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討論半天,最終以筆名首字的字母,定下三篇序最後的順序:巴金,茅盾,沈從文。
“也隻好如此,三篇代序,江弦你再寫一篇自序,作為作者序,排在最後。”韋君宜安排說。
“好吧,我聽韋老師您的。”江弦乖巧道。
文化界有個群體,被稱為“兩頭真”,即:他們在人生的前後兩端,都充滿真誠。
這個群體,可以列出很多人:巴金、李慎之、王元化韋君宜也是其中之一。
韋君宜是人文社的兩位領導者之一,為人毫無領導架子,加上改稿子特彆用心,深受人文社成員和作家們的尊重,大家背後都親昵的喊她老太太。
晚年,她在病榻上,完成了一本薄薄的小書《思痛錄》,被譽為一本說真話的傳世之書。
此事敲定。
江弦下樓,準備回去。
李景峰跟著送他,順便指點,“你沒寫過序,作者序和代序不一樣,在作者序裡你要聊這本書,聊脈絡.”
兩人走著走著,看到一年輕人,拿著報紙從一個辦公室出來,又去到另一間辦公室裡,傻乎乎的。
“那是誰啊?我老在人文社看見他。”江弦好奇。
“他?他叫楊都都。”李景峰介紹道。
說罷,他喊了聲都都,那人便跑了過來,李景峰從懷裡掏出盒香煙的空煙盒給他,楊都都跟個孩子一樣,高高興興走了。
“他是老太太的兒子,愛煙標如命。”
“是麼?怎麼感覺”江弦欲言又止。
李景峰能明白他的意思,歎一口氣。
“唉,被打的,不說這個,我接著給伱講講自序怎麼寫。”
聊了會兒,江弦又跟李景峰要了一大摞人文社稿紙,裝在網線兜裡,掛在自行車車把上,往北影廠裡回。
途經沙灘大街十字路口,這裡有一幅視覺衝擊力極大的化妝品廣告,這是新中國成立後,京城街頭最早、最大的“美女廣告”,轟動一時,每天都有人成群結隊的去觀摩“美女”。
而這所謂的“美女廣告”、“視覺衝擊力”,在江弦看來其實特彆好笑,這廣告上的“美女”,和手繪一張免冠照沒啥區彆,連腳都沒露!
但意義非凡。
這廣告猶如體溫探針,可測知這個年代的溫度。
收束心神。
江弦把注意力,放在腦海中那篇自主合成的上。
那是一部由兩條隨機靈感,【地主】+【倫亂】所合成的中篇。
[話說民國三十三年寒露和霜降之間的某個逢雙的陰曆白晝,在陰陽先生搖頭晃腦的策劃之下成了洪水峪小地主楊金山的娶親吉日。早晨天氣很好,不到五十歲的楊金山騎著自家的青騾子,他的親侄兒楊天青騎著一頭借來的小草驢,倆人一前一後雙雙踏上了去史家營接親的崎嶇山道。
太陽已經高過嶺脊,霧蒙蒙地像個讓南瓜湯泡碎了的雞蛋黃。楊金山在騾子腰上晃來晃去,腦袋上的禮帽像個掀翻了而倒扣著的燈碗。十六歲的楊天青禿頭刮得白而又白。在秋日肅冷的早風中閃著天真而健康、喜悅而生動的光芒。]
這是一本在充滿禁忌的年代的跳出來的,在**不可言說的年代所書寫了**,男人的**。
【地主】+【倫亂】=
《伏羲伏羲》,劉恒。
提到《伏羲伏羲》這個名字,可能很多人都會覺得陌生。
不過這故事想必都比較熟悉,因為後來第五代導演中的一位,1990年將這部改編並搬上銀屏。
就是張藝謀所拍攝的《菊豆》。
1991年,該片提名第63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也是第一部獲得奧斯卡提名的華語片。
女主當然是知三當三的謀女郎鞏俐,不過這位的表演,江弦至今印象深刻,確實漂亮,演的每一個角色都很有味道,東方大美人兒。
還是那句話,你可以質疑老謀子的人品,但不能質疑他的眼神兒。
《伏羲伏羲》這講了:地主楊金山,在妻子死後娶回了史家營的王菊豆,指望她為自己延續香火,誰料楊金山的侄兒楊天青和菊豆彼此喜歡
地主楊金山,侄兒楊天青與菊豆的禁忌。
地主,倫亂。
這便是江弦合成的底氣。
至於內容,《伏羲伏羲》和《菊豆》還是有一些區彆的,老謀子做了很多的改編,所以就連最後的結局也不相同。
這使得江弦在謄抄時有了更多的選擇。
“江編劇!”他正琢磨著呢,板板正正的朱時茂,立在旁邊兒和他打一招呼。
江弦還是不忘把車子用鐵鏈拴上,完事兒才跟這位客套。
“朱同誌,吃了麼?”
“吃過了。”
“怎麼樣?在京城還習慣麼?”
“習慣,這兒比我們那兒條件好,就是天氣稍微有點兒冷。”
要是仔細看,能發現朱時茂的脖子有點前傾,老了以後尤其明顯,那是他排演話劇時候摔的,傷著了頸椎。
“江編劇,我其實是你的讀者,你的每一部我都看過。”
“是麼?”江弦意外,“你最喜歡哪一部?”
“動物凶猛。”朱時茂不假思索,“不瞞您說,我從那篇裡,摘抄了許多段話寫情信。”
倆人正聊著,又湊上來個陳小二,滿臉的表情包,先跟江弦打個招呼,又跟朱時茂打一招呼。
“朱時茂同誌!還沒好好認識一下,我叫陳佩斯,以後咱們就一個劇組的了,您多照顧。”陳佩斯嗓門兒清亮,歪個脖子,似是諂媚。
“你太客氣了。”
朱時茂板板正正伸出兩隻手去,“陳同誌,我看過你演的電影,你演的是真好,我這個新人要向你多多學習。”
“哈哈,哪裡哪裡。”陳小二摸摸腦袋,頗為得意,“說來也怪,也不知道為啥,第一次見著你,就感覺特親切,跟在哪兒見過似的。”
“是麼?我也有這種感覺,可能這就叫一見如故。”朱時茂爽朗的笑。
江弦站旁邊兒看的特樂。
這倆人隻要往那兒一站,哪怕一句詞兒也不說,他都跟看表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