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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一巴掌”和版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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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江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是有理由的。

老實說,他並不是很看好《棋王》在日本出版。

中國當代的海外傳播一直都很困難,而在世界文壇當中,日本讀者的口味可以說是最“刁”的。

中國作家的作品在日本很難被買賬。

餘華可以說是在海外市場最炙手可熱的中國作家,《活著》在歐美風靡一時,結果來到日本,一出版,直接遭遇到滑鐵盧,第一版首印的8000冊花了好幾年時間才賣完。

餘華說:日本讀者不僅不喜歡我一個人的作品,其他中國作家的作品也一樣。

《活著》的成績其實還不錯,因為中國作家作品在日本的平均發行量隻有2000-3000冊。

現當代作者裡,在日本影響力最大的是魯迅和老舍。

魯迅不必多說,去世的時候太宰治還給他寫了《惜彆》。

老舍的作品風靡日本,《四世同堂》《駱駝祥子》曾經以廣播劇形式在東京電台廣播,祥子、小福子的名字在日本家喻戶曉。

在他二人以後,便很難有中國作家的作品打開日本市場了,所以大部分日本讀者對魯迅以後的中國評價是走下坡路。

“如果不能暢銷的話就算是出版了也沒有任何意義。”江弦野心勃勃,他還挺看重這次來之不易的出版機會,因為國外很少有出版社會對中國作家感興趣。

相較於《棋王》,他想和德間書店溝通出版其他的。

——《琉璃月照銅錢街》

因為剛在《收獲》發表不久,《人民》讀書會對這篇還並未產生關注。

這部在日本出版的話,銷量應該不會太低,畢竟這是暢銷全世界的。

江弦一回酒店就忙活著找到李小林,要她幫忙聯係國內,寄一本10月刊《收獲》給德間書店。

在日本出版有兩個好處。

一來,日本出版行業實行的是版稅製度,如果銷量不錯,到手的稿酬不菲。

二來,這也是宣揚國威、文化輸出的好機會。

“今天的新聞真夠熱鬨。”陳喜儒見他回來,立馬分享起了今天的新聞,回到酒店的第一時間他就看了一遍日本各大報紙。

報紙上鋪天蓋地的日本各路媒體對昨天代表團集體采訪的報道,有的媒體心態平和,說話很中聽:

“兩國文化相互研究方麵還不夠,還需要加強,中國作家到日本來,是個促進,會使文化交流、研究有更大的發展。”

有的就措辭激烈了,畢竟日本右翼媒體很多。

“這是中國作家貶損日本!”

右翼一個勁兒的宣稱,中國作家這是看不起我們的文化和發展水平,對此強烈的憤怒和譴責。

其實大部分日本人民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被損了兩句麼。

遙想65年的時候,中國作家老舍率中國作家代表團訪問日本。

他一場演講剛結束,日本作家城山三郎對他說:“聽說你是個全才,文章裡寫了武藝,想必你就是一位武林高手,今天我來領教一下.”

話沒說完,啪,一個左勾拳,朝著當時年事已高的老舍揮去,搞偷襲。

老舍當時拄著個拐杖,背已經有點駝了,但是不慌不忙,伸手借勁使力,握住對方的手腕,輕輕一拉,城山三郎一個趔趄,幾乎跌倒,連呼:“高手!佩服!佩服!”甚至還要拜師學藝,此事一時間在日本傳為“美談”。

報紙上關於集體采訪的事情持續發酵,惹惱了一群右翼日本作家。

他們群情激奮,義憤填膺,咬碎了後牙槽,向天蝗發誓一定要在中國代表團那兒掙回臉麵,要羞辱這群中國作家以作報複!

根本不去想這事兒的起因。

分明是右翼先對中國代表團挑釁的,代表團這樣的處理已經很給他們臉了。

這魔怔程度跟體育飯圈有一拚。

吱哇亂叫喝倒彩罵人豎中指的事全乾了,完事還能反過來倒打一耙,指責對方:你這穿搭影響我們家運動員發揮!大翡翠裡暗藏攝像頭預判出球軌跡!伱趁人之危,我們家運動員體力不支了!

總結下來一句話:與其反思自己,不如怪罪彆人。

明媚的清晨,江弦跟著代表團一起參觀了日本近代館,一共兩層,一層是咖啡店和圖書室,二層是展室。

今天館裡舉辦川端康成的特展,介紹川端康成的生平和作品,還有他作品的翻譯和改編。

川端康成在日本的地位相當於曹雪芹在中國,曾經創作過:

“淩晨四點醒來,發現海棠花未眠。”

“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

“你連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顏色。”

莫言把川端康成當做他的老師,把他的《雪國》視作自己寫作道路上的燈塔。

餘華也把川端康成當作自己的老師,最開始寫作的時候一直都在狂熱的模仿他,那幾年甚至排斥幾乎所有彆的作家。

另外,賈平凹、蘇童、王小波、王安憶也都受到過他的啟發和影響。

參觀完以後,代表團臉上都流露出一抹羨慕之色。

這座館已經建設的相當完備,日本那些鼎鼎有名的家資料悉數被錄入其中。

參觀期間,還有很多大人領著小孩子進來,工作人員會讓他們填寫展覽問答,上麵是一些答人名書名地名等的題目。

“這是一種民族自豪感的培養。”巴金說,“這一點,我們現在做的沒有日本好,但我們不能永遠做的沒他們好。”

巴老的話得到代表團很多人的認同,建設館這件事仿佛眾人拾柴,這團火現在是越添越旺。

江弦是最早去支持巴老搞館的,這件事情不是什麼秘密,一早就公開了,作協很多人也知道,此刻這件事又在代表團內提起,劇協裡那些不大熟悉江弦的老同誌,登時對他刮目相看。

這個小同誌,能力很強!

江弦又一次成為代表團裡的焦點,戲劇節協會的一幫老同誌詢問著他關於館的想法,剩下的幾名年輕小將頓時忍不住生出幾分豔羨。

大家都是團裡的隨行人員,都是小字輩,唯獨江弦被老同誌們這樣看重,怎麼會不羨慕呢?

翌日,代表團坐著奔馳車來到早稻田大學,周圍都是身著便服的大學生,年輕化的氛圍讓多日穿梭於政客名流之間的代表團放鬆很多。

“早稻田在國內是什麼水平?”江弦和陳喜儒打聽起來。

陳喜儒想了想:“大概相當於國內的南大、複旦、同濟這種檔次,日本最好的學校是東京大學。”

西園寺聽了他們的討論,主動解釋道:“早稻田大學一直都是左翼活動的主要陣地,不過比較特殊的是,三島由紀夫所成立的盾會,主要成員也來自於早稻田大學。”

交流筆會在圖書館的會議室裡進行,來了不少的日本作家,三三兩兩和中國代表團的成員們交流聊天。

“江弦,我想為你介紹一位我的日本作家朋友。”西園寺說。

他拉過來一個中等個頭的斯文小男人,渾身寫滿了鬆弛感,給他介紹道:

“這是村上君。”

說罷,又給對方介紹:“這位是江弦先生。”

江弦帶著幾分好奇,和他握了下手,然後聽到西園寺介紹說:“村上君是日本的新人作家,今年的一篇作品入圍了芥川獎,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入圍了!”

芥川獎就是芥川龍之介獎,為了紀念寫下《羅生門》的芥川龍之介所創辦,和“直木獎”並列為最為人所熟知的日本獎項,都隻發給新人作家,區彆是一個是純,一個是通俗。

“第二次入圍?”

江弦一琢磨,入圍兩次都沒拿獎,這不就是陪跑兩回?

“村上的全名是?”

村上回答了一下,江弦朦朦朧朧聽到四個字

——村上春樹。

他上下打量一眼,果然眼熟,再加上這種陪跑體質,絕對是那位陪跑王無疑了。

村上他爹是個日jun,但是村上是左翼,他對自己的家世感到極度痛苦,多次在公共場合給中國道歉,他還不吃中餐,因為他認為自己不配吃中國人民的勞動成果,一輩子沒生孩子,因為不允許自己這樣帶有罪惡的血脈流傳下去。

村上春樹不善言辭,西園寺為避免冷場,插嘴進來。

“江弦,村上在澀穀有一家小酒吧,有機會我們可以去喝兩杯。”

“非常歡迎。”村上擠出一絲笑容。

江弦想起村上英文很好,乾脆直接用英文和他交流。

“酒吧叫什麼名字?”

村上春樹愣了下,馬上用英語回答說:“叫彼得貓,是我養的一隻貓的名字。”

“在哪裡?我有空去。”

村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給他,“如果找不到,可以打電話給我。”

西園寺聽著他倆用英文流暢交流,對這倆人的英文水平都吃了一驚。

他完全插不進嘴,他能負責中日交流是因為在中國生活過,加上懂一些中文,以及對中國文化感興趣。

還翻譯及時從中轉日切換成了英轉日。

簡單和村上春樹打了個照麵,西園寺道:“村上不喜歡參加社交活動,不過他很喜歡中國,尤其崇拜魯迅先生。”

村上春樹說過,自己很多文章都有魯迅的影子,包括大名鼎鼎的《1q84》,和阿q充滿關聯。

正說著,旁邊傳來一陣笑聲。

也不知道一個小鬼子在萬方身邊很大聲說了什麼,惹得周圍許多日本作家都笑。

陳喜儒也在附近,江弦問了下事情原委。

他咬牙切齒的解釋,“這個小鬼子剛才發現萬方同誌沒讀過一位俄國作家的作品,就說中國人讀的書太少,連他們說的那位作家都不認識,難怪寫不出好作品。”

“八嘎。”西園寺聽了很生氣,勸說道:“不必理會他們這些右翼的混蛋。”

江弦嗬嗬一笑,“沒事、沒事,我們中國人向來寬宏大量。”

交流筆會進入尾聲。

中日雙方作家圍著會議室桌子坐下,輪番致辭發言。

剛才那個小日本也在其中,他站起身說了一通,中間夾帶私貨,暗戳戳的罵:中國作家的閱讀量少,對的見識太淺薄,沒有日本作家豐富。

代表團這邊聽了都有些生氣。

萬方則自責的低下了頭。

她還真以為是友好交流,一臉誠摯的跟人家交心,哪知道這些日本人套路這麼深,太不友好了,居然拿她來打中國的臉。

很快輪到江弦發言,他站起身,環視一眼對麵的日本作家們,語氣淡然。

“我最近在看俄國作家庫斯卡婭的書,覺得深受啟發,你們看過嗎?”

桌對麵七成的日本作家都點頭。

“可這作家是我瞎編的。”江弦乾脆利落的直接坐下。

靜。

滿桌沉默。

沉默到震耳欲聾。

中方代表團一乾人齊齊低頭,捂著嘴,生怕會忍不住笑出聲。

冰心無所謂,大方的笑了幾聲。

而剛才點頭的小鬼子們臉上這會兒就一陣紅一陣白,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得。

尤其犯賤那貨,脖子都憋紅了,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也是剛才的點頭者之一,點的還特彆用力,幅度特大。

八嘎,狡猾的中國人!

李小林小聲的衝江弦喊了句漂亮。

他這乾淨利落的一巴掌扇的可太解氣了!

你們日本作家歧視我們閱讀積累少?是啊,你們倒是多,隨便編一個你們都聽說過,這可真讓我們自愧不如呐。

“哈哈哈哈。”

巴金身子後仰,拍了拍手,“貴方不要在意,我們繼續。”

村上春樹也翹起嘴角,“做得好!”

他一向看不慣日本文藝圈的氛圍,所以後來乾脆把自己作品轉移到了全球。

代表團在傍晚時分回到新大穀飯店的酒店。

江弦寫了個澡,趴在桌上趕了會兒稿子,陳喜儒習以為常,知道江弦一有空就抓緊時間寫作,也不打擾,就在酒店裡和其他人的房間裡逛逛。

《許三觀賣血記》一共十七萬八千字,手稿紙張參差不齊。

江弦帶的人文社500字大稿紙早就用光了,後麵是人民240字稿紙,以及上海人民出版社的320字稿紙,三種稿紙混著來用。

他正給這篇收著尾,房間裡電話被撥通,江弦接起來,酒店前台用中文給他講說有人拜訪。

江弦感到疑惑,跟團長巴金說了一聲,隨後在陳喜儒陪同下去到酒店一樓大廳。

等在這裡的是在《人民》讀書會裡認識的德間書店編輯,以及一位梳油頭、戴眼鏡的斯文男人,見到江弦,他主動自我介紹。

“您好,我叫東野信夫,供職於德間書店,今天特彆過來探望一下江弦先生。”

東野信夫會說中文,不過不太標準,帶著一股濃濃的日本腔。

江弦大概知道他們的來意,也就不繞什麼彎彎道道,開門見山,“代表團事務繁忙,有事情還請直接說明吧。”

東野信夫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而是上下打量著江弦,為他的年輕震撼不已。

他此來自然是為了出版之事,於德間書店供職的他已經讀過了《琉璃月照銅錢街》這篇,從故事構思到結構,一切設計堪稱精妙絕倫!

在東野信夫看來,故事的主人公不僅是一個超絕於凡俗的藝術家“李蘭德”,同樣有“我”。

“我”代表著凡人,“李蘭德”代表著高高在上的天神,來自凡人對天神的觸碰,使得這篇變得神聖。

閱讀過這篇以後,他驚為天人,與社長德間康快協商以後,前來拜訪江弦。

“我們社長德間康快一向非常支持與中國文藝界的合作,今年我們正籌劃與北影廠合拍一部電影《一盤沒有下完的棋》。”

說著,東野信夫取出《收獲》10月刊,放在桌上,翻開《銅錢街》那一頁讚歎道:“這樣一篇優秀的作品,如果出版,必將在日本的文化界掀起巨大轟動。”

江弦看向他,等著他的下文。

東野信夫說道:“我們願意承擔下《琉璃月照銅錢街》在日本的出版,我們德間書店實力雄厚,在日本也能夠排得上名號,您的這部作品如果交給我們發行,憑借我們的影響力,銷量一定不會低。”

江弦等的就是這句,對於和德間書店的合作,他並不抗拒。

德間書店本身是足以排入日本前十的出版商。

德間書店的社長德間康快還是一名和平主義者,s2賽季因為反戰曾被右翼打斷過牙齒。

他基本上沒怎麼猶豫,先表露出願意接觸的態度,“我的這篇譯製該如何完成?”

“我們有優秀的翻譯人員。”東野信夫說,一篇的引進,譯文水平非常關鍵,中國作品在日本打不開局麵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譯文水平不夠高。

江弦不懂日語,自然也沒辦法評判譯文水平,不過他對《銅錢街》這部的內核很有信心。

並且日本實行的是版稅製度,作品風險由作家和出版社共同承擔,在此基礎上,他相信德間書店不會敷衍了事玩砸了。

雙方馬上商議到稿酬問題上。

東野信夫表示,德間書店願意開出3%的版稅。

江弦皺眉。

這給出的也太低了!

日本的版稅率一般在3%至10%之間,高低一般取決於作品性質、作者名望、市場需求等因素。

還有一個潛規則,發行數突破50萬部之後,版稅率就會發生變化,會提升到15%。

江弦這樣的中國作家,確實在日本沒什麼名氣,算是初來乍到,但隻給他拿最低的3%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版稅代表著他也要承擔風險,版稅給的這麼低,如果印量少沒有重印那基本就是白玩。

“你們給出的價格太低了。”

江弦搖了搖頭,並不滿意。

版稅率、書的價格和印刷數相乘,得出的數字就是作家的版稅。

日本圖書的價格一般在2000日元,按照3%的比例,每賣出一本江弦將得到大概60日元,起印量如果是1000,那麼拿到手是六萬日元。

在東京,打個車起步價都要一萬日元。

東野信夫確實很欣賞江弦的作品,但這裡是日本,資本主義社會,不談欣賞隻談生意。

“江弦先生,我們出版社也要承擔出版的風險,我們在出書前會做大量的市場調查,精算並控製印刷數,但是在日本還很少有中國作家出版作品,我們也要考慮企業的風險。”

“有風險那也是我和你們共同承擔。”江弦並不鬆口。

無奸不商,東野信夫自然還有往上抬價的空間,隻是想儘量的從江弦這裡得到一個低價。

“您渴望的版稅是?”

“10%。”江弦直接就是獅子大開口。

砍價這一套日本人還得跟中國人學,他直接拉到最高,給自己留足往下砍的空間。

東野信夫沉默住了,江弦要的這個版稅是一定不會給他的,這是日本名家作者的稿酬標準。

在日本,作家的地位極其森嚴,和中國不一樣,日本的期刊都是約稿,一般不會接受新人作者投稿,新人作者想投稿必須先在界出道,出道的方法就是拿到新人獎。

所以哪怕漲1%的版稅,都要經過漫長而仔細的商談。

“我們先回去想想”東野信夫起身告辭。

江弦也沒多說什麼,回到房間,花費兩天,終於完成了《許三觀賣血記》的創作。

而他在交流筆會上那乾淨利落的一“巴掌”,也迅速在日本文化界內傳開。

這天的傍晚,江弦又接到酒店前台電話,說有人來拜訪。

本以為是德間書店想通了,江弦拉著陳喜儒下到一樓,才發現是另一撥人。

是個中年男人,腦袋頂個地中海一樣的“月代頭”,一見到江弦就嘻嘻哈哈的自我介紹自己叫小田雅樹。

“江弦先生,我們想和您談談《琉璃月照銅錢街》在日本的出版事宜。”

江弦愣了愣,看了小田一眼,“你們也是德間書店的?”

“德間書店?不不不。”

小田眼中藏著一抹狡黠之色。

“我們來自扶桑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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