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意。”林羨穿著白大褂，袖口微微卷起，沒有一絲褶皺，他似乎永遠都能維持著這份整潔乾淨的形象。
“你今天有什麼打算嗎？我會全力配合你。”林羨拉開椅子，和鹿之意麵對麵坐下。
“我打算去看看他們。”鹿之意手上的報告停留在那十名失控獸人的一頁，她把報告推到林羨麵前。
“它們可不好應付，失控的時間太長，安撫起來需要花費更多的精神力。”林羨不過是掃了一眼，神色就變得有些凝重。
軍區醫院對於這十名獸人有了放棄了意思，儘管會有些殘忍，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舉動。
“你可以先看看這幾個，難度會低一些。”林羨將報告往前翻了翻，停在了最新的一頁，“這幾位是前幾天跟景川一同對戰蟲族時，被流浪者襲擊導致精神力失控的。”
“可是如果再不對他們精神力安撫，不就是要被安樂死了嗎？我想先嘗試一下。”鹿之意執意將報告翻了回去，“試一下對於我來的沒有壞處，萬一成功了呢？”
“好歹是十條生命。”鹿之意的低聲喃喃飄進林羨的耳邊。
紙張的翻頁聲一下又一下打在林羨的心口上，他算是理解為什麼星網上那麼多獸人說羨慕赫景川。
因為星際隻有一個鹿之意。
他剛進軍區醫院時，也有過這樣的想法，明明都是一條生命，為什麼不再給點時間，再努力一下，但現實的無可奈何逐漸讓他麻木下來。
也或許是種族不同吧，他們獸人，到底是會比人族冷血些。
“好，我陪你去，那千萬不要勉強。”林羨也想知道鹿之意的精神安撫到底強大到哪一步。
他有預感，SS絕對不是鹿之意的上限。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乾擾，林羨隻將此事彙報給了彥三以及看管失控獸人的醫護小組，簡稱SU。
SU部門建設在軍區醫院的地下二層，這裡沒有陽光照射，隻有常年的冰冷。
低溫能夠抑製獸人的失控程度。
鹿之意剛踏入地下二層就打了個冷顫，撲麵而來的冷意，甚至讓人感覺到一瞬的窒息。
“星際內關守失控獸人的環境都是這樣嗎？”鹿之意哈了一口氣，一團白霧散開，明明防護服已經為她抵禦了大部分寒冷，但她還是下意識的搓了搓自己的小手。
低溫，白牆，這樣的環境完全可以將一個正常的人逼瘋。
“嗯，這是星際試驗了許久，得出最佳的環境。”林羨為鹿之意解釋道。
“哐當——”
“吼——”
“嘶嘶——”
陌生氣息的入侵，讓這裡的獸人有些躁動，他們拚命拍打著鐵欄，發出一陣陣低吼聲。
“七號、十號、三十號……噴灑鎮定劑。”SU的工作人員對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他們習慣性的拿起對講機，聯係坐在控製室的夥伴。
噴霧撒下，獸人果然停止了躁動，整個環境又瞬間安靜下來。
鹿之意在林羨的陪伴下沿著通道一直往前走，通道的兩旁是用透明玻璃隔開的一間又一間關護室，關護室裡麵還圍著一圈的鐵欄杆。
在這裡，它們沒有具體的名字，隻有一個簡單的數字代號和物種。
鹿之意拐了個彎，她突然覺得這條通道長的沒有儘頭。
有的獸人病怏怏的趴在地上，有的獸人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它們一動不動的像一塊石頭。
還有的在地上磨的自己的利爪，它們喘著粗氣，不甘心自己被困在這裡。
“到了。”林羨終於停下了腳步。
鹿之意手摸上了那個冰冷的數字，62，咕肉獸。
直白點，可以理解成野豬的進化版。
林羨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鹿之意的神色，竟然沒有看到半點嫌惡之意。
咕肉獸的長相實在粗糙，黑不溜秋，皮糙肉厚，經常被雌性獸人所嫌棄。
鹿之意確實覺得這家夥長得不怎麼樣，但她跟喪屍打交道多年，對於外觀的接受程度極高。
“咕——咕——”咕肉獸有所感應的抬起頭來與鹿之意相望，他的雙眸是猩紅色的，鎮定劑的噴灑讓他不得不伏低自己的身子，無力站起，隻能發出自己的低吼。
“彆怕。”鹿之意蹲低自己的身子，與咕肉獸平視。
她的聲音很是輕柔，像是那溫柔纏綿的風，那個安撫著躁動的心。
“來。”鹿之意伸出右手貼緊在玻璃上，輕聲喚著咕肉獸。
初起咕肉獸還不想理會，隨著那綠色的光團出現，咕肉獸不自覺的挪動了身子向她帖子，將頭抵在鹿之意手心的位置。
光團中所蘊含的強大生命力，連一旁的林羨都有些蠢蠢欲動，他的雙拳微微緊握，壓抑住自己想要上前的衝動。
連帶著咕肉獸左右被關押的獸人都有所感應地朝鹿之意的方向靠近。
在鹿之意看來，咕肉獸身上的黑霧蹦出了一團又一團，確實如林羨所說的那般，失控時間太長的獸人不好應付。
SU的工作人員都圍了過來，他們麵帶驚訝，連呼吸都輕了些，生怕打擾到鹿之意。
檢測咕肉獸的儀器發出滴滴滴的響聲，在失控值正在直線下降。
隨著鹿之意輕呼了一口氣，咕肉獸的失控值正式歸零。
咕肉獸眼中的猩紅慢慢退去，他的雙眼逐漸變得清明，如同暴雨後的晴天。
咕肉獸有些茫然地打量著四周，嘴發了陣陣低吼。
白光一閃，咕肉獸化作人形，是一個胖乎乎的大叔。
鹿之意也聽清楚了他的話——“蟲族埋伏……快跑！”
“65號恢複了！鹿小姐萬歲！”工作人員舉臂高呼！
在場的獸人都為65號的恢複感到高興，唯獨他本身不知道65號是誰。
他的記憶還存在失控之前的那一場對戰。
“我清醒過來了，我清醒過來了……”大叔有些後知後覺，他舉起自己的手喃喃自語，他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激動得仰頭大笑，“哈哈哈！我清醒過來了，我沒有死！”
“我沒有死！”大叔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整整二十年的時光過去了，他失控了二十年，沒有意識的活了二十年。
鹿之意突然心口堵得慌，失控的獸人似乎和行屍走肉的喪屍沒什麼兩樣。
末世好像結束了，又好像換了一種方式在繼續。