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濛是個很有靈氣的作家。
他發表的《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堪稱是那個時代《人們的名義》。
在“傷痕文學”大行其道之際,王濛並沒有融入主流,他被稱作“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
他有著很深的蘇俄文學情懷,文字有著很強的少年布爾什維克情結,這在《青春萬歲》中就有所體現。
不過等王濛接替光未然主持《人民文學》以後,他的重心就不在上了,寫的東西也沒了什麼意思。
江弦望著腦海中兩條隨機靈感,【地主】、【倫亂】。
他謹慎的回想了下,剛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覺得完全可行,是可以進行下嘗試的。
他選擇將【地主】和【倫亂】,進行隨機合成。
萬分緊張之中。
一部中篇,出現在他的腦海.
“你在北影廠裡寫劇本?”耳邊傳來王濛的聲音。
他表情總是略顯深沉。
王濛年紀不小,四十來歲,臉上沒有一點皺紋,頭發也像年輕人一般黑,文質彬彬戴著一副眼鏡。
“最近一直在忙活這個。”
兩人寒暄幾句,乾脆撇下劉恒,一塊兒在北影廠的院子裡溜達。
王濛主動提起《褐變的荔枝》。
這篇《褐變的荔枝》在第六期《收獲》上發表以後,並沒有在讀者群體中引起多麼大的轟動,受到多麼熱烈的歡迎,但在文學界掀起了頗為廣泛的討論。
“我那天和張坑坑聊天,聊到了你這篇,張坑坑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是麼.”
張坑坑都知道吧?後世名聲不太好,和萬萬是好閨蜜,她老公也是個作家,叫薑容,他寫過一本書,後來還拍成了電影——
《狼圖騰》
“雖然寫這篇的時候有所考據,但我終究是個外行,寫的仍是不夠嚴謹,真要一些學術專家看了,可能會貽笑大方。”江弦很誠懇的說。
“你就不要謙虛了,我初次看完,大感震撼,伱知識淵博的程度,甚至對某些事情的見解之深,遠超過我們這一輩大多數人,至少我是自愧不如。”
王濛談起他對《褐變的荔枝》看法,對江弦提出的為官之道:“和光同塵,雨露均沾,花花轎子眾人抬。”他頗為讚同,認為總結的相當之精辟。
這是真心話,即便是組稿,王濛也不用捧江弦的臭腳,他如今已在作協身兼要職,可謂是作協的中堅力量。
王濛這一頓誇獎,說的江弦有些飄飄然,收獲了極大的情緒價值,他也馬上反饋回去。
“說起來,我寫這些內容,也是受到王老師您那篇《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帶來的啟發。”
“是麼?”
“我也是跟王老師您學習,我啊,我太想進步了!”
“嗬嗬。”王濛是不苟言笑的人,笑起來也很嚴肅,“總之,江弦,不管你現在有沒有稿子,你的下一篇稿子,我們《京城文藝》都約定了。”
“.”江弦沉吟一會兒,瞥一眼腦海中那部,“王老師,我還真有一篇,不過目前仍在構思階段。”
王濛眼前一亮,“你看,稿子就像海綿裡的水,隻要你肯擠,總會有的。”
“我這也隻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原本我已經不打算寫出來了,我感覺不會發表。”江弦故作沮喪。
“為什麼不寫呢?”王濛有些焦急,“好的點子一定要寫出來啊,要寫成文章啊。”
“這篇稿子,題材有些大膽,我覺得沒有雜誌敢發表。”
“大概是什麼題材?什麼內容?”王濛眉頭蹙起,“我們聊聊,好麼?”
《京城文藝》在李清泉和王濛的主持下,質量節節攀升,幾乎每期都有好作品,這使得他們對每期來稿的質量要求越發嚴格,對好稿子的需求也越來越大。
而江弦此前發表的幾篇文章,無論是在哪部雜誌上發表的,都有可圈可點之處,好幾篇還都在全國範圍內引發了轟動,這樣的作家,每一個想法都值得重視。
“要說題材,這算是一部農村題材的作品,不過內容上,有些極端和露骨”江弦故意賣個關子。
王濛馬上就聽懂了。
農村題材一向土腥子氣重,如果是極端和露骨,那就是描寫了原始的性崇拜。
“這個倒沒關係,今天這裡也沒彆人,我們大膽的聊聊內容。”王濛提議。
越是大膽的題材,就越與眾不同,江弦越是遮遮掩掩,他便他所說的那部愈發的感到好奇。
江弦倒也不擔心,王濛會因為今天的談話,做出什麼傷害他的舉動。
“王老師,你知道俄狄浦斯情結麼?”
俄狄浦斯情結,是心理學精神分析學派用語,在希臘神話《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普斯王子命中注定,必然殺死自己的父親,娶自己的母親為妻,他雖然終生小心,極力避免,但仍在不知不覺中犯下殺父、娶母兩樁大罪。
王濛自然是知道的,希臘神話在晚清民國時期,便大量的引入中國並傳播,並且《外國文學名著叢書》這些出版的網格本中也有《奧德賽》《埃斯庫羅斯悲劇二種》等等希臘文學名著。
“把俄狄浦斯運用到農村題材上?”王濛有些吃驚,隨後急不可耐道:“詳細講講!”
“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故事.”
江弦並不介意把這篇稿子給王濛,給《京城文藝》,也就不吝嗇於給王濛講述了。
兩人邊走邊聊,斷斷續續,抽了四五根煙,江弦才把這篇跌宕起伏的給王濛講完。
“王老師,你感覺怎麼樣?”
“震撼!”
王濛回味著他所講述的這篇內容,“最單純的**,以及其帶來的對無上力量與愛情的堅守與崇拜,包括結尾的處理也很高明,深刻的撼動人心。”
“你這哪裡是一個潦草的點子,你分明已經想好了整部!”
王濛明白了。
他終於想通了。
江弦哪裡是沒稿子?他分明有,他隻是在等一個能賞識這篇稿子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