟今非昔比了,乾帝留下了十幾個武道宗師,用來保護他的安全。
如今就守在馬車周圍。
“儼兒呢?”
莊墨陳問道。
“少爺在謝娘娘那邊。”
有福說道。
莊墨陳點了點頭,大概猜到了什麼,朝著門外走去。
莊家外麵,站著不少鄉親父老。
捧著鮮花,以及一些家鄉特產。
見莊墨陳出來了,立即便圍了過來,口中滔滔不絕說著祝福的漂亮話。
莊墨陳好不容易應付了他們,穿過人群,狼狽的進入謝宅,耳邊的嘈雜才算是消停。
鄉親們見此,紛紛感慨。
“莊先生是個好人,又是個好官,本來就該做出一番事業,隻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
“遇到了謝娘娘,他的命運就改變了。”
“是啊,聽說這次莊先生之所以答應回豐都,是天子親自來咱們小寧縣來請的。”
“我也聽說了,天子還在莊家住了兩日,才說動莊先生入朝此事當真是我朝佳話,足以千古流傳。”
鄉親們麵上滿是喜色,眼裡充滿了驕傲。
小寧縣過去毫無存在感,但是現在卻成了焦點。
不光有謝娘娘,還有莊先生。
將來即便是離開家鄉了,和外人提起來也會很有麵子。
想想看吧,彆人問起:“大哥你的家鄉是哪裡啊。”
就不必再抓耳撓腮的去介紹小寧縣處於什麼什麼州,什麼什麼府,隻是簡單一句:“就是莊墨陳莊先生的家鄉小寧縣啊。”
就足以應對了。
光是想想,都覺得提氣。
逃命也似的莊墨陳好不容易進入了謝宅,外麵的喧囂就徹底隔斷了。
他平複了下心情,果然看到了莊儼和小白狐在老槐樹下交談。
二者都很是不舍,雖然沒有到流眼淚的程度,但也快了,隻是強撐著。
兄弟之間就是這樣,哪怕心裡頭再不舍,也不會願意先哭出來,因為對方一定會借此嘲笑的。
莊墨陳畢竟是過來人,能夠體會到少年之間的這種友情,笑著上前說道。
“你們兩個,可說好了?”
莊儼氣鼓鼓的說道。
“沒有說好,我讓他跟我走,他不聽,非要留在這裡。”
小白狐冷哼一聲,振振有詞的說道。
“這裡是我的家,我還要在這裡等娘娘回來,憑什麼要跟你去那什麼破豐都?”
“謝娘娘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回來,你獨自待在這裡做什麼?就不怕被城裡的狗發現了,把你叼了去?”
“我胡千裡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現在一般的狗可奈何不了我.話說小莊你非要讓我跟你走,是不是舍不得我啊,要是你真的舍不得,可以求我啊,我說不定會答應的。”
“舍不得你?呸!我隻是怕你在這裡哭鼻子!”
“我胡千裡會哭鼻子?”
“那一日憐姨走了,是誰哭的稀裡嘩啦?”
“你,你你不也是嗎?眼睛都腫了那麼大,還好意思說我!”
二小的爭論根本就沒有儘頭。
老槐樹看了都無語,搖曳著樹枝表示你們彆吵了,實在不行打一架吧。
莊墨陳哭笑不得,強行把他們分開,然後看著莊儼說道。
“胡千裡確實不太適合跟我們去豐都。”
莊儼下意識的問道。
“為什麼?”
小白狐雖然是背對著,但耳朵也豎了起來。
莊墨陳輕歎一聲。
“豐都不比小寧縣,作為乾國的首都,那裡的情況要更加複雜,如果不是你娘早早過世,把你留在小寧縣無人照顧的緣故,我甚至都想把你也留下來的。”
“一入豐都深似海,你爹我此行看似風光,但實際上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
“小白狐畢竟是個妖族,雖然會施展法術幻化,能夠迷惑他人,但畢竟不是真正化形,難保就不會被人發現,若是有衛道士不分青紅皂白就要降妖除魔,你爹我可不是謝娘娘,不一定能保得住他,所以,還是讓他待在小寧縣吧,這也是謝娘娘的意思。”
莊儼還沒有說什麼,小白狐就轉過頭來,眼巴巴的問道。
“謝娘娘說過這些嗎?”
他這些日子以來,最耿耿於懷的事情,就是謝憐不辭而彆。
臨走之前甚至都沒跟他交代什麼事情。
“謝娘娘雖然沒有明言,但莊某也能猜得出來。”
莊墨陳笑著說道。
“你想想,過去謝娘娘還在的時候,是不是很重視你的課業?”
“在她眼裡,你性格單純,天真爛漫,還隻是個孩子,現在的你不應該去經曆太複雜的事情,而應該在熟悉的環境裡成長更好.”
“這裡畢竟有老槐樹在,還有青屏山你的那些長輩們。”
聽到莊墨陳提起了自己,老槐樹表示很開心,不斷的搖晃著樹葉彰顯著存在感.
但小白狐聽了這些,反而更加傷感了。
“唉,提到我的那些長輩們,我就更難受了,謝娘娘走了,虎叔叔和猴叔叔他們也想離開了,說是一個修煉體法,需要在外磨礪,一個修鬥戰法,需要不斷戰鬥.他們心意已決,我勸了很久,但是都沒有用。莊先生我好難受,大家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分彆呢?謝娘娘走了,叔叔們也要走了。”
莊墨陳對於青屏山的事情不了解,也不太懂虎妖和猴妖修行方麵的事情,但這並不妨礙他安慰小白狐。
他坐在小白狐身邊,把手放在他的腦袋上說道。
“這就是你長大所必須要經曆的事情,今日的離彆,是為了以後更好的相聚.總有一天,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會離開你的,你的路隻有你自己能走。”
小白狐伸出爪子捂住眼睛。
“那太難受了,我不想長大。”
莊儼見了,眼眶裡也泛出了淚花,似乎感同身受。
莊墨陳沒有再說什麼了。
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小白狐一時接受不了,以後慢慢就會明白的。
他陪著二小坐了一陣子,等他們心情平複了一些後,又緩緩開口說道。
“莊儼是我的兒子,我身為父親,自然能夠在他長大之前,為他決定一些事情。”
“但是胡千裡,嚴格意義上來說,你與我並不算熟悉,但你一來是儼兒的好朋友,二來是謝娘娘的學生,所以莊某也就鬥膽拿大,給你提出一個建議。”
“若你答應,或許也會對你未來的修行,有所裨益。”
聞言,胡千裡連忙說道。
“莊先生太客氣了,您是謝娘娘的至交好友,自然也是我的長輩,您有什麼建議就說吧,我照做便是。”
莊墨陳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
“在謝娘娘走後,我讓儼兒代我傳話,讓你沒事多去學堂看看,不知道你有去嗎?”
胡千裡點了點頭,他這些日子確實去學堂看過,莊墨陳教學生讀書的場景讓他想到了自己和謝憐,越看越是懷念。
“我就要前往豐都了,唯一虧欠的,就是學堂裡的孩子們,畢竟他們滿打滿算,才跟我學習了幾個月的時間,如果學堂就這麼解散的話,實在是有誤人子弟的嫌疑.所以莊某想要讓你代替莊某,去學堂做老師,教導這些孩子們。”
莊墨陳徐徐說道。
“什麼?”
胡千裡露出驚色。
“我怎麼能去教彆人讀書?”
“為什麼不能?我聽儼兒說,你在謝娘娘這裡學了東西,就會回去教給你的那些長輩們,你已經有一定的經驗了,而且你還精通迷幻之術,隻要你扮做人族,孩子們肯定不會發現破綻。”
“不,我不行。”
胡千裡還是拒絕,他對於要教導小孩子讀書這件事情,帶有一定的恐懼心理,似乎從未往這方麵想過。
畢竟他自己都還隻是個孩子心性,怎麼可能去教彆的孩子呢?
“你為什麼不行?我臨走之前,我會跟孩子們,以及孩子的父母們說,你是一個很好的蒙學老師,他們會相信我的,除此之外,你還是謝娘娘的學生,這麼久以來,你都在謝娘娘這裡學習,你不僅懂得《千字文》,你還知道謝娘娘的教學方式,寓教於樂嘛,難道你都忘記了?”
莊墨陳的這番話讓胡千裡陷入了沉思。
主要是“謝娘娘的學生”這幾個字觸動了他。
莊墨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所以讓你做這件事情,一來是為我分憂,讓學堂能夠繼續開下去,二來也是給你找點事做,我知道你現在還是孩子心性,但也正因為如此,你才應該擔負一些責任,身為男子漢,你終究是要長大的;至於第三,則是謝娘娘的教學之法,最是適合蒙學不過,莊某雖然知道寓教於樂,但嚴肅慣了,難以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倒是你,沒有這方麵的困擾。“
“做一些事情,能夠讓你快點成長,也能讓你忘記煩惱。”
“我不確定此事會不會對你的修行有幫助,但謝娘娘說過,人生百態,紅塵煉心,想來應該也沒什麼壞處.具體要怎麼做,全看你了。”
“可我是妖,怎能去做人的老師?”
“謝娘娘是人,不照樣教你讀書嗎?”
胡千裡思考了很久,最終咬了咬牙說道。
“我答應了。”
隨後又說道。
“我一定會努力做好,不給莊先生和謝娘娘丟臉!”
莊墨陳欣慰的說道。
“好。”
片刻後,便到了學堂。
莊墨陳站在台上,看著下麵端坐的學生們,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孩子們,請歡迎你們的新老師。”
胡千裡幻化出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麵容清秀,瘦瘦高高,細細看去,和謝憐的樣子倒是有三四分的相似。
說起來胡千裡確實是男狐狸,但是他最親的就是謝憐,所以幻化的形象是儘力朝著謝憐的方向幻化的。
他明顯有些緊張,但看到了莊儼鼓勵的眼神後,卻是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大踏步的走上台前。
“我叫胡千裡,是你們的新老師。”
——
老馬拉著老舊的馬車,在夕陽下漸行漸遠。
莊墨陳短暫的回鄉之旅到此終結。
他掀開簾子,看著馬車兩側的鄉景,眼裡流露出一抹回憶之色。
“本想在這裡等你回來,沒想到莊某也要走了,謝先生呐,再見之日不知幾時”
莊儼看著父親眼裡的憂傷和懷念。
心裡悄悄的想著。
“爹也是很舍不得憐姨的吧。”
他和小白狐都舍不得,哭的厲害,但是莊墨陳並沒有哭。
這就是成年人嗎?
原來經曆分彆,成年人輕易是不能哭的。
相比於莊家父子此刻的惆悵和感懷,謝憐就顯得快樂多了。
六十六尾龍魚,是給龍孫的禮物,已經交代祝青青收好,可千萬不能養死了。
祝青青跟謝憐一樣,喜氣洋洋的樣子。
她其實沒有什麼口腹之欲,早就辟穀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是看著謝憐左右手都拎著大魚,如沐春風的笑意,她也受到了感染。
她覺得謝憐很真,感情都是發自肺腑的,不怎麼在意自己的身份,也不會擺出前輩高人的架勢。
就比如說現在,她想吃魚,於是就興衝衝的跑到了據說興化府廚藝最好的酒樓去了。
興化府是一座大府,下轄七八個縣,此地多水網,魚獲向來都是重要的收入之一,因此漁民眾多。
因為不缺水的緣故,早在多年前,大量土地就被開墾,連續幾個朝代下來,興化府都算得上是重要糧倉。
雖然聽說最近這幾十年,糧食的收成不是太好,經常會有一下雨下幾個月,或者幾個月不下雨這樣的極端天氣,但興化府依舊還是比較繁榮的。
至少在謝憐去過的城市裡麵,算得上是最好的。
當然,之所以這麼計算,肯定是把豐都排除在外的。
當初她在豐都可沒有絲毫逗留,逃命一般快速溜走,一路上哪裡顧得上感受風土人情,沒有太深的印象。
但是興化府不一樣。
謝憐一路走來,雖然稱不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但也是車水馬龍,客如雲流,有一番太平景象。
對於老百姓來說,隻要不打仗,不死人,即便是日子過得苦一些,那也算是太平了。
謝憐一路走到城東,看到一個二層小樓後眼前一亮,走到門口,看見掛著的一個旗子“江湖酒家”。
“這就是興化府手藝最好的酒樓?”
祝青青看了一眼,然後皺起眉頭來。
“怎麼感覺不太像呢?”
酒樓的生意是不錯的,但是吃飯的人都看著都不是什麼貴人,而是一些江湖草莽人士,有的踩著凳子大碗喝酒,有的還在劃拳,有的大聲攀談,時不時發出粗獷的大笑。
這些人隨身還帶著刀劍,看起來就不是很好惹的樣子。
“你猜這裡為什麼叫江湖酒家?”
謝憐看著店門口飄著的旗子。
“江湖嘛,麵相的都是江湖人士,你看在座之人似乎有些不修邊幅,但說不準這裡麵就有行俠仗義,助人為樂的大俠,江湖上的事情,要說起來可是很精彩的,正所謂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身為從小看著武俠作品長得謝憐,怎麼可能沒有憧憬過江湖世界,沒有做過武俠夢呢?
所以她看到這些江湖人士,不僅不會嫌棄,反而還頗為親近,好奇。
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也挺想混江湖感受一下的。
不過想想,她現在好歹也是一個修士了,若是去做什麼武林盟主,搞個什麼英雄大會什麼的,多少還是欺負人了,傳出去還要臉不要?
於是隻能悻悻的放棄這個念頭。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祝青青咀嚼了少許,她不是很懂詩詞,但就此句而言,越品越是有滋味。
“娘娘您怎麼什麼都懂?”
謝憐輕笑一聲,就要解釋,卻傳來了一個豪爽的聲音。
“好句子,好詩詞!”
坐在門檻上的一個中年光頭男子,忍不住鼓了鼓掌.
他聲如洪鐘,或許是帶著幾分激動,聲音更是顯得如炸雷一般,起身之後,胖大而壯碩的身軀頗有威懾力,再加上光頭形象,如果手上再拿個月牙鏟,脖子上再帶一大串佛珠,那就跟花和尚的形象很接近了。
光頭男子走到謝憐跟前,抱了抱拳說道。
“在下朱子雄,早年間曾經也在江湖闖蕩,之後厭倦了江湖廝殺,於是選擇歸隱,拿著多年積蓄在興化府開了這家江湖酒樓,一直以來,都是江湖上的兄弟來捧場,像是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倒是少見不過,先生方才那句詩詞,幾乎道儘了江湖人士的心情,現在想想,不免都回憶起了當初。”
謝憐左右手都拎著魚,不好行禮,隻能是點了點頭,說道。
“原來是朱大俠。”
朱子雄連忙說道。
“什麼大俠,我都退出江湖很久了,若是先生看得起,喊一聲朱老板就可以。”
嘴上這麼說,但是臉上還是樂開了花,怕是許久沒有聽說過這個稱呼了。
“小姐是要來店裡吃飯?就憑剛剛那句詩詞,今天老朱做主,免單了。”
他拍著胸脯,大包大攬,顯得很是豪爽。
“多謝朱老板的好意,隻不過我們今日還真沒有點菜的意思,而是自帶了食材,聽說江湖酒樓的廚子手藝最佳,想要請他出手,幫忙加工加工,至於加工費嘛,自然該是多少是多少,做生意不容易,我也不能占便宜。”
謝憐舉起拎著的三條魚說道。
右手拎著的是一條龍魚,左手拎著的是兩條普通的靈魚。
謝憐此次收獲不小,總共釣到了五條普通靈魚和三條龍魚,本來想一鍋端了,結果發現這幾條魚實在是太大了,她和祝青青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吃得下。
隻好先吃三條,剩下的留著以後在路上慢慢吃。
“隻是幫忙加工嗎?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不過先生您帶來的這魚這魚,噝!”
朱子雄先前沒有注意,現在仔細一看,卻是整個人都驚了。
如果隻是大魚,那還沒什麼,他走南闖北多年,什麼大魚沒見過?
但偏偏這三條魚可不僅僅隻是大,反而透著一股子靈性,他盯著魚看的時候,魚也在看著他。
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甚至會隨著他的動作而生出反應。
這也就罷了,最關鍵的還是謝憐右手提著的那條龍魚。
更是閉著眼睛,連看他都懶得看一眼。
但他看此魚的時候,卻覺得有一種不怒而威之感,甚至有點不敢多看。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是龍魚血脈之中的那一絲龍威在作祟。
“這三條魚,都是從釣龍湖裡釣出來的,不知道朱老板可能處理?”
“釣龍湖!?”
朱子雄身為本地人,哪裡能不知道釣龍湖的大名。
當即心頭便是一跳,猛然抬頭的瞬間,就隻看到謝憐帶著笑意的眼神。
頓時心頭一鬆。
“原來是釣龍湖裡的靈魚,那就不奇怪了,不奇怪了二位,裡麵請!”
他連忙躬身,熱情的邀請謝憐二人進去。
馬上就清理出了一張乾淨的桌子,伺候二人坐下後,又上了茶,朱子雄拎著三條魚進入了後廚。
“大哥,真是釣龍湖裡的寶貝魚啊?”
後廚一大群人都圍了上來,眼裡滿是激動之色。
釣龍湖的傳說已經有幾千年了,身為興化府本地人,他們哪裡能不知道?
隻是古往今來無數人垂釣,真正能有收獲的卻是極少數,至少他們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是不是傳說中的靈魚,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朱子雄伸手撫摸著靈魚完美而柔順的身體,眼眸之中滿是震撼。
“就這一條魚,咱要是獻給朝廷,咱哥幾個都能做大官!”
一句話,激起了眾人心中的貪念。
有人眼神躲閃,搓手說道。
“要不咱”
結果朱子雄臉色一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就這麼一說,你還真敢動心,不想活了?”
那人低了低頭,委屈說道。
“我也是替兄弟們著想啊,這寶貝魚落在咱們手上,這得是多大的造化,總不能真一鍋燉了吧。”
其他人紛紛點頭。
若是尋常的利益,他們還能割舍,但這可是釣龍湖裡的“寶貝魚”。
他們很難不動心。
“我問你們,若是你們從釣龍湖裡釣來了魚,你們會怎麼樣?”
朱子雄冷笑一聲,問道。
“給官府,做大官!!”
“賣了,換錢!”
眾人紛紛開口。
“可是外麵的這兩位,卻拿來了咱們這裡,就要做熟了吃掉。”
朱子雄說道。
“她們傻啊,這都舍得吃?”
“我看是你們傻,真就利欲熏心了?那湖裡的魚是一般人能釣上來的?這二人不光釣到了,還一口氣釣了三條,直接拿到咱們這裡加工,常人能有這樣的氣魄?”
朱子雄深吸一口氣,說道。
“不為金銀,不為前程,釣魚僅僅隻是為了吃,他們是什麼人,你們自己想吧。”
眾人也不是真的傻,如此被點醒,卻是猛然間明白了過來。
“難道是仙..”
“噓!”
“總之,做好咱們該做的事情,等會我親自掌勺,千萬不能糟踐了這三條魚,你們一起給咱幫廚。”
廚房裡很快就點燃了灶火,沒過多久,調料下鍋,香味就出來了
外麵。
祝青青冷笑一聲。
“算他們還有點腦子。”
顯然,這丫頭不放心,一直聽著。
“人有**,很正常,沒有**的,那是聖人這江湖酒樓之所以名頭響亮,也不光僅僅是因為廚藝,也因為做事厚道,不缺斤少兩,不應付差事,不然的話,你以為這些江湖客好伺候?這幫人啊,一言不合,掀桌子砍人都是有可能的。“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
謝憐喝了一口茶,就是很普通的茶水,放在過去她肯定不會覺得有什麼,但她的嘴被丹陽子養刁了,喝慣了雲霧仙茶,再喝這些普通成色,就能看出差距了。
隻可惜那雲霧仙茶數量確實不多,丹陽子先後送了兩次,但謝憐喝的隻剩下不到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很珍貴,舍不得多喝。
朱子雄的好名聲不是浪得虛名,也就是半個時辰的工夫,他就上菜了。
還不是隻上一道菜,而是一口氣上了三道。
大菜是龍魚,因為體型太大的緣故,一張桌子甚至放不下,還得再拚一張桌子過來。
整條魚上堆滿了調料,麻辣鮮香,熱氣撲鼻,一下子就打開了謝憐的味蕾。
剩下兩條靈魚,一條燉了湯,也沒放什麼彆的佐料,僅僅隻是清燉,湯底乳白色,剛一掀開,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鮮香味。
另一條則是清蒸,很好的保留著靈魚的樣子,魚肉細嫩,看的人食欲大開。
這三道魚一上,整個酒樓,甚至酒樓外麵一條街,都被香味填滿。
“好香的味道啊!”
“朱老板,你做的這是什麼菜?”
“噝,這味是真饞人啊!”
所有食客都坐不住了,集體起立簇擁過來,看著擺滿了兩張桌子的三條魚。
有人吞咽著口水。
“朱老板,你不厚道,有這樣的美食,不給我來一份?”
朱子雄苦笑一聲。
“這三條魚都是客人自己帶來的,我老朱哪有本事釣來?”
說話間,他看向謝憐,眼裡露出忐忑之色。
“這位小姐,您嘗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