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9月末,《京城文藝》迎來巨大轉變。
不僅是刊物名稱變化,由《京城文藝》變為了《京城》。刊物的主要負責人也發生了變化,原本負責人楊沫調走,繼任負責人是王濛。
章德寧心情那叫個複雜。
當初就是她編輯刊發了王濛的作品,也編輯刊發了江弦的,現在他倆一個是主要負責人,一個是編委,都是她的領導。
她來找了一趟江弦,和他說明來意。
“我給你送稿酬單。”
此前給江弦出版的《1978-1980江弦短篇集選》已經發行了三個月,作品集首印三十萬冊,上市一個月後賣光,之後便是繼續加印、加印。
這倒是出乎江弦的預料。
“《人民》那邊的評選集也選錄入了我這幾篇,我還以為會對這冊作品集的銷量造成影響。”
章德寧想了想,“那邊的全國優秀評選集,一來定價比較貴,二來文章由多位作家組成,銷量取決於你們的共同影響力,當然不會對你個人的作品集造成多大衝擊。”
頓了頓,她繼續講說:截止到目前,《1978-1980江弦短篇集選》單行本的總印量已經突破了百萬,達到了一百三十萬冊的驚人數字。
《京城》沒有提前預支付過江弦印數稿酬,所以這次是將發行三個月的一百三十萬冊單行本印數稿酬悉數支付給他。
作品集的基礎稿酬是一千八百塊,印數稿酬是按照萬冊2%來算。
章德寧遞來一張稿費單,江弦瞥了一眼,上麵明晃晃的數字閃的人眼花。
4802塊。
謔。
這可不是仨瓜倆棗了,絕對算是一筆大數目了,算是江弦寫作生涯迄今為止收到最大的幾筆稿酬,有這四千八百塊,江弦又能躋身進四個萬元戶的行列裡去。
“印數稿酬就是香啊!”江弦忍不住感慨。
作品的銷量和作家收入一掛鉤,的確是能刺激作家們的積極性,不過要是能換成版稅,那錢來的恐怕會更多。
“這四千八可不全是伱的。”
章德寧在一旁提醒:“現在這不是個稅開征了麼?你這收入水平,算是稅率表裡頭收入額3001-6000的第4級了,得扣除20%呢。”
江弦再一算,4800這麼一扣,超過3000的部分扣20%,超過1500的扣10%這麼算下來,得納入將近600塊,這麼下來,4800就隻剩個4200塊左右了。
這真是又爽又心疼。
爽的是自己收入的級彆。
這會兒征收的起點算是非常高了,月收入800元以上才納入征稅範圍,這會兒工人一個月工資六七十,可以說國內99%的人都不在個人所得稅的征稅範圍之內。
等於說,江弦的月收入擊敗了全國百分之99%的用戶。
繳個稅的人沒那麼多,哪怕在後世,征收點5000元/月,全國也隻有大概七千萬人需要繳納個稅。
當然了,繳這麼多,他肯定心疼。
章德寧看出他的小心思,悄摸給他支了一招。
“你不是已經結婚了麼,以後投稿的時候,你就署上你和你愛人倆人的名字,相當於你們聯合創作,到時候發稿酬的時候,兩個作者一人一半,這不就.”
好家夥!
江弦嚇了一跳,快速的看了眼四周。
“德寧老師,亂出什麼餿主意啊。”
心疼歸心疼,納稅是公民的責任與義務。
他可不敢在這上麵抖機靈。
收好稿酬單,章德寧又從包裡取出一小份手稿,江弦接過來掃了一眼:
“午餐半小時,史鐵生。”
“這是鐵生同誌的手稿?”
“不是。”
章德寧搖搖頭,“鐵生同誌的稿子習慣寫在一個硬皮筆記本上,這是我從他那個筆記本上抄寫下來的。”
江弦簡單的讀了一遍,這是一部很短的短篇,幾分鐘就能讀完。
主人公是車間裡一個癱瘓的小夥子,應該就是史鐵生自己,因為他這會兒就在街道工廠做工。
講的很簡單,在車間吃午飯的時候,有人說老家有個傻丫頭被一輛“尊貴”的轎車撞死了,賠了一千塊。
於是其他人也開始幻想讓那車撞上一次,撞完以後給自己找個正式工作、或是到車主家做保姆、或是漲工資、或是把知青兒子轉回來.
這文章讓江弦想起後世沸沸揚揚的撕蔥打人那事,打了對方一頓,最後撕蔥賠了兩百萬和解,於是有不少人的新年願望是:在新的一年裡被撕蔥打上一頓。
他把稿子放回桌上。
“怎麼樣?能發麼?”章德寧一臉期盼的問。
江弦琢磨一會兒,“雖然帶有暴露陰暗麵的特征,不過我覺得,發表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
這絕對是一篇好,看完以後能激發深刻的思考,這一點有點像契科夫。
等章德寧告辭,江弦看了幾遍這篇稿子,隨後琢磨起他腦海中那篇待合成的。
需要【送繭工】和【血】兩條靈感,目前就隻有【血】這一條靈感待收集,目前進度(820/1000)
一開始,江弦還以為收集方式是獻血。
這年代還是有償的,200毫升一般給三十塊錢,加上白糖票2斤,紀念袋、感謝信,以及一個紅本本,上書他老人家語錄:“救死扶傷,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
不過馬上他就發現【血】這靈感的進度自己便在穩步增長著。
一分析,可能和身體的新陳代謝有關,朱琳就是醫生,他找她問了,在正常情況下,人每天有40毫升的舊血液被換為新鮮血液。
【血】進度的漲速,也差不多和這個速度相符,每天40點。
他做不了什麼,隻能慢慢等待血液代謝,從前段時間觸發合成序列一直等到現在,就隻差個180點了。
“終於快拿到手了。”
看著腦海中緩慢增長的進度,江弦斟上一小杯虎骨酒。
一口下肚,甘甜醇香。
往床上一躺睡起午覺,腦海中不時彈出提示。
“靈感【血】進度+1,目前進度(821/1000)”
“靈感【血】進度+1,目前進度(822/1000)”
“.”
可見買來的虎骨酒保真,很補氣血。
《三岔巷劫案》的演員陣容已經定了下來,王扶林把主演名單拿給江弦看了一眼。
這部《三岔巷劫案》的角色,主要分作正派陣容和反派陣容。
正派:
雷迅(刑偵科處長),演員:李幼斌
宮萍(刑偵科女隊長),演員:朱琳
反派:
朱紅霞,演員:方舒
郭子瑜(長疤人),演員:朱德承
夏冬生(幕後真凶),演員:李雪建
主演裡麵,江弦給王扶林推薦了兩個演員。
一個是李幼斌,一個就是李雪建。
都被他采納了。
李雪建是空政文工團的話劇演員,今年才26歲,就已經拿到了中國戲劇表演藝術的最高獎“梅花獎”,榮立個人三等功,連升三級。
說來也是機緣巧合,他這個年紀,本來隻能在話劇團跑跑龍套,當個小角色曆練曆練,結果機緣巧合之下演了一個了不得的角色。
他本人就和“大姑娘”長得很像,接到任務以後,他又很重視這個機會。
不光兩星期就減了20斤體重,還每天都穿著他的衣服尋找那種因苦思冥想而低頭駝背、胳膊後夾、碎步行走的形體感覺。
最後一登台,轟動全場。
不光形似,更是神似。
江弦寫劇本的時候,寫到夏冬生這個角色,腦袋裡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
眾所周知,這些正邪對決的的影片裡,偉光正不難演,最難飾演的是反派人物,反派演好了就能出彩,就像《狂飆》《解救吾先生》,都是導演碰上了能盤明白角色的演員。
夏冬生這個窮凶極惡、陰險狡詐的角色,江弦相信,交給這會兒的李雪建絕對是沒問題的。
“咱這個電視劇有多少預算?”江弦和王扶林打聽。
王扶林神秘一笑,給他透了個底,“一萬塊。”
“.你們可夠困難的。”江弦忍不住吐槽,他就沒打過這麼寒酸的仗。
王扶林尷尬笑笑,“要麼說你寫的這個劇本好呢,這三集拍的夠省錢。”
不說彆的,四處取景的差旅費起碼省下來了,他拍《敵營十八年》的時候,預算闊綽一些,九集,台裡給批了10萬塊,但要四處取景,這就很燒錢。
這片子本來是作為春節黃金檔電視劇拍攝的,費勁巴拉拍攝完,交到上麵,上麵不太滿意,評價很差,有個老工作者看過以後還批評他:
“要是像江波這樣乾,彆說十八年,十八天就暴露了。”
劇裡還有美男計和“床戲”,更是遭到了一些老領導的嚴厲指責。
其實所謂的床戲,也不是男歡女愛,就是女演員從被子裡鑽出來露了一下肩膀,這就已經是相當的大逆不道了。
多方打壓之下,王扶林這才生出心思,決定補拍一部電視劇替代掉《敵營十八年》,作為春節的黃金檔播出。
“劇組湊齊了?”
“齊全了。”
王扶林講了講製作係統,那叫個東拚西湊,攝像師是央視一位老師傅,十多年沒有拍過戲了,燈光師是從一個話劇院臨時調來的,平時隻打過固定的舞台燈光,錄音、化妝這些個技術崗位,也是湊活著用.
更寒磣的是劇組沒辦法集體安置演員住處,隻能儘量安排外地來的演員,家住京城的演員儘量回家住。
朱琳自然而然是回家住了,還拿回來了服裝。
他們劇組沒有電影劇組要求那麼嚴,服裝就給演員發到手裡,各自妥善保存,不能有汙漬,因為沒有多餘的衣服備用拍攝,拍攝期間不能又因為洗服裝晾不乾耽擱拍攝進程。
朱琳的服裝隻有一件,72製式的女款警服,上白下藍戴白色大簷帽。
“怎麼樣?”她在江弦麵前轉個圈。
江弦手裡端個保溫杯,上下仔細打量幾眼,“嗬,女警花。”
“說啥呢。”
朱琳柳眉輕蹙,瞪他一眼,順手從口袋裡頭掏出串銀白色手銬,嬌聲道:
“你過來,我看看這玩意怎麼用。”
《三岔巷劫案》沒什麼開機儀式,直接動工。
先拍內景,劇組跟北影廠借來了攝影棚。
江弦抽空過去看了一眼,這會兒已經拍上了。
陳局長和李幼斌飾演的雷迅坐在沙發上,陳局長笑嗬嗬的翹著二郎腿。
“以前的老人不多了,哼,社會治安問題成對,現在要天波府搬救兵,把你們這些楊家將都請回來,搞傳幫帶嘛。”
李幼斌說起台詞有板有眼,中氣十足,“我這個老兵一歸隊,就聞到了火藥味,這個案子我已經了解情況了,就交給我吧!”
他這會兒化了妝,形象超過他的年紀,有點兒像《橫空出世》裡的扮相。
不化妝之前,江弦看過他的照片。
濃眉大眼雙眼皮,斯文敗類,帥的慘絕人寰,真應了那句話:咱老李當年也是十裡八鄉有名的俊後生!
中午上食堂吃飯,江弦和朱琳聊了聊上午的拍攝內容,老李端著飯盒過來,
“您是江編劇吧,聽王導說還是您推薦我進劇組的,太感謝您了。”老李說起話來也是溫文儒雅,文質彬彬。
他私底下不抽煙、不喝酒,比何政軍都像政委,何政軍反而是個老酒鬼,巨能喝,聽說在中戲時候暗戀過鞏俐
“沒事兒,我就是覺著你特適合這個角色,你坐下,我們聊聊。”江弦特喜歡他,立馬就拽著他坐下,坐在他和朱琳的對麵。
“你是不是當過兵?”
“沒有沒有。”
“那就是家裡有人當兵,我剛才看你演的挺像那麼回事兒。”
李幼斌麵對江弦這樣的大人物,還有點緊張,“也沒有,我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
他爸是鐘表廠高級工人,一個月工資90塊!
“以前來過京城麼?”
“跟我姐來過一次,我姐是中央實驗話劇院的演員。”
中央實驗話劇院久負盛名,後來和青年藝術劇院一塊合並成國家話劇院。
“那你們這還是一家子話劇演員呢。”
江弦和他又扯一會兒,一陣噓寒問暖,李幼斌心裡那叫個感動,對這位江編劇好感大增。
他今年才22歲,正是單純容易上當的年紀。
倆人正說著,江弦聽到旁邊一聲喊。
“江老師!”
“嗯?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