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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莊儼站在謝憐家門口,眼裡滿是淚花。
“小白丟了?”
謝憐的聲音從臥室傳出來,過了片刻,便開了門。
“野狐剛剛家養,但畢竟野性難馴,丟了也是正常。”
謝憐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莊儼很喜歡小白狐,不願意拿繩子綁住,也不想放在籠子裡,不丟才有鬼。
“怎麼會這樣,我對小白那麼好……”
莊儼抹著眼淚,很傷心的樣子。
見此,謝憐笑了。
這跟她小時候很像,曾經養過一隻受傷的鳥,後來窗子一開鳥就飛走了,絲毫也沒留戀的意思。
很多情感隻是人類的自作多情,這一點成年人就會明白,小孩子傷心一時,但總會過去。
謝憐拍了拍莊儼的肩膀,問道。
“你爹呢。”
“在家裡呢。”
“今天沒去上課?”
“嗯,昨晚回來就沒睡,一直呆坐在書房。”
謝憐心中驚奇。
“我去看看你爹。”
這倒是一件怪事,莊墨陳是個工作狂,恨不得一天都泡在學堂裡,即便是休息,那也該盯著莊儼的課業才是。
居然枯坐一夜,這是出了什麼事?
到了莊家,果然看到莊墨陳呆呆坐著,見了謝憐,回了點神,勉強露出笑容。
“謝姑娘來了。”
隨著朝夕的相處,莊墨陳以及周圍的鄉親百姓都愈發的尊重謝憐,無比的認可她這位溫婉隨和的女先生
不過謝憐畢竟是女子,所以,在大家逐漸熟絡了之後,除了一些正式的場合之外,大家還是按照謝憐的性彆稱呼。
謝憐看到他乾涸的嘴皮子,為他倒了一杯水。
“這些時日多虧莊先生照顧,但即便是再好的交情,也不能總是白吃白住,這裡是我買房的銀錢以及飯錢,還請先生收下。”
謝憐取了幾塊銀兩,放在桌子上。
這可是她的一樁心事,今日就是來了賬的。
“說的是什麼話,你我乃是好友,怎能收你飯錢?我家儼兒這些天也受了你的照顧,照你的說法,我也得給你銀錢咯?”
莊墨陳搖了搖頭。
“房錢我就收下了,若是不收,謝姑娘想必不會罷休,至於飯錢,就罷了,傳出去像什麼話。”
謝憐對這個結果不算意外,也沒有多說什麼,將多餘的銀錢收回。
“莊先生枯坐一夜,所謂何事?”
莊墨陳歎了一聲,取出一張寫滿了文字的紙。
“謝姑娘看看吧。”
謝憐拿起一看。
“竟然是朝廷的邸報。”
所謂邸報,指的是定期把皇帝的諭旨、詔書、臣僚奏議等官方文書以及宮廷大事等信息製作成的報紙,由信使傳遞給天下的官吏,使得天下人能夠掌握最新的朝廷信息。
莊墨陳畢竟曾經是四品大員,能搞到邸報很正常。
隻是都辭官了,還關注著朝廷信息,這讓謝憐不免猜測,看來莊先生對於辭官一事,還是心有不甘的,雖然嘴上說著終老鄉裡,教育學生,但心裡隻怕是還有熱血……
謝憐心中念頭閃過,目光在邸報上一掃。
隻是一眼,就露出古怪之色。
“天子竟然下了罪己詔?”
“何止!天子還為那些被冤殺的道人平反了,為其家人撫恤,安葬其屍首,並且下令再也不抓人了,將各地抓的道人,全部給予路費放歸……”
莊墨陳說道。
“天子做的這些事情,都算是彌補過錯了,怎麼莊先生卻好像心有不滿?”
謝憐詢問。
“唉,不瞞先生,最開始我看了這些消息,還以為天子幡然悔悟,又要做回明君了,但和縣令密談之後才知道其中內情……原來是不久之前,天子因為錯殺道人,惹怒了一個仙人,斬斷了自身仙緣,天子為了和仙人再續仙緣,這才努力彌補錯誤!”
莊墨陳眼裡露出痛苦之色。
“長生久視,當真就那麼重要嗎?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仙緣,天下百姓便一文不值嗎?”
謝憐能夠理解莊墨陳的痛苦根源從何而來了。
當今乾帝不管做好事還是壞事,其出發地,始終還是為了自己求仙。
這不是一個人君該有的樣子。
他看不到乾國未來的希望,這才無比痛苦。
正因為此刻內心愁苦,所以他沒有注意到謝憐愈發古怪的神色。
“這個所謂的仙人,說的怎麼有點像我啊?”
謝憐有些心虛,自己臨走之時隨便挖了一個坑,乾帝莫非就這麼跳進了坑裡?
“敢問莊先生,這個消息是多久之前的?”
“可能已經有十餘日了吧,小寧縣畢竟偏僻,邸報往往來的慢。”
謝憐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時間完全對上了。
要是那乾帝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仙人,而是被我欺騙了,那隻怕是要捅破天了……
謝憐心中嘀咕,但也沒什麼好害怕的。
封建時代要找一個人可太難了。
她看向莊墨陳,輕聲安慰道。
“天子雖然不似人君,但近來做的這些事情,總還是好事,先生還是要寬心一些才是。”
莊墨陳點頭,閉上了眼。
謝憐歎息,也沒辦法在勸,隻能回去,並且將莊儼趕了回去。
你爹心情正不好呢,當兒子的怎能不陪在身邊?
不過話說話來,莊儼這小家夥心情也不好。
這一對父子湊一塊,怕是很難說出什麼話來。
謝憐淡淡一笑,看向老槐樹。
感受到謝憐的注視,老槐樹歡喜的抖顫著枝葉。
謝憐心裡有些羨慕。
“老樹雖然口不能言,但至少踏入了修行的門檻,可我該如何是好呢?一心修行,但修行之法卻好似癡心妄想。”
她從袖子裡取出城隍贈予的古玉,怎麼看怎麼是個寶貝,但又完全摸不透其中的秘密。
真是令人發愁。
在這個世界,不入修行,便等於是白來了一趟。
隻是這修行法,到底該往何處尋?
正想著此事,忽然之間,她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前輩,前輩……”
謝憐左右看看。
“是在叫我?”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謝前輩是我啊,拜見謝前輩……”
謝憐神色一凜,這聲音居然是從自己屋裡傳出來的?
什麼情況,自己剛剛外出了一下,就有賊偷摸進去了?
她看了一眼老樹,心中多少有點底氣,有這家夥在,自己也不算沒有幫手。
於是推開房門,就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你在跟我說話?”
竟是莊儼丟失的小狐狸……
此刻人立而起,做恭敬狀。
“是的,謝前輩。”
他張口一吐,一張金帛出現。
“謝前輩,我是來向您求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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